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少女躺在竹椅上,宽大的披风将身体包裹大半,越发显出她身形纤细。
门被用力推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陈云起停在她面前“你能救青阳吗”
他不知道她叫什么,不知道她是何来历,但现在或许只有她,能给青阳一线生机。
在陈云起身后,玉琢因为有些不放心跟了来。
当目光落在姬瑶身上,她不由皱起眉,眼前分明就是个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凡人少女,陈云起为什么说她能救人
陈云起的话没有得到回应,夕阳的余晖下,姬瑶阖着眸,纤长睫羽在眼下投下一道阴影,安静而苍白。
汗水打湿了陈云起的额发,他定定地看着姬瑶,再次开口“求你,救救他。”
他知道自己本没有资格请姬瑶出手,天下之事,想得到什么,便要付出些什么。
陈云起什么也没有,他最值钱的,只有房间里那只快放满铜钱的扑满,但加起来,应该也没有一缗钱。何况这些钱,对于修士来说,应当是毫无价值的。
可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哪怕知道自己提出的要求堪称无理,他还是开了口。
他性情孤僻寡言,在陈稚离开后,吴青阳就是陈云起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了。
陈云起曾经眼睁睁地看着陈稚病死在自己面前,他无法坐视吴青阳也这样死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必须去尝试。
姬瑶还是没有反应。
为躲避天道注目,她封住自己全身穴窍,此时已陷入沉睡之中。
“她是谁”玉琢忍不住开口,陈云起这一系列举动让人看得实在莫名。
“我不知道。”陈云起回答,他的确不知道姬瑶是谁,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玉琢看着姬瑶,她不明白,一个身无灵力的少女要怎么才能救重伤濒死的陈云起何况她呼吸如此微弱,像是有沉疴在身。
“她好像睡着了。”玉琢犹豫着开口。
陈云起转头看向她,汗水自脸上蜿蜒而下,仿佛泪迹“能帮我叫醒她吗”
除了她,他想不出杏花里还有谁能救青阳。
玉琢看见他眼中祈求,抿了抿唇,还是答应下来“我试试”
她手中掐诀,幽紫色的灵力缓缓亮起,这是修真界最基础的法诀之一,回春诀。
只是像吴青阳那般伤势,玉琢施再多的回春诀也是徒劳。看到他心口掌印时,她就知道,对吴青阳动手的至少是四境以上的修士。
回春诀的灵力落在姬瑶身上,如泥牛入海,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玉琢愣在原地,怎么会
迎上陈云起的目光,她收起纷杂心绪,摇了摇头“她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如今才会陷入沉睡。”
这少女究竟是谁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陈云起的声音有些嘶哑。
玉琢没法给他答案,或许日,又或许要一年半载。
但就算是日,吴青阳也已经等不起了。
陈云起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呆站在原地,身体像是化作了一尊不能动弹的石像。
玉琢心中不忍,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若还在招摇山上,她还可以去求一求门中长辈施救,但这里不是招摇山,也没有她的长辈在。
一个二境修士,在这般境地下,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四下一片死寂,只听得虫豸嗡鸣,惹人心乱。
那道未加掩饰的威压便是在此时闯入玉琢感知之中,她蓦地抬头,看见了三间青瓦房。
“你可认识那里住的人”她突然对陈云起道。
一直没有动的陈云起缓缓将头转向她。
“说不定他能救吴青阳。”
在玉琢话音落下后,陈云起没有犹豫,当即出门向青瓦房走去。
这三间青瓦房的主人正是景弈,虽然做了许多年邻居,但除了蝉衣总是从他手中买些柴火,二者再无更多联系。
他虽不被闻人昭承认,但仍是不屑于与一个乡野少年做朋友。
但无论如何,为了吴青阳,陈云起都必须试一试。
他上前敲响了门。
大门打开,露出蝉衣未脱稚气的面容,她眨了眨眼睛“陈云起,你来干什么我家少爷不需要柴火。”
往后都不需要了。
“我不是来卖柴火的。”陈云起开口,声音艰涩,“我想见你家少爷。”
“见我家少爷干什么”蝉衣偏了偏头。
“我想请他,救一救青阳。”
蝉衣闻言笑了起来,神情天真“我家少爷又不是大夫,怎么救人”
还是冷眼看着她的玉琢开口“招摇山玉琢,前来拜见院中前辈,还请通传。”
听到这个名字,蝉衣挑了挑眉,最终让开身来。
招摇山在天下的地位虽不比蓬莱,但也是昆州一大势力,不容小觑。玉琢虽然穷得两袖清风,身边只有头毛驴随行,但确确实实是招摇山出身的弟子。
玉琢和陈云起在院中见到了闻人昭。
“武宁君”在看清闻人昭的面容后,玉琢有一瞬愣神。
她认得闻人昭。
昔日上虞武宁君前去招摇山拜访,玉琢曾随师尊一道前去拜见,转眼已是数年。
景弈站在闻人昭身旁,见到陈云起和玉琢出现,不由皱了皱眉。他没想到闻人昭前脚到,他们后脚便上门来了。
闻人昭冷淡地看向玉琢“你见本君,是为何事。”
玉琢回过神,俯身向他一拜“晚辈前来,是想请武宁君救一个人。”
“今日各路修士争夺灵物,却误伤一凡人少年,此时他性命垂危,还请武宁君不惜援手。”
她几句话便将事情说明。
“这凡人是你亲友”闻人昭开口,语气中毫无起伏。
“不”玉琢对上他审视的目光,抿了抿唇,“只是萍水相逢”
听她如此说,闻人昭只道“既是素不相识,便不要多管闲事。”
玉琢握紧了手,闻人昭态度很明显,他并不打算施救一个无足轻重的凡人。
“他被人一掌拍碎了心脉,只需一枚三转回生丹,便可保住性命”
一旁的景弈忽然笑了起来“一枚三转回生丹,能令重伤修士在数日间恢复如常,值数百灵玉,用在区区凡人身上,岂不浪费。”
三转回生丹闻人昭不缺,但为什么要给一个凡人
玉琢无法反驳,一个凡人的命,的确不值数百灵玉。数百灵玉,已经可以买下上百个青年奴仆的命。
“若没有其他事,两位便请回吧。”景弈见她不语,开口送客。
“青阳快死了”一直沉默的陈云起看向景弈,那张木讷又普通的脸上现出希冀,“求你救救他”
他不知自己能拿出什么来交换,陈云起也好,吴青阳也好,他们都没什么能入得景弈的眼,从前便是如此,现在更是。
陈云起跪了下来,可庶民的膝盖不值钱。
景弈俯视着陈云起,眼底一片漠然“便是用你的命来换,也不够。”
陈云起最值钱的只有这条命,但在景弈眼中,他这条命也不值什么。
他忽有些恶意地开口“若是你自尽于此,我或许会考虑救他。”
陈云起愕然抬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景弈仍旧笑着,他倒要看看,陈云起能为所谓的朋友做到什么地步。
陈云起没说话,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言,要做这样的选择未免过于残酷。
景弈讥讽道“看来你与他的交情也不过如此。”
陈云起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他无法反驳景弈的话,也没有勇气断然说要用自己的命吴青阳的命。
他的心因为愧疚和羞惭缩紧,原来他是这样怕死的。
“够了”忍无可忍的玉琢开口,陈云起或许不知,但她很清楚,景弈分明就是在戏弄他。
“就算你自尽,他也不会救吴青阳”玉琢冷着脸道。
景弈笑了“不试试怎么知道”
玉琢厌烦极了他这张脸,看向闻人昭“武宁君并非今日才到杏花里。”
她不知道景弈的身份,也不清楚闻人昭此行目的,但也能猜到,大约和不思归的异动脱不了关系。
闻人昭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回答。
这大约算是默认。
“既然武宁君早已到了,为何对杏花里中发生的事置若罔闻这杏花里中乡民,不是上虞百姓么”玉琢声音拔高,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上虞武宁君在此,为何还要坐视修士对凡人出手他只需表明一个态度,那些修士也不敢轻易对杏花里的凡人出手
玉琢不明白,她自幼长在招摇山,少有接触外界,还不曾知道山外的天下如何残酷。
“你是以何身份来质问我”闻人昭负手而立,神情冷酷。
玉琢话音一滞。
“既非上虞之民,便休妄指点我上虞之事。”
说罢,他身上威压倾泻而出,尽数向玉琢而来。
玉琢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没有在他面前跪下。
“记住,今日是看在招摇山的面子上,本君不追究你的放肆。”
闻人昭收回威压,玉琢浑身一轻,踉跄两步才站稳身形。
“那这枚三转回生丹,便算我借武宁君的”
闻人昭却已转身“一个招摇山外门弟子,还没有资格向本君借什么。”
玉琢说不出话来,从前心中对武宁君的几分崇敬在此时尽数化为乌有。
出身微末的武宁君闻人昭,在得居高位后,也不再将同自己从前一般的庶民视之为人。
庶民是草芥,是微尘,死上一二人又算得了什么。
玉琢没有再说什么,她和陈云起,在这位武宁君面前,应该很像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
何必再留在这里由他们羞辱,她拉起地上发愣的陈云起,走出这间青瓦房。
身后,景弈看向蝉衣,含笑道“我记得你与他妹妹从前关系十分亲近”
不替他求求情么
“可陈稚已经死了啊。”蝉衣仍旧笑着,一派天真。
她与陈稚关系亲近,同陈云起和吴青阳有什么关系。
陈稚已经死了啊,她在心中喟叹道。
就算陈稚还活着,她又为何要救吴青阳
没有好处的事,她从来不做。
夜色渐渐笼上了杏花里,万籁俱寂,只有朦胧月光安静洒落。
素色衣袍在风中扬起一角,少年落在屋顶,俯视着下方村落,微微皱起眉。
他在这杏花里四周再三查探,还是未能发现不思归先天道韵泄露的缘由。
手中结印,谢寒衣眉心亮起一点灵光,数息之后,他睁开眼,还是一无所获。
既然这里没有线索,便只有去不思归看一看了。
大夏龙雀将要出世,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蓬莱虽对这把凶刃无甚兴趣,却要谨防它落入邪修甚至妖族手中。
目光不经意扫过下方,谢寒衣忽地一怔,深更半夜,怎么还有人坐在屋檐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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