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西云在巡捕房关着的这三天里, 陆沅君做了不少事。
先带着学校本就没几个的女教员罢了课, 让吴校长头疼不已。
不管怎么劝,女教员们跟被陆沅君鬼迷心窍一般,就是不肯回来上课。那些学生呢,也跟着站到了陆沅君的一边。
特别是一个叫李笙來的,平时文文静静, 突然转了性一般, 跟黄汀鹭一起站在湖边儿的大石头上, 高声的喊什么同薪同酬。
且除此之外, 陆沅君在罢课之前给学生们安顿好了课后的作业, 还把市政楼的人也收拾了个服服帖帖。
李勋来和李笙來的父亲是运城的市长,多年来跟陆司令两人政务军务分开。大事上陆司令做决定, 具体操作就由市长来。
陆司令啥也不懂, 几乎都是李市长一个人说了算。
李市长习惯了陆司令做甩手掌柜,对指手画脚, 还不跟他打招呼就抓人的陆沅君心里头不大满意。
然而满城都是封家的兵,再不满意也得憋着。
心里头憋着气, 又听说了自己儿子从沪上回来不进家门,天天往舞场里跑, 气的嘴里起了不少大泡。
李勋来被自己的亲爹派人来抓, 几次以后心烦意乱,买了火车票带着曼丽就要回沪上。李公子钱给的足, 霍经理也没有阻拦。
这些年正是大肆兴修铁路的热潮, 占据运城的陆司令以前在码头上扛大包, 见过的是船运。却但也没有错过这股子风潮,花了大价钱给运城也修了一条。
其中有一趟车,直通沪上。
李勋来买的是头等车,座椅都是用鹅绒铺的。价格是贵了些,但李公子在举国最为富庶的沪上政府任职,根本不差这点钱的。
找到自己的位置后,他扶着曼丽坐了下来。今天不知怎么着,头等的这节车厢里,也是吵吵嚷嚷的。
前后左右坐了不少富态的中年女子,左手右手都戴着金玉的镯子不说,十根指头上能带七个戒圈儿。
还没到天大凉的时候,有几个就已经穿上了皮毛,恨不得把有钱写在脸上。
李勋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起身把里头的座位让给了曼丽,自己坐在了外头。这样的话,就算这些妇女们起身在车厢里走动,也不会把他的曼丽磕着碰着了。
“你坐里头吧。”
几乎是在同时,有人说了和李勋来同样怜香惜玉的话。
李勋来下意识的回头一看,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封西云换下了常年穿在身上的军装,穿了一身裁剪合体的西装,把里头的位置让给了同行的陆沅君去坐。
李勋来一时愣在原地,挪不开视线。他还从未见过封西云跟什么女人走在一起,以前上学的时候,东洋的女人离他稍稍近一些,封西云就怪叫着往后去退。
那时有人以为封西云是爱国过了头,贯彻不娶洋人婆姨的理念。
也有人以为封西云是正人君子,古板过了头,主张男女授受不亲。
但李勋来发现,封西云到后来连根女人走的近些的男人都躲,他就知道不对劲了。坊间传闻封家老帅得了花柳病,身上到处是烂了的疮。
看封西云这幅避女子如蛇蝎的模样,恐怕传言并非是空穴来风。
今天的封西云竟然对一个女人这么体贴,还并肩坐在同一排位置上,实在让李勋来不敢想。要是他把这话同以前的同学说,没有一个会相信的。
但事实就是如此,曾经不近女色的封西云,这会儿在对着女人献殷勤。
你瞧瞧,又是问冷不冷,又是给挂衣服的,比李勋来这个风月场上的老手还要来的顺手。
“啧啧啧”
李勋来站在原地看了半天,甚至忘了同一旁的曼丽说话。
曼丽瞧见他不对劲,也跟着站起来往李勋来看的方向瞧了一眼,把两个人都认了出来。
封西云她经常在报纸上瞧见,就算少了那身俊俏的军装,也依旧不是陌生的面孔。一旁只露出侧脸的女子,曼丽也没有忘记。
陆司令的女儿,陆沅君。
曼丽能在舞场做成红舞星,跟她对面孔的过目不忘也有很大的关系。权贵们只要见过一次,下回她就一定能娇滴滴的唤出名字来。
那些脑满肠肥,胡子拉碴,长得差不多的老男人她都能记得,陆沅君本就姣好的面孔自然更加记忆犹新了。
李公子是自己临时的知己,曼丽见他这幅模样,便决定担起知己的责任来,替他迈出第一步。
“陆小姐”
第一个打破沉默的不是李勋来,而是红唇的曼丽。
陆沅君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身体先做出了回应。下意识的回过头,视野里出现了李勋来和曼丽两人的身影。
朝二人看过来的不仅仅是陆沅君,还有一脸警惕的封西云。方才献殷勤的人消失不见,封西云看过来时眉眼冷硬。
李勋来刚要和封西云打个招呼,但双唇开开合合,右手抬起又放下,半天没有喊出西云两个字来。
而刚才还开口唤陆沅君的曼丽小姐,这会儿也有点后悔了。
因着此刻眉眼冷硬的人不光是封西云一人,在少帅转身的同时,这节车厢里前后左右,各个方向突然从座位上站起了个子高大的男人们来。
他们的目光锁定在李勋来和曼丽的身上,右手或放在身后,或搭在腰上,还有的伸进了裤子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一块,猜也能猜得到是什么。
也对,按封西云的身份,出行怎么可能只有自己呢,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跟着。
陆沅君从座位上起来,拽了拽封西云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碰见的还是你自己的同窗呢,至于这样嘛。
封西云看了看昔日的同学,衣裳贴身,没有鼓起的地方。而再回忆起来,李勋来出身书香门第,跑步都要大喘气,压根儿就不会舞刀弄枪的。
确定没有危险之后,封西云的神色一松,抬起胳膊摆了摆手。那些站着的人坐了下来,车厢内的气氛也跟着放缓。
“好久不见。”
封西云变了个人一样,从座位上走了出来,伸出一只手径直朝着李勋来的方向行进。
李勋来也乐呵呵的伸出手,要跟封西云相握。不成想刚要握上的时候,封西云突然把手抽了回去,盯着李勋来身边儿的曼丽看了起来。
李公子脑子里一片混沌,难不成封西云真的转了性,从不沾女色到了谁都要碰一碰
不管是不是真的,李勋来最近很是迷恋曼丽,朋友妻不可欺,不能让封西云看下去了。
李公子微微的侧了侧身,拦住了封西云探寻的视线,把曼丽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西云,好久不见呀。”
他笑的热情又尴尬,双手去捉封西云的右手。
封西云似有预感一般,敏捷的往后退了一步,让李勋来的手落了空。
李勋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换了没人的时候也就算了,这当着曼丽的面,封西云给自己难看算什么。
此时的李勋来还没有想到,更叫他没面子的还在后头。
封西云躲开不跟他握手也就算了,竟然从口袋里拿了一只白色的手套带上,深吸了一口气,似在做什么要命的决定一样。
颤巍巍的上前一步,咬紧牙关,逼着自己把手伸了出去。
“好久不见。”
久别重逢的昔日同窗终于握住了手,中间隔着一只白色的手套。
刚刚握了才几秒的功夫,封西云就把手抽了回来。用左手的指尖捏着手套取下,嫌弃的丢到了一边,仿佛李勋来身上有什么他害怕的东西一样。
李公子本该更加恼火,但他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旧日的时光迎面冲撞而来。
“西云,你还是老样子。”
李勋来知道封西云在害怕什么,也知道了封西云为什么会看曼丽。
李公子半边身子向前一探,压低声音用气声道。
“就算我真有花柳病,穿着衣裳呢,传不到你身上去。”
心思被人看破,封西云尴尬的笑了笑。
“你们也要去沪上”
李勋来撇撇嘴“你也知道,我爹的德行。”
读报纸的时候,李勋来知晓了运城的变故,这个时候封西云和陆沅君为什么要离开运城呢难道不该留在运城再镇几天吗
竟然敢上去沪上的火车,也不怕刘大团长和刘二团长余部反扑,起不就是前功尽弃。
不过封西云这些年也有些经验,想来也做好准备了吧。
“我姑母过寿。”
封西云拽了拽上衣,也跟着笑起来。
“六十大寿,不去不像话了。”
两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照不宣的说了再见。同窗而已嘛,聊几句就好了,哪有那么多话说。
还是各回各的位子,各献各的殷勤吧。
封西云回到了陆沅君身边坐下,还没等开口,就听见陆沅君问。
“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句话把少帅说的怪委屈的,还不是为了你嘛。
父亲在世的时候常说,女人不识好歹,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陆沅君就是一顶一的不识好歹。
封西云拉下脸,也不回答,靠在背倚上生闷气,不说话。
火车上查票员走来,轻声轻语的走过每一个座位,跟落座的乘客验票。陆沅君归国以后还是头一回坐火车,看什么都觉的新鲜。
左看右看的模样在这节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查票员走过来的时候,要不是亲眼瞧见陆沅君的穿着打扮不俗,票也是对的,还真要怀疑她是不是从别的车厢混上来的了。
查票员走过去以后,更让陆沅君好奇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洋人女子,嘴唇薄的甚至看不到粉红,只能瞧见一张煞白又刻薄的面孔。开口叽里咕噜的说了半天,陆沅君一个归国回来的,竟然没有听懂。
皱着眉头闭上眼睛,陆沅君仔细的听起来,一时分辨不出是哪国的语言来。
“说的啥啊”
陆沅君忍不住自己嘀咕着。
刚才还闷声不语,下定决心不能事事就着陆沅君的封西云,把自己的决心扔到了九霄云外。立刻转过头,热络的给哈尼解释起来。
“洋鬼子说的汉语,但谁也听不懂。”
像是应证封西云的话一样,几个中年的妇人从座位上起来,高声喊。
“啥”
那洋人女子翻了个白眼,再一次叽里咕噜的念叨一遍。然而和刚才也没什么区别,她说的汉话没有一个华夏人能够听懂。
询问的声音从后排的几个妇人蔓延到了前面来,连带着她们嗅着鼻烟的男人,一起问着话。
“说的啥啊这是能不能好好说话。”
“shutu”
洋人女子突然就变了脸,瞪着深蓝色的眼珠子,凶神恶煞的开口骂道。
座位上的男男女女的就静了下来,谁也不敢继续问了。
陆沅君哪里见过这幅场面,脊背也跟着僵直,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摸不清头脑。
封西云不像陆沅君,多年在外,不晓得如今国内的境况。他里外里加起来,也就只是在东洋住了年。
人生大半的日子还都是在华夏度过的,对于这样的场面,封西云并不陌生。
他凑近了一点,给陆沅君解释起来。
“这是洋人开的旅行公司。”
跟着新式思想涌入华夏的不仅仅是火车,电灯。英吉利的通济隆公司,美利坚的运通公司就是如今华夏最大的两家旅行公司。
承揽了华夏境内大部分的旅游业务,收费及其昂贵暂且不说,对华夏人的态度很是傲慢。
明明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可像刚才这个洋人女子一样的,数不胜数。
封西云对这些人没什么好印象,想来即便旅程的终点景致再好,路上有这么个洋鬼子,也会憋一肚子不痛快的。
“你闭上眼睛睡一下,不要去瞧。”
封西云抬起手,试图去挡住陆沅君的视线,别叫个洋鬼子坏了她的心情。
陆沅君把封西云的手拽了下来,火车在这个时候轰隆隆的响起,即便座位上有鹅绒的垫子,晃晃悠悠的陆沅君也睡不着的。
反正也睡不着,陆沅君干脆就和封西云闲聊起来。
“就没有咱们华夏人开一个旅行的公司”
封西云被陆沅君拽着手腕,心口砰砰的直跳。这举动在别人做来,或许会显得轻佻,可陆沅君这么做,封西云却一点不觉得。
他还要给陆沅君找理由呢,刚刚从西洋回来的人都这样。听说前朝一个去西洋游学回来的格格,搂着老太后还往脸上亲一口呢。
以前封西云觉得洋人的礼节有伤风化,现在竟然也隐隐的有了期待。
“哪哪哪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封西云结巴起来。
陆沅君收回手,不以为然,往身后曼丽的方向指了指。
“有什么难的”
“曼丽跟我说过她的前东家仙乐斯,老板是个瘸子,去沪上的百乐门跳舞,被守门的印度人呢给赶出来了。”
陆小姐没察觉到封西云的脸色发生变化,自顾自的讲着。
“他回去以后气不过,自己开了一个舞厅,现在仙楽斯都能和百乐门分庭抗礼了。”
舞厅能做到,旅行公司想来也未尝不可吧。能买的起火车头等车厢的,这些旅客里头有钱的肯定不少。
指不定这趟回去,哪一个气不过洋鬼子,就自己开一个公司承办。
陆沅君暗暗把这码子事记下来,以后运城若是有了旅行公司,市政还得扶持一下,不能堕了自家人的威风。
火车轰隆隆的向前,陆沅君他们所在的车厢干干净净,嗅不到煤炭燃烧后的烟熏气,一路走的很是顺畅。
世人从一开始认为火车是奇技淫巧,横穿田野山川的铁路会妨碍风水,到如今成了新潮摩登的出行方式,才不过几十年的功夫。
而当陆沅君下了火车,来到了沪上之后,又觉得沪上仿佛要比运城再摩登个几十年的功夫。因着李勋来和他们的方向不同,告了个别便分道扬镳。
封西云在沪上住过两三年,如今也偶尔回来姑母家做客,对这座城市并不陌生。再说了,刚一出站姑母家的汽车就已经等在外头了。
司机认得封西云,冲上来帮着他们搬了行李。按着主母的吩咐,多看了陆沅君一眼。
安顿着两人上车以后,司机从车窗探出头,跟前面拦着路的人喊了几声让开,脚下踩了油门出发了。
在火车上的时候,查票员怀疑陆沅君是乡下来的,上了汽车以后,司机也这么怀疑。
因着陆沅君仍在东张西望,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沪上的人有三个运城那么多,各条街道上都是人,汽车是走不快的。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按一次喇叭,示意前头的行人不要挡着路。
司机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看少帅的未婚妻,模样的倒是不错,但跟沪上小姐们比起来,总觉得好像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一样。
不就是普普通通的街道,有什么值得看的。
但陆沅君和司机想的不一样,她也不在意司机怎么想,因着即便是普普通通的街道,陆沅君也能看出别样的玄机来。
比如马路上的电车,运城就是没有的。还有那些盖的高耸的西洋式大楼,招牌上挂着某某银行,这些在陆沅君看起来,都新鲜的很。
除了这些以外,沪上有一点最为吸引陆小姐,那就是街道上行走的人。
与运城不同,沪上的人似乎更加朝气蓬勃,有股子冲劲儿。尤其是年轻人,十几岁的小伙子,小姑娘们,神情都不一样的。
仔细一看,这些年轻人们似乎都朝着一个方向在赶。
陆沅君扭过头,指着那个方向,朝封西云问道。
“什么地方”
封西云上半身前倾,越过陆沅君趴在车窗上,目光向陆沅君指的地方望去。才瞧了一眼,封西云的眼角嘴角就满是笑意。
“那边儿是文台路,有足球比赛。”
封少帅拍了拍前头司机的背椅,说。
“掉头,先不回去,上文台路。”
司机本想回一句家里还有人等着,但转念一想,难得少帅有心思跟姑娘去看比赛,要是被他给毁了,这门亲事成不了,就等着被夫人收拾吧。
于是司机调转车头,按着封西云指的方向,朝着文台路开了过去。
封西云看着街头正往文台路的走的年轻人,有不少都是十四五的年纪,坐在三轮车或是黄包车上。
坐一会儿站一会儿,手舞足蹈兴奋的很。
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上中学的嘶吼,到了礼拜天学校休息,他就会跟姑母要两元钱。花三毛钱坐着三轮车,花六毛钱买一张最好的座位票,再花几毛钱买零嘴和点心。
好友结伴,一起在球场消磨时光。
原本足球比赛是洋人们玩的,但沪上几所大学里的学生们掀起了玩足球的风潮,有一个踢的特别好。
听说英吉利的人要给他每年五千英镑,那学生都没答应。这事儿当时还上了报纸,要知道一英镑能换八十块大洋,五千英镑一年就够他过了。
拒绝了英吉利,是个极长国人志气的事。
想着想着,封西云想到了一桩旧事。
他身体往前一倾,猛的拉近自己和陆沅君的距离,近到陆沅君甚至能够感觉到封西云的呼吸。
陆小姐抬起右手,挡在了二人的中间,前头还有司机呢,你要做什么。
封西云把陆沅君的手拽了下来,凑到了她的耳边,还偷偷摸摸的用另一只手挡住了自己的嘴,说起了悄悄话。
“我跟你说件事。”
好奇心让陆沅君一动不动,只是警惕的看着司机,只要他一转身,就立刻推开封西云。
“我那会儿年纪不大,十四五。”
封西云用气声说起了旧事。
十几年前封西云还在上中学,有一个礼拜天和同学们去看比赛。是沪上大学的学生,对战一个洋人的队伍。
吹哨的裁判也是个黄头发鹰钩鼻的洋鬼子,处处护着洋鬼子的队伍。半场的功夫,罚下了好几个沪上大学的学生。
在场看球的有大半是黄皮肤黑头发的,被洋鬼子们气的不行,封西云属于特别气的那种。
封家是北方人,十四五的封西云个子瞧着要比沪上十的后生还高,加上他又有个当大帅的爹,常在军营了晃悠。
封西云会些拳脚,身体又壮实,比赛一完就起了不好的心思。
他跟着洋鬼子裁判走了三条街,在天黑之后把外套脱下来,套在洋人的脑袋上就拖到墙角走了一顿。
洋鬼子裁判也知道为什么挨打,老实说这也不是他都一回挨打。
但以往挨打的时候,都是好几个人揍他,被一个人拽到墙角揍,且没有还手之力,这真是头一回。
这人的拳头像是铁疙瘩,每一次砸下来,都叫他疼的要命,眼泪在眶中打转,鼻涕也跟着下来。
“别打了别打了”
洋人裁判趴在地上开始求饶了。
“我是误判,误判”
封西云才不吃这一套,没撒够气是不会停的。
“你是误判,我是误打。”
狠狠的把裁判揍了一顿后,封西云一撒丫子跑掉了。那洋人裁判眼冒金星,迷迷瞪瞪又加上天黑,愣没有看清他是谁。
一瘸一拐的上警察局报了警后,警员们见洋大人鼻青脸肿的,生怕闹出外交事件来。一个个的也不吃酒打牌了,结伴就上街去抓犯人。
封西云毕竟年纪还小,沪上到处是人。他打洋鬼子的时候明明已经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还是被人给看见了。
警察大半夜的带着人来到了封西云的姑母家,说要捉拿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壮汉。一问嫌疑犯封西云才十四五,即便身材是符合了,但年龄明显不符,也才作罢。
“从那以后,凡他吹哨的比赛我都去看。”
封西云憋不住笑出声。
“好在他长了记性,再没有过误判。”
说完了旧事,封西云撑着胳膊起来,拉开了和陆沅君的距离,靠在了皮质的背倚上。
然而没有了方才的得意,陆沅君看到封西云眼中甚至有些落寞,刚才的笑声也在转瞬之间化为了乌有,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封西云的偏过头,把目光抛向窗外,视线落在了那些朝气蓬勃的学生身上。
处处都要受洋人的欺侮,也就能在比赛上扳一局回来。那时觉得自己做的很热血,现在转念想想,又显得辛酸而无力了。
“哎”
封西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突然又没有兴致去看比赛了。
陆沅君望着封西云的侧脸,手指捏着自己的旗袍,头一回打心眼里觉得他和别的丘八不一样。
别的丘八想的是钱,地盘,和女人。
而封西云脑袋里还有别的东西。
司机光顾着听后头的动静,一时没有注意前头的行人,等到快要撞上才猛的回过神来。脚下用力的踩了刹车,汽车在一瞬间停住,里头坐着的人朝前撞了过去。
封西云眼疾手快,长臂一拦,把陆沅君搂着,双双倒在了后排的座椅上。
陆沅君的手肘按在封西云的胸膛上,二人的面部相距不过几厘米,四目相对。
“怎怎怎么开车的”
封西云喉结滑动,虽说是在抱怨司机,但却直直的看向压在他身上的陆沅君。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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