天知道,赵蓝关这会儿简直要吐一口老血出来
谢乙你他娘的敢不敢要点脸
先头说叫老子闭嘴叫老子滚,现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了,你他娘就知道叫“老赵”了
我老赵何德何能,倒霉到啥境界才能遇上你这么个衰人
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赵蓝关就差冲上去揍他个大马趴,不过关键时刻还是忍住。
赵蓝关也就是心里咆哮,实则真不敢招惹谢方知。
谢方知这人是京里出了名的邪门儿,不喜欢他的人,不长眼跟他抢女人的人多了去了,可有谁看见过谢方知缺胳膊断腿儿或是形容憔悴的一般倒霉的都是跟谢方知作对的人,当然,他爹娘除外。
若说天底下有谁能把谢方知给克住了,约莫只有谢老先生和谢夫人。
倘或有一日你打墨竹诗社外头过,瞧见谢方知缺胳膊断腿儿了,那定是谢相与相夫人干的。
寻常人对上谢方知,还真吃不消他。
现在赵蓝关憋了一口气,凑上来,没好气道“又有什么事”
“你看傅兄憋屈成了那样,咱们好歹是他好兄弟,大家一块儿长大的。魏王萧纵,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你不为傅兄打抱不平”谢方知花言巧语最是利落,三两句就把赵蓝关给说晕了,见赵蓝关皱着眉头思索,他趁热打铁,“正所谓为朋友要两肋插刀”
赵蓝关下意识地捂住自己两肋。
谢方知“没说要插o你刀,叫你插傅臣两刀啊不,帮傅臣插人两刀。”
半路改口,可还是暴露了。
赵蓝关再傻也没傻到那份儿上吧
他怀疑地看着谢方知“你到底是想插谁两刀”
“我”
嘿,这大个子还精明起来了
谢方知乐呵了“我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呢,算那傅臣朋友吗”
“算啊。”赵蓝关拍了拍胸口,“咱仨一块儿长大的
啊。”
一拍赵蓝关肩膀,谢方知一脸的大义凛然,道“这不就结了我也跟傅臣打小就认识的。你看看那个魏王萧纵,有他这样办事儿的吗万一那一联是姜四姑娘出的,可怎么办”
“那你刚才还”
赵蓝关刚刚开口,就见谢方知笑眯眯的眼一下睁开了,那一刹那真是刀光剑影全稀里哗啦再眼底下闪,冰透冷气从赵蓝关脚底下窜到后脑勺,所有的话都被赵蓝关活生生咽了回去。
见赵蓝关又老实了,谢方知才重新把眼一眯,接着刚才的话道“总之那个魏王就是太嚣张,你赵蓝关是什么人力能扛鼎,武功盖世,你就用”
用什么呢
低头一看自己手里的箭,谢方知眼底闪过几分暗光,随手拉了旁边走过去一个纨绔子弟,劈手便将对方手中的箭与木牌夺来“借来一用。”
“哎,你凭什么呀”
这纨绔子顿时恼了,直接手指着谢方知已经转过去的
后脑勺就要骂。
岂料,谢方知听见他反驳了一句,就将自己一张脸转了过来,拿羽箭指着自己,似笑非笑“知道我是谁吗”
在谢方知转脸那一刹,纨绔子便差点吓得跪到地上去,结结巴巴磕磕绊绊道”知、知道,小、小小谢爷“
谢方知大名,京中没听过的太少,他一笑“认得我就好,我可没借过你什么东西,赶紧滚吧。”
说完,他便走回了赵蓝关身边。
赵蓝关整个人都不好了
只看谢方知拿人东西轻车熟路,真比街面上那些个地痞流氓还驾轻就熟,整个心都颤抖了起来“你谢、谢、谢老先生”
“老头子不会知道的。”
谢方知浑不在意,又笑着看赵蓝关,将羽箭递给他“不过如果你说了,他肯定知道了。”
赵蓝关又是一口老血。
他接过了谢方知递来的羽箭,看谢方知手里还留了一根,着实不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困惑道“现在要我
干什么”
“倒数第四联,射。”
谢方知抄着手站在旁边,看上去没个正形儿,脸上表情也透着一股高深莫测感觉。
见赵蓝关愣着没动,他便道“叫你动手,直接把靶子给射倒,要多大力有多大力。你刚才吃饱了没”
“吃饱了。”
赵蓝关明白过来了,他回看那边热闹处的魏王一眼,一根筋终于转过弯来了。
谢乙说得对啊这魏王也太嚣张了
赵百这会儿已经找到附近来了,便看见谢乙姿态悠然地抱着手,手指间还夹着一根羽箭,轻轻转动着,正处于看戏之中。
而那赵蓝关,已悍然弯弓
这赵蓝关乃是天生神力,这会儿弯弓都还要克制着力道,否则一不小心脱了手,使过了劲儿,整张弓都要被他给拉断。
在这暗处,除了赵百与谢方知,再无其余观众,赵蓝关的表情却肃然无比,耳边有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是
雕弓受力至极致,令人不由得跟随着绷紧心弦。
倏忽间,赵蓝关已是一声喝“去”
瞬时只见那一根羽箭挟裹风雷之势,朝着倒数第四联汹汹而去
“咚”
一声巨响
全场为之安静
还在宴饮的傅臣、萧纵等人,齐齐循声望去,只见一支羽箭已撞上了箭靶,那一股巨力竟然生生将箭靶穿透,甚至穿透箭靶背后的木板,“哗啦”地一声,就已经被撞碎,木片四溅,带着整个裱糊过的倒数第四联倒了下去
一时之间,背后挂着的灯笼也被撞倒,一下烧了起来。
倒数第四联,一下就湮没火中。
傅臣眯眼看着那一团火焰碎屑,只听得耳边有人喊了一声“还是倒数第四联疯了不成”
而后,便有人远远击掌三声,从远处走来。
众人回头望去,却是赵蓝关才收了弓,而谢方知就从赵蓝关身边走过来,方击掌毕,手里捏了一支羽箭,慢声
道“大家都来凑热闹,老赵这傻大个儿也来凑热闹,看来这对联是对不成喽。”
萧纵自然觉出这举动之中满含的不善,也自然知道方才那一箭的威力。
谢乙这人,有点胆气。
赵蓝关这会儿也过来了,摸了摸自己的头,一副憨厚模样,道“我也就是试试身手,看见箭靶就忍不住,大老粗也不会对什么东西,就不对了。”
这会儿他倒乖觉,没把谢方知给抖落出来。
后面来寻人的赵百已经差点给跪下了,若不是方才气氛太紧张,他肯定不会自己出来寻人,结果叫他望见那一幕,真是个贪狼望月之象
赵蓝关,是个猛人啊
谢方知只似笑非笑横了赵蓝关一眼,一掀衣袍,就施施然落了座,道“却不知出这一联的姑娘到底是哪位,能得四箭齐射,可见才华高妙啊”
众人皆是心里暗骂,明知道这不是顾芝所作,谢方知还口出此言,分明就是要扔那姑娘的面子
谁人说他怜香惜玉寻花问柳纯属胡扯
只可惜,谢方知毫无所觉,只道“对了,四箭,还有一箭是谁”
无人回答。
于是谢方知耸肩,自己给自己倒酒,便不言语了。
傅臣这边见赵百回来,又看了谢方知手中羽箭一眼,端酒同时,却是随手一指,那意味怕只有赵百一个人知道。
赵百看见自家世子爷漂亮而紧绷的手指,却觉出这紧绷之中含着的危险和沉默。
微微一躬身,赵百便退走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要查什么,第一是查与世子爷一同射箭的人,第二是查这一联到底是谁写的。
按理说,世子爷不会对别的人太热衷,所以想了想之后,赵百先去吩咐了人查第一箭是谁,而后自己叫了人往廊楼那边去打听。赵百猜应当是姜四姑娘,不然世子爷不会弯弓射联。
只是既然是与四姑娘有关,魏王殿下来插什么手
还是说,魏王殿下是为了给公主出气或者是别的什么目的
光是这样想想,赵百便觉得脑仁疼了。
这些都是聪明人想的事,赵百还是办自己的事去好了。
念头转得快,脚步也快,转眼到了姜姒她们这边。
整个小瑶池边的气氛已走向了诡异,而廊楼上所有官家小姐们也是相互打听,都不知道这一联是谁的。
她们这屋里似乎都交过了底,都知道不是她们里的人。
姜姒倒没注意到上来的人,只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她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即便是想过这一世不过得那样“养在深闺人未识”,也不是这样出风头。
这风头太大,一个不小心就要把自己给吹折了。
头一个射联的敢与傅臣争锋,后来又有了魏王插手,现如今那第四箭多半是谢方知在背后撺掇。赵蓝关此人乃是莽夫,不会算计这些惊精细的事情,他自己兴趣来了想要出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么复杂的情形,若搅和进去,姜姒怕自己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
心电急转,她捏着自己袖中那一页纸,真觉得跟捏着
烫手山芋一样。
这会儿屋中众人还在对这事态发展的不解和震骇之中,心里艳羡着哪家小姐竟有这样的好福气,不觉口里泛酸。
冯玉兰道“这一句上联实则也不是很高妙,只是很别致,心思细巧不同于咱们,稍稍脱俗一些,竟有这样好的运气”
“看那边,顾芝的脸色,哈哈”韩慧娘掩唇笑了起来。
冯玉兰看过去,果见顾芝手放在窗沿上,指甲已扣紧了雕花木纹,脸色很不好。
这一来,冯玉兰顿时高兴起来“我倒是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位才女,这一回风头可被人给抢光了怕是只等着小瑶池会一结束,这写上联的人便会浮出水面,到时候顾芝这第一才女之名可不保了。”
姜妩安静地听着,眉眼温顺,头一回接了一句话“可这一联不过稍稍好了一些,要与顾芝那一句飞蛾扑火相比,怕是艰难一些吧”
“这就是你不知了。”冯玉兰乐得跟她解释,“要的
就是一个名气,自古文无第一,大家说好就是好,她顾芝有多能耐,能堵住悠悠众口再说了,这一联,起得这么偏怪,叫人怎么对也是她自个儿活该,指不定是想要用这一联勾起人的注意,却不想啊大家都对不上”
说着,冯玉兰便促狭笑起来。
可不是这个理儿
若是难了,便叫人望而生畏了。
姜姒也跟着她们笑,抬头时却见那边顾芝像是听见了什么一样,转过脸来,一眼就扫见她们几人中间的冯玉兰,拂袖而去。
见状,冯玉兰哼了一声“这女人脾气一点也不好,亏得京中才俊那么追捧她就是被人捧惯了,不知道摔下来是什么滋味儿。撞见谢乙,也算是她倒霉,谁不知道谢乙那眼睛是往头顶上长的看得上她我才不信了。今儿她摔了一回,往后还有她跌的时候”
话糙,理儿确实在。
姜姒不置可否,眼瞧着时间晚了,便道“今日到这里便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若再迟上一些,怕是入夜路不好走。”
小瑶池那边,对联已渐渐撤了,顾芝那一联始终无人去对,姜姒那一联早被化成了飞灰不复存在。
头一日,盛会渐散,人们三三两两地走开,姜姒她们叙话之后,也开始散去。
临要离开之时,红玉上来扶着姜姒,八珍捧着手炉,灵芝则已经去下面张罗。
人一走,地方便显得清冷,彩灯高挂,反而空旷起来。
姜姒瞥了那雕着“癸丑”二字的书案,这时候还没撤走,那一联“秾艳场中试澹泊”,对着的便是这一张桌子,只要姜姒能拿出今日用印着这“癸丑”二字的原稿来,或者直接报出“癸丑”桌序,怕是立刻就能扬名全京城。
毕竟这小瑶池会不似科举,并无许多规矩,也没人会仔细去核对。
姜姒想想,这东西
不若留给有野心的人。
离开之时,她只随手将手中宣纸原稿团作一团,扔到了长廊上。
剩下的人已经不多,姜姒随意一扫,并无人注意到她
,这才掀了帘子出去。
只是在她走后,赵百那边已经与拿着簿子的管事过来。
管事道“誊抄之人那么多,谁知道是哪个都不好找啊。世子爷难不成是真看上了”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赵百塞了银两,私下里查的,只知道桌序是“癸丑”,这会儿上来看看到底是哪一桌。
他在看见管事朝着姜府这边赁的屋子走去的时候,心里便已有了猜测。
姜府这边马车已经备好,姜妩落在最后,眼角余光瞥见那二人,却是心念转动。
她有些紧张,脚步越来越慢,忽然道“姨娘,我东西落下了,你们先行一步,我随后便至。”
原是寻常事,众人都没在意,便看姜妩上去了。
姜妩屏气凝神,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她不同于寻常人,乃是心细如发,更有自己的考量,一般而言不敢得罪姜姒。
可她今日只知道一点那一联定然与姜姒有关
若非姜姒所写,傅世子应当不会出手。
而傅世子与姜姒青梅竹马,怕也了解对方会写出什么来,并无甚可疑之处。
四箭同射一联,这等风光荣耀的事,姜姒竟似不要
刚刚上去,姜妩眼角余光便瞥见藏在墙角的赵百。
她定了定神,走到了方才姜姒站的位置上,也就是癸丑桌,而后吩咐都“翠鹊,四妹的东西落下了,你给收拾一下。”
手指了原本属于她自己的那一张丙戌桌,姜妩强自镇定,给翠鹊使了个颜色。
翠鹊有些不明白,原本这不是自家姑娘的桌吗怎么说是四姑娘的
不过她的疑惑也仅仅到此,翠鹊是个听话的丫鬟,并不问一句,而是真的低下头去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角落处的管事早已经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赵百一眼,道“这一位便是写癸丑所对那一联的姑娘吧”
听方才的话,四姑娘方才是在丙戌桌。
赵百有些诧异。
不过他没出声,只点了点头。
前面姜妩似怅然若失地望了那边小瑶池一眼,又低声叹道“不过随手一联,未料想今日有这样际遇,四妹妹若知道是我,又要怪罪了。”
说完,姜妩便搭了翠鹊的手,转过走廊拐角,便瞥见了那一团纸。
姜妩上去捡了起来,展开来一看,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她只是猜测,那一联就是姜姒所作,未料如今竟然成真
这一张纸上,明明白白地用赤笔写了“癸丑”二字,还画了个圈,下面一句正是方才被四箭射去的那一句
没管翠鹊是什么表情,姜妩飞快将纸团朝袖中一藏,便循着原路回去。
剩下来的赵百这一回有些傻眼了,他想起方才姜家三姑娘叹的那一句,顿时有些无言。
难不成最后闹了个乌龙,自家世子爷竟然认错了人
这件事若叫四姑娘知道,又会是什么光景
不知为什么,赵百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话都来不及说一句,便回去报给傅臣了。
这边厢,姜姒正与冯玉兰告别,未料想那边顾芝也下来了,两拨人正好撞在一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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