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缭绕。
黑天红地夜雾朦胧,影影绰绰有桥有柳,浓浓妖雾中,桥头咿咿呀呀有人唱歌。
“你瞪我干什么我又做错什么事了不会吧,是嫌我来早了”岁遮的声音把苏灯心拉了回来。
千里沉默着,岁遮脸色也不大好。
“还好我来了,这么诡异的书,多一个人是一道保障。”岁遮碎碎念道。
苏灯心收回目光,回到漆黑的石碑前,问道“现在怎么办”
石碑上,这次只有一句话找出真相,放你们出去。
“我们从没遇到过这种。”千里交底。
“对啊,第一次。”岁遮抱着胸,分不清是害怕还是不高兴。
“但从环境上判断,”千里环视一周,看向了血色的石桥,“像志怪本。”
“妖本吧。”岁遮道。
志怪多妖本。
苏灯心无比赞同“看雾气和这个气息,应该是妖的多。”
但问题是,跟她进来的两位,都是魔。
只她一个算半拉妖,还不能用。她那翅膀伸出来,无异于把“凤凰”俩字贴在脑门上给他俩看了。
她可不想入学第二周就曝光身份。
“妖本咱们能行吗”苏灯心昧着良心道,“我是半妖,妖力等同于无。”
“虽然说这种话很不爽。”岁遮指着千里,“但不用担心,因为千里很擅长应付这个的。”
差点忘了,千里是濒危妖术专业。
一直在沉思的千里开口道“魔灵要求我们找出真相才能出去,这是两条信息。”
“第一,这篇有自己的故事,我们需要通过故事,推理出最后的真相。”
“第二,这次并不是触发结局就能出去,而是必须要探索到最后才能结束。”
岁遮表情越来越凝重,千里说完,岁遮冷笑一声,正色道“还有第三,妖本,又不按套路出牌,大概率没有星之魔女的魔法喂给我们。”
没有星之魔女的魔法,这本过完,也就写不出像样的论文。
岁遮交叉着手,伸了个懒腰,叹息道“唉,这是一场无用功。”
苏灯心察觉出了不对,“我们进来后有多久了”
千里投过来的眼神很是欣慰,点头道“你也发现了,对吧。”
时间早超过了五分钟,但他们还站在这里,并没有成为书中的角色。
“还真是。”岁遮也意识到了。
“以前没有这种情况吗”
“没有。”两个男生异口同声回答。
“我想,或许这本书,就是需要路人角色来探索真相吧。”千里解释。
苏灯心“那咱们开始”
“走呗”岁遮率先走了出去。
千里侧身,请苏灯心先行“你先吧,我殿后。”
三人走入迷雾中,上了桥。
桥头唱歌的红衣女鬼,在迷雾中若隐若现,等他们走过去时,就像雾一样散开不见了。
“她刚刚唱的什么”苏灯心问。
岁遮“什么雪什么心的。”
千里说“善心引祸患,冰肌玉骨冢中埋,沉冤待雪。前路多怨鬼,夜夜索人魂,诸位看官请小心。”
岁遮“你什么耳朵”
千里一张脸冷静异常“妖本唱词可以领会为题引,很重要。”
苏灯心“说起来,她没有脸。”
岁遮眼瞪得浑圆,又道“你什么眼神”
“看得很清楚啊”苏灯心指着红衣女鬼刚刚消失的地方,“她手脚都是血,衣服也是血染红的,明明是哭腔唱的,脸上却没泪水,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脸上雪白,没有五官。”
岁遮不走了。
苏灯心一头撞在他背上,吓的他起了一身的冷汗。
“我不想玩这个。”岁遮说,“我怕这种类型的。”
“那你就赶紧动起来,不要在桥上站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鬼站过的地方,你还不赶紧走”苏灯心推着他往前。
她抢了千里的台词,千里愣了愣,轻声笑了下。
桥那头,是白蒙蒙的雾气,脚下虽有一条小道,却看不清是要延伸到哪里。
道路两旁笼罩在黑夜之中,越是安静就越是不安,不知那静默的黑暗中,都藏了什么。
岁遮想闭眼,又不敢闭眼。他眯着眼睛,小碎步着往前挪。
“千里,你刚刚说,女鬼唱词里,说什么东西会索命来着”
千里回答“怨鬼。”
“那是什么”
“嘘”千里轻轻一声,伸手把岁遮和苏灯心都拽回身后,闪身到前,静听着前方细碎的声响。
“听到了吗”他侧头,低声提示道,“很多道声音水井摩擦的回声,破土的声音,喉咙响动的声音,还有”
“越来越近的摩擦声”他指尖跃起绿色妖火,从一闪而过的火光中抽出一把细刃长刀,一刀挡住从黑夜白雾之中扑起的东西,划开了刀刃下的血肉。
那东西摔在地上,像风干的尸体,皮肤布满了尸斑,灰败中发着如中毒似的紫青,凸起的双眼没有一丝活气,显然已死了多日,它身上,千里用刀划开的地方还亮着绿色的妖火,破开的血肉敞着口,血是黑的,肉是死的,里面的肠肚内脏也都是这个颜色。
没有跳动,但这具尸体却挣扎着还要起身。
岁遮像瞧见了蟑螂,脚都不敢贴地面,叫道“咿咿咿快扫一边去”
千里蹙眉,手中的刀扎进那尸体的心脏,见无用,又戳了咽喉,将这死尸断了头。
“头还在动”这一幕让岁遮恶心的够呛,抱着苏灯心疯狂摇晃。
苏灯心撕开他,看向四周的浓雾
“岁遮,你做好准备。”她说。
细碎的声音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近。
“这里应该都是这种东西。”
千里默不作声,神情认真探索着让尸体死透的方法。
他手中亮起一团艳丽的妖火,面庞平静似水,看着这轻飘飘的妖火落下,烧干了这具怪异的尸体。
终于,黑炭似的脑袋不再挣扎动了。
千里的刀尖轻轻碰了下,尸体化成灰,飘进了夜色之中。
“这应该就是怨鬼。”他下了结论,“用真火烧。”
“我在这里引魔火管用吗”岁遮手忙脚乱。
“你试试。”千里扔下三个字后,收起了刀。
红色的亮光闪过,千里召唤出了燃火的长鞭。
艳光烈烈,火舌跳跃着。
一阵阴风吹过,雾气散了片刻,露出了正向他们爬来的怨鬼们。
它们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像千百年阴雨连绵不见天日的破败房屋打开门后熏人眼的霉味。
“扭曲成这样是怎么动起来的”岁遮慌张起了个魔阵,却在完全亮起前散掉。
“不行,用不了。”岁遮说,“我完蛋了。千里,罩我。”
苏灯心纠结了好久,下定了决心。
这里的怨鬼太臭了,她不想让它们近身,所以
她深吸口气,召唤出了一双长剑。
这剑是宝贝,千年前著名的剑术大妖用过,她爸重金购买收藏的。后来作为她的升学礼物,成为了她的武器之一。
这东西拿出来,可能自己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果不其然,岁遮惊讶道“我靠”
“灯心儿,你竟然也会耍剑”
苏灯心“”
“你这剑行吗别是拿的练习剑,而且千里说了,要用火”
千里听见,回头瞥了眼她的剑,问道“开刃了吗”
“当然开了啊”苏灯心有点生气了。
原来都是些不识货的
“那就好。”千里说完,一鞭子甩了出去。
他几乎把扑来的怨鬼们都解决了,零星几个见千里难对付,又有火光在,会钻空朝岁遮这里来。
岁遮不服“他们怎么不去找你”
苏灯心“我辟邪。”
她好歹也是半身凤凰血,这些妖鬼自然不会先来招惹她。
苏灯心提剑上前,串了俩怨鬼。
那俩怨鬼一男一女,歪着脑袋,被穿破喉咙的刹那,眼神迷茫,但很快,两只鬼喉咙间血声黏糊如同粘痰,脑袋一歪,齐齐朝她笑。
不怕鬼哭怕鬼笑。
苏灯心哼了一声,拇指在长剑上一刮,血顺着刃滑下,一指朱红色开了剑刃。
“死吧。”
凤凰血,最烈的辟邪火。
烧的两只鬼哀叫,化为了一道黑烟,消散不见。
岁遮“我靠这是什么妖术”
苏灯心不耐烦道“家传的”
岁遮“卧槽,女神,求带”
明白苏灯心自保绰绰有余后,千里一把抓过岁遮,鞭火照亮的刹那,指给他看“前面是墓地。”
岁遮“不是吧”
“桥上女鬼说过,只要天不亮,就一定会有冤鬼索命。”千里近距离烧了一只扑他面前垂涎欲滴的怨鬼,平静地说出吓人的话来,“这地方是乱坟岗,它们会不断从坟冢爬出来,这样等天亮太慢,你去封印墓碑。”
岁遮“大哥封印墓碑可是魔法啊”
“不试试又如何知道”
“魔法我刚试过了,不管用的”
“墓碑封印,灵感来自于妖术。”千里解释道,“同宗同源,应该有用。而且你研究的不就是上古封印术”
“封印墓碑有效吗”苏灯心问道。
“没用”岁遮说。
“有用。”千里斩钉截铁道,“我试过了,这些怨鬼的身体里没有被物理控制的痕迹,所以应该是一种妖法给他们下达的指令,只要墓碑能够成为封印,压过命令的妖法就可”
苏灯心听了个半懂。
其实,每一道碑,都是一道封印。
人死了,坟头立碑,这个碑,就有寄托哀思,镇守尸骨,令此地亡灵安息的封印作用。
碑倒了,或者断裂了,那此地的亡灵也必然不安分。
岁遮的专业,就是研究这些碑的。但他的研究方向并不是坟头这些墓碑,而是那种记载着残缺古魔法的历史石碑。
因为这些石碑经过岁月洗礼,都有不同程度的缺损,所以里面记载的古魔法也许会失效,也许会异变。异变就会给周围的居民或是土地带来不好的影响。
他的工作,就是修补好这些石碑,封印那些不安分的魔法。
涉及到岁遮的知识领域,他就不再吊儿郎当了。
“真是的我懂你的意思了。”岁遮正经道,“你得找个办法,让我看清楚坟地的地形,找到制高点的墓碑。”
现在,这些怨鬼坟头蹦迪,必然是有妖术,力量盖过了墓碑,才能让他们打破墓碑的封印,从土里钻出来索命食魂。
那么,只要找到制高点的墓碑,在墓碑上,加强封印,让封印的力量盖过蹦迪索命的妖术,理论上讲应该可以让这些怨鬼各回各家,安分守己。
千里召出一盏长明灯,长鞭卷起,抛至半空。
灯光驱散了迷雾的同时,也让所有的怨鬼定在原地,低吼嘶叫。
岁遮双手捂着耳朵,眯起眼睛。
“三点钟方向,有道坡,把我往那里送。”他说,“先说好,我不保证有效。”
千里一把拽下胸口的衬衫扣子,低声召唤。
“言言”
衣扣落地化形,化身巨型长耳猫,叼着岁遮的衣领,风骚走位,三两步就到了坡上坟头。
岁遮面无人色,但也顾不上那么多。
他哆嗦着观察墓碑的完整度。
有怨鬼察觉到了此处也有活人气息,调转了方向,朝岁遮爬去。
岁遮“不行,他们要来了,我集中不了注意力”
苏灯心与千里对视一眼,千里点了点头。
苏灯心提着双剑,踩着这些怨鬼的脑袋和坟头,两点一线最短距离,前去护驾。
还挺爽,比上一个故事好玩多了。
苏灯心一脸满意的微笑,袖手站在岁遮身边。
怨鬼们果然有所顾忌。
真好玩,原来书里的这些邪物,也怕她的血。
岁遮“我懂了,只要再加个轮回固封印就行。”
他还不忘转头教苏灯心“这个轮回固是从妖术演变来的,应该是管用的。”
而且,它用法很亲民,没有魔力值来使其生效的话,妖气附着也行。
岁遮掏出一张面巾纸,写完奇怪的上古文字后,求苏灯心道“伸舌头,舔一下。”
他没有别的纸了,身上只带了一张面巾纸,能有就不错了。
苏灯心嫌弃道“血行吗”
“当然行,比唾液强多了”岁遮说。
苏灯心接过那张纸,潇洒擦了剑上的凤凰血。
岁遮把纸拍在了墓碑上。
“太岁在上,封”
周三下午是社团活动日,因为有苏灯心的加入,上午上完课后,白及去泡了个澡。
这样,皮肤会更水润,味道也会好闻些。
白及自费补充了零食,哼着歌,好心情地到了八楼活动室。
封南蹲在地上,撅着屁股,正在研究门口地毯上的痕迹。
白及问“怎么了苏同学还没来”
封南指着桌上留下的书说“不是,苏灯心和千里进本了,我现在正在确认,岁遮是不是也进本了。”
他摇了摇手机“他一个小时前跟我说已经吃完饭先来八楼了,现在电话未接通,而且”
封南指着地毯上的半个鞋印凹陷。
“这是岁遮的鞋。”
白及耸了耸鼻尖,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落到腮帮子,聚成了浑圆的盐分结晶,掉在地毯上。
封南震惊道“不是吧白及,怎么还哭了”
白及更是委屈。
“就我没跟苏同学进过本了。”他蹲下来,边哭边捡盐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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