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芎的话, 让众人的心中都不禁产生了一种戚戚然的感觉, 这一种看见了英雄末路,每个重情义的人心中都会升起的悲戚之感。
只有宫九, 铁石心肠。他平生的辞藻里大概就没有“同情”这么一个词,依旧冷声问道“松溪镇中失智之人的事情,你知道什么”
黄芎愤恨地瞪了毫不动容的宫九一眼,却因还横在脖子上的利刃,不敢骂他冷酷无情、没心没肺。迫于生命的威胁,黄芎只能极不甘愿地继续答道“那些痴傻了的人, 会逐渐丧失自理的能力, 平日里不论是一举一动, 还是说话内容、方式,都形同四龄稚童。甚至还会产生流口水这样情况,但是细查之下,也并非是因为口中溃烂或是其他原因。”
“照理来说, 四岁的孩子不应该流口水了啊。”李安然思忖, “先前阿杏曾为一个四岁的小子治过病,那小子可没有流过口水。”
小龙女道“可能是因中毒, 流口水也是中毒后的症象之一。”
杨过立即点头“姑姑说的对。能这么大范围的让那么多人都产生同样的情况,要么是疫病,要么就是中毒。疫病肯定不对, 那中毒就是最可能的答案了。”
墨麒看向欲言又止的黄芎“你想说什么”
黄芎捏了捏手指, 而后道“其实应该不是中毒。”
“那是什么你怎么知道不是中毒”杨过狐疑地看着黄芎。
黄芎迟疑了一下“我说出来, 你们或许不信。我觉得, 他们可能是被天姥吃了脑子了。”
小龙女轻轻拉了下杨过的袖子“天母是什么东西”
“不是天母,是天姥。”李安然皱着眉头解释,“前朝曾有诗云,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这天姥,其实是一座山的名字。”
“山山怎么会吃人的脑子”小龙女歪了下头。
黄芎连连摇头“不是山,不是山,我说的天姥,是一座庙天姥庙这庙,供奉的是天姥。”
宫九和墨麒的脑海里,不由得同时划过了这样一句话又来了。
玉门关案,说书先生传言说这是大雁的报复;河西时,百姓们给案子起了个别名说是送子观音案;满里,直接就整出了个蓬山仙人,什么升仙客,登仙案的传的神乎其神;到了姑苏,又冒出个血如胭脂骨如玉的骨女。
现在又是天姥。
是不是每次出现个什么悬案,百姓们都能扯出一段鬼神传说来这到底是有多闲
黄芎看宫九和墨麒都一脸冷淡,似乎并不相信的样子,急道“真的这松溪镇开始出现有人失智的情况,是从半年前开始的,那也是天姥庙被重新打扫、修整好的时候”
“半年前,我因为黄家那群白眼狼,去了天姥庙烧香,想让天姥替黄老将军惩治一番那群混账,不出三天,黄家儿子最小的孩子就也犯了痴病”
墨麒蹙紧了眉。
李安然也道“这算什么惩罚把黄老将军赶出来的是黄家儿子,又不是黄老将军的孙子。哪有惩罚不惩罚本人,而是惩罚孩子的道理”
宫九看了李安然一眼,问黄芎“黄家人平日里是不是最宠这孩子。”
黄芎用力点头“特别宠黄家总共三个儿子,都各自娶妻了,但没有一个有子嗣的。只有黄家的小女儿,丧夫后回家寡居,带着这一个孩子。这孩子虽然是外孙,但真的是黄家最后的血脉了。”
“而且刚好,小女儿的夫家没人,就她相公一个。相公死后,也没人会和她争孩子,这外孙就直接改回了黄姓。黄家三子和他们的媳妇儿,都把他当做嫡亲的儿子来待了,简直是当眼珠子一样疼”
杨过听懂宫九的意思了“诛人要诛心。天姥没有对黄家儿子下手,而是对小外孙下手,就是想诛黄家全家人的心。狠,这惩罚确实是狠。”
黄芎忿忿道“当年黄老将军患了痴症的时候,黄家人除了嫌弃,就是天天躲着他,夜夜想着怎么赶老将军走。可是他们的心肝宝贝疙瘩患了痴症,他们倒是各个都急得要命。黄家三个儿子,三个全都出去寻药了,举全家之力要治好黄家幼孙的命。”
杨过对黄芎道“你这话说就不对了,那好歹也是黄老将军的孙子。赶黄老将军出来的主意,应该和那小孩没关系吧”
黄芎揪着手指低下头“没有。”
杨过拍了拍黄芎的肩膀“我知道你既然能为了黄老将军,选择出府独自照顾他,那你定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黄家幼孙此番遭劫,你心里肯定也是过意不去的,莫要多想,天姥之事纯属无稽之谈,那孩子突然变痴也肯定不是被天姥吃了脑子,你不必为此自责。”
小龙女颔首“过儿说的对。鬼怪之事不过是人心作祟,不可相信。”
“但好端端的,为何你会认为是天姥的惩罚难道就只是因为在黄家幼孙变痴之前,你去天姥庙上了一次香吗”李安然疑惑道。
黄芎抬起头“不,不只是这个原因的,这天姥庙真的很灵的。你们没有去过那里吗如果你们去过,就知道为何我会这么说了。”
宫九与墨麒对视了一眼,而后收起了横在黄芎脖上的长剑“既是如此。领路,你带我们去看看。”
黄老将军的草庐,和天姥庙,一个在镇子的最南边,一个在镇子的最北边。
东方杏到了草庐之后,就没有反应了。杵在屋里杵着,再等也没见他做什么动作。众人只能猜测黄老将军的病情也许是他痴傻前最挂心的事,故而在痴傻后,也凭借着一年来养成的习惯,本能地来到了草庐。
李安然心疼地点了一拉他出门就不断挣扎的东方杏的睡穴,把东方杏背了起来,和众人一起跟在黄芎身后,去天姥庙一探究竟。
东方杏这个情况,他还真不能就把人独自放在道观里。不然谁知道东方杏会不会和之前一样,自己偷溜出来。道观那可是在太行山巅,别说里面的奇门遁法了,就单说在山上摔一跤,那也不是东方杏这单薄的小身子板能受得了的。
既然不需要顾及东方杏的步速了,众人行进得便自然快了许多。杨过拎着黄芎,让黄芎指路,众人一路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天姥庙。
“真破。”李安然撇撇嘴。
杨过放下了黄芎,对李安然笑道“李兄这么说可不好。好歹人家这庙大呀。”
李安然梗着脖子“什么意思我们太行观小吗方寸之地可容三山四海,只要整理得好,那便是一花一草一世界”
杨过哈哈笑着携小龙女推开了天姥庙紧闭的庙门。
墨麒对师兄道“你带着东方神医要小心。一般的寺庙不会在白日闭门。这庙有古怪。”
当先踏进去的杨过,已经挂着古怪的神色转过身来了,脸上带着点好像看到什么恶心玩意儿的嫌弃“说有古怪,还真是有古怪。你们且进来看。”
墨麒把紧闭的庙门都打开了,让日光照进庙内。
这庙空旷旷的,只有雕像、上香的用具,还有几个蒲团。
整个庙足有三个太行观那么大,可如此空旷的庙宇内,却只有一尊雕塑。塑的似乎是一位女性神明,头顶天板,脚踏石台,足有三人之高,面容祥和慈爱,手中托着一个圆溜溜的东西。
在昏暗的光线中,那天神泥塑掩藏在阴影之下的五官,透着一股叫人心中寒得直突突打鼓的诡异。
“这么大个庙,连根蜡烛都没有”李安然四下张望。
“李兄,你就只注意这个”杨过无奈地指了指天姥庙内的四壁,“你还是来看看这些壁画吧。”
天姥庙虽然破旧,但空间确实是宽敞,壁画占满了墙壁,串起来看,足画了有十个故事。
“这说的是什么恶臣反逆唔这位的下场可不大好,这是被吃了脑子了”李安然凑过来看,“这边画的是不孝哦,这是不敬”
墨麒看了一遍壁画的内容,蹙眉道“这些壁画,画的应是法典中的不赦十恶。从左至右,依次画的是反逆、大逆、叛、降、恶逆、不道、不敬、不孝、不义、内乱。”
杨过啧啧“这些人,下场还都是被一个女子模样的天神吃了脑子”他抬头看向摆放在天姥庙正位的那尊巨大天姥像,“看样子,画像中的这位嫉恶如仇的女天神,就是天姥了。”
李安然看看壁画,又看了看天姥的泥塑,突然倒抽了一口气“嘶原来她手里托着的这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是人的脑袋。这个天神,口味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啊”
宫九冷笑“吃人脑子的,那还是天神吗”
正说着,庙外传来了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下,不约而同地飞身而起,落到了天姥庙正中天姥泥塑像的背后。
天姥泥塑下方,是一条长长的石台,天姥脚踩着这个石台,当做底座。因为天姥像塑得本就高大,这底座石台自然也修得很是宽长,恰好可供众人蹲下藏身。
来的人是两名女子,正在争论着什么。众人屏息细听,那声音便由远及近地传入耳中,听脚步声,也是越来越近。
其中有一位听起来性格泼辣的,正骂着另一个女子“你这畏畏缩缩的,难怪你家里那些兄长根本不怕你。”
被骂的女子怯怯道“三娘,可我本就是女子,兄长们本来就不需要怕我呀”
三娘气道“你若是就想这么没出息,那便别看着你兄长欺负你祖母还觉得心里难受呀行了,你能不能挺胸抬头一次,女子又怎么了现下江湖上女侠多得是呢,就是在松溪镇,掌家的女主人也是有的,你别天天把自己是女子这借口挂在嘴上。”
三娘收起了伞,抖抖雪,拉着那怯懦女子往蒲团前一带“喏,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天姥庙了。小梅,你不是想让你家那些兄长都得恶报吗在天姥面前拜一拜,天姥会帮你教训他们的”
小梅害怕地看了一圈空荡荡、只有一尊巨大无比的女性天神塑像的庙宇“我、我,三娘,天姥会怎么教训他们”
三娘哼了一声“还能怎么教训,没看壁画上画的吗当然是吃了他们的脑子了”
小梅浑身一哆嗦“吃、吃脑子”
三娘呵斥道“怕什么,又不是吃你的脑子。这位天姥婆婆,只会给恶人降下灾罚,不会伤害我们这些良善的老实人的。你且拜着,又不需要你花铜板,就连香都在那儿给你备好了,你自去取了,在天姥婆婆面前烧了就是。记得磕头的时候,把你想报复的人姓名都说出来,好叫天姥婆婆听见。”
李安然蹲在石台后面,愤怒地攥紧了拳头。
只会给恶人降下灾罚那东方杏又为何无辜受此牵连难道东方杏悬壶济世、甚至不收分文救的那些人,都白救了吗
小梅更怕了“三娘松溪镇出现那么多痴傻了的人,难道就是被天姥婆婆吃了脑子了吗”
三娘骂道“为何你的问题这么多我怎么知道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都说这天姥庙很灵的,如果拜的心够诚,想要报复之人也确实可恶,天姥当晚就会亲自降下惩罚。你还拜不拜了,还想不想让你那些兄长恶人得恶报了想想你的老祖母,再被他们殴打几年不,几日,你觉得她能撑得住吗”
“你再想想,你那些兄长之所以到现在还没对你下手,到底是为了什么兄妹之情可笑还不是看你到现在还没谈婚嫁,想着要把你卖个好价钱呢你可别被人卖了还给别人数钱”
“到时候,哼,你那老祖母要是去了,说不准都没人给她操办后事”
“你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上这三炷香记得了,头磕的越响,就越可能感动天姥不过,你也别太用力了这离你家可挺远的,我可背不动你回去。”
小梅呜咽了几声,在原地揪着裙摆踟蹰了许久,久到李安然背着东方杏蹲着的姿势都快僵了,才狠狠心快步走到了香台边取了香,拿三娘给她备好的火折子点了。
三娘虽然嘴上说的凶狠厉害,但小梅矛盾了这么久,她倒是没有再催促,也没有不耐的离开,就站在小梅身边等着,眼底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还有心疼忧虑,倒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小梅含着泪拿着香,在天姥像前拜了三拜,而后将香笔直地插进香炉,又翻身回蒲团上跪下了,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过了一会,开始磕头。
“咚”
“请天姥降罚,惩治我家兄长不孝之罪”
“咚”
“请天姥降罚,惩治我家兄长不孝之罪”
“咚”
小梅三声头磕地一声比一声响,磕到第三下,额头上已撞破了皮肉,流出血来。她晕了一会,又泪流满面地大声把自己的话喊完“请天姥降罚,惩治我家兄长不孝之罪”
三娘飞快地上前把小梅扶了起来,骂道“不是叫你磕轻点”
小梅咬了咬唇“磕轻了,天姥婆婆就听不见了。”
三娘“娘的,磕重了你还直接上天去陪天姥婆婆了呢”
三娘搀扶着小梅,撑起伞,两人慢慢出了天姥庙。
众人这才从石台后出来。
杨过怀疑地道“这天姥当真这么邪性”
黄芎连连点头“是真的,是真的好些镇里的人来试过,都灵验了的要不然松溪镇里怎么会出现这般多失智之人不是天姥降下的惩罚还能是什么”
李安然不爽道“是毒啊,有人投的毒呗。”
黄芎怒目而视“那为何那些毒没有毒别人,却偏偏毒那些恶人”
李安然差点一句脏话就要脱口而出了,再三忍了一下,露出一个略有些狰狞的笑,指了指身后“那东方神医不也痴了吗他难道也是恶人”
黄芎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很明显这种事,谁知道呢。
墨麒在庙中走了一圈,又出了门,抬头看了看本该挂着牌匾的位置,空空如也。
墨麒走回庙中“这庙很古怪,一般的庙中不应只供奉一尊神明,还看不出这神明的身份。”
黄芎梗着脖子“怎么就不知道身份了,不是一直跟你们说是天姥吗”
宫九也和墨麒一样往门外走了一遭,拍着肩头的雪踏回庙里“没有牌匾,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这是天姥的”
黄芎卡壳了一下,脸上渐渐露出了一点茫然“我这”
杨过左右看了看,除了泥塑、蒲团也没别的东西“而且这光看,也看不出这天姥到底是佛门的,还是道门的。这殿里也没站个和尚或者道士,根本看不出究竟是属哪一挂的。你们是怎么知道这是天姥庙,不是天姥观的”
黄芎张口结舌。看神情,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些问题。
宫九不耐地转过头,不想看黄芎这幅傻样“罢了,还是先找镇长见上一面。说不准松溪镇的地方志上,会对这什么天姥不天姥的玩意儿有所记录。”
众人深以为然,陆续出了门。小龙女和杨过走在最后,一起关上了门。
庙门“嘎吱”一声合上的时候,小龙女的动作突然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杨过困惑地随口问了句“怎么了姑姑”
小龙女摇头“无妨。”
松溪镇不大,镇长这个官也不大,但好歹算是个官,还是有独自办公的府邸的。
众人把黄芎放了,叫他自行回去,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镇长平日办公的府邸。
听闻国师与太平王世子莅临的师爷,惊恐万分地从书房里奔了出来,冲出府门相迎“国国国师大人,太太太平王世子,二位贵人何时踏足松溪这等弹丸之地,怎的也不同我们支会一声,我等也好早做准备,给二位”
宫九一记寒不胜寒的眼光,把师爷剩下的话卡回了嗓子里“我们来松溪,本是来游太行山的。却没想到,山还没看成,倒是看到了满镇的傻子。”
师爷连连擦汗“二位,二位容禀啊”
“容禀你们镇长在什么地方怎么,太平王世子和国师亲临府邸,都没有资格让他移步吗”宫九冷冷地问。
师爷苦着脸“不是,不是啊,是是我们镇长,他,他也傻了啊”
镇长住的屋子,就在府邸的最靠后的一个院里。大门紧闭的屋里传来一听就非正常人的“呜呜”声,像是一个口齿不清的稚童在试图说话,就是这稚童的嗓音实在是粗了点。
推开门后,众人便看见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一边呜呜地乱喊着,一边一心一意地撕着宣纸玩儿。
“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傻的何时傻的”宫九连问了三句。
师爷的脸色更苦了“我也不知道啊哎哎世子别发怒,我是说真的啊镇长他是昨日才痴的昨天上午的时候,他说,要留下处理政务,所以我就先走了,下午再来当职的时候,就发现他这个样子了根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师爷愁眉苦脸“本来这松溪镇突然冒出这么多变傻的人,就已经很是棘手了,没想到居然连镇长自己都唉。”
墨麒问“此事可曾上报”
师爷连连点头“报了,报了发现镇长不对之后,我就已经往上递了折子了。只是这事儿毕竟是昨天才出的,报上去也就才过了不到一天的时间,要想等到上面回复,怕是还得再等一段时间。”
“罢了。”宫九道,“你先整理出一份松溪镇无故变痴的人的名单,照时间先后列好给我。这总不需要再等了罢你们若是当真在关注这事,应当早已有名单列好了。”
师爷“这个有,这个有,我给您拿”
墨麒叫住师爷“等等。不急给我们。你对照着名单上的人,去查,他们是不是都曾犯过十恶之罪。”墨麒看向还坐在桌边撕宣纸玩的镇长,“包括镇长。”
师爷只来得及愣了一下,就被宫九冷冰的视线看得遍体发寒,忙不迭地领命走了。
留下众人在镇长的卧房中,看着痴傻又胡子渣拉的中年大汉撕纸,每个人心中都满是愁云。
杨过叹息“这要怎么查”
若是一般江湖事,他和小龙女还不曾畏惧过,大不了就是打。可像这种办案的细工活,他们就有点蹩手蹩脚了。
李安然挠脸,他比杨过还要茫然,这位仁兄可是在太行山巅呆了足足十年,别说办案了,就是打架怕是也没打过“难道真是邪教可是这庙里也没瞧见人啊,如果是邪教,难道不应该搞得特别神秘,弄一大群教众,这样才好传教嘛。”
墨麒摇头“不论是是不是邪教,此事必定不会是天姥做的,而是有心之人所为。而只要是人,想要听见天姥庙中之人的祈祷,就必须要有人在天姥庙中潜伏。”
宫九赞同道“这也是为何明明是在向能够看透人心的神明祈福,却还要将自己所恨之人大声说出来的原因。”
杨过也不是愚笨之人,一点就通“原来如此难怪这天姥像下要设一个这般大的石台。当时我还想,我们运气竟然这么好原来这石台本就是建作藏身之用的。”
小龙女慢慢道“那是不是我们只要在天姥庙守一守,就能抓到来天姥庙偷听的有心之人”
墨麒心里却觉得不大乐观,毕竟若是那邪教当真在天姥庙安插有眼线,那他们这么一大群人涌入天姥庙,必然会引起他们的警惕。先前他们没有多想,让黄芎直接带他们去天姥庙的决定,确实下的太草率了。
宫九点头“此番我们打草惊蛇,背后之人若有察觉,或许要等很久,才会放松警惕。要等的时间可能会很长,我们还是轮流守着的好。”
杨过闻言,便扭过头对墨麒道“先前,我和姑姑不慎砸了道仙你的酒楼,这次,就让我和姑姑先来守庙吧。”
墨麒还待对杨过说“不必”,一直在李安然身后安安静静地睡着了的东方杏缓缓醒转过来,哼唧了一声,睁开双眼。
“糟了,又要哭了。”杨过一眼看见东方杏瘪着的嘴,忙不迭地拉住小龙女的手,“东方神医就麻烦诸位照看一二了,我和姑姑先去天姥庙”
墨麒从腰间摸出一物,扬手抛了过去“如有异动,燃此为信。”
杨过看着手里的信号弹,笑了一下“但愿没有用到的机会。”
是夜。
天姥庙中黑漆漆的一片,杨过和小龙女一人拿了一个蒲团,盘膝坐在神像的石台后,依偎在一起悄声说话。
庙外的雪下得很大,透过天姥庙的窗能看见庙外银装素裹的雪景。
薄凉的月光被雪反射得更加森寒,透过天姥庙的窗洞落进庙里,非但没能将庙内的阴森照散一些,反倒把空旷旷的室内照得蓝莹莹一片。那零落摆在地上的破蒲团,香台,就更显的诡谲了。
小龙女小声道“过儿,你冷不冷”
杨过正软香暖玉地抱着小龙女,冷什么冷,心头简直蹿着火。可惜他们在天姥庙是为了蹲守幕后黑手的,不是谈情说爱的,只能叹了口气,低声道“过儿不冷。姑姑冷吗”
小龙女浅浅地笑了一下,那荧蓝的月光照到她脸上都瞬间融化了一切森寒,美得皎洁又纯净“不冷的。”
杨过紧了紧手臂,和小龙女说“从前,我也曾在佛像后躲过,但那个时候呵。”他有些苦涩又有些怅然的轻笑了一下,而后低头亲昵地蹭了蹭小龙女的秀发,“罢了,不提那些旧事。”
杨过有些出神地看着天姥庙地上的那片月光,仔细想来,自己这一生不管是在何处的记忆,都少有美好的,只有与姑姑在一起时的回忆,才多半是甜的。
杨过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龙女仰头去看他“过儿”
杨过低声道“我只是在想,仔细想想,咱们这些年过的其实蛮苦的。现下能这般在一起,或许便是哪位神灵在庇佑我们,补偿我们过去的那十几年”
小龙女皱了皱眉“反正不会是这个天姥。”
那壁画上食人脑髓的景象还留在小龙女的脑海里,一想起来就叫她的胃一阵不舒服,几欲作呕。
杨过笑道“姑姑,你别想就是。”他伸手捂住了小龙女的眼睛,好像这样就能把小龙女脑海中那些她讨厌的画面遮住似的。
小龙女抬手搭上了杨过的手背。
冬日的夜,是静悄悄的。安静得仿佛每一片雪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连池塘边的蛙鸣都依稀可闻。
或许是怀中的温度太过温暖,或许是沉浸在回忆里的感觉并没有从前所认为的那样刺骨疼痛。
杨过有些怅然,又有些怀念地慢慢道“这蛙鸣,让我想起义父了。他他待我是极好的,可是他也死了。虽然西毒欧阳锋的名号在别人听来,是极为令人胆寒和厌恶的,但他真的对我很好,他还教我蛤蟆功”
杨过和小龙女齐齐抓住了对方的手。
小龙女“冬日如何会有蛙鸣”
杨过“那是蛤蟆功的声音”
两人顷刻起身,从天姥庙中疾掠而出,顺着那蛤蟆鼓噪般的声音一路而去,几乎跨过了整个镇子,也没能找到发出声音之人。
鼓噪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小龙女拉住杨过的手“我们得回到天姥庙去。”
杨过使劲望着那声音的方向,还想再追“可”
小龙女重复道“我们得回到天姥庙去。”她犹豫了一下,“今天,我们第一来天姥庙的时候,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杨过被拉回了注意,回过头问“什么”
小龙女“在我们离开天姥庙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道视线。有人在暗中看着我们。”
杨过拉着小龙女的手一抖“可,我没有感觉到。若是其他人感觉到了,定然会说的。”
除非,那视线根本不是在暗中看着他们,而是在暗中看着小龙女。
“过儿,我们要回去。那天姥庙里一定有古怪的。”小龙女认真地说。
杨过却踟蹰了,他拉住了想要起步的小龙女“姑姑”
小龙女被拉了回来,疑惑地道“怎么”
杨过紧紧握着小龙女的手“我那人是冲你来的,我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观察我们。不只是我,李兄,九公子,甚至墨道仙,都没有察觉那个人的存在。他的功夫,远在我们之上。”
“我我怕你有危险,可我却保护不了你。”杨过的脚被这沉重的恐惧锁在了地上。
自从神雕侠之名传遍江湖之时,杨过已经很久没再有过这样或许会失去小龙女的恐惧感了,他也很少再见到能让自己甚至发觉不了存在的敌手。
小龙女定定地看着杨过“但我们不怕的。过去的那么多年,我们经历过那么多事,都没有分开我们,这一次也一样。”小龙女的手很纤细,指尖还有些微凉,但却令杨过觉得很温暖,很可靠,“走,我们回天姥庙,然后燃墨道仙给我们的信号弹。这一次,我们不止只有我们自己,我们还有同伴。”
天姥庙前,一簇烟火骤然冲破天际,在燃得最璀璨之时轰然碎裂,在夜空中燃起一片火树银花。
墨麒等人来的很快。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回山上道观,都挂心着松溪镇的事情,一直带在师爷的书房里,盯着师爷紧张地对着名单查人履历,翻看保管在藏书阁中的地方志。
众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只看见了小龙女和杨过两人。
宫九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敌人“怎么回事”
小龙女将白天时她感觉到的视线和众人说了,又将方才二人听见的蛤蟆鼓噪的声音也说了。
杨过的手从小龙女说了白日的事后,就一直没有松开,他僵着脸,语速因为神经紧绷而有些过快“那就是蛤蟆功的声音。一开始,我还因为久未练过这功夫没能想起来,后来我才反应过来,现下正是冬日,外面更连日下着大雪,怎么可能会有蛙鸣。”
“蛤蟆功那不是西毒欧阳锋的成名绝技吗”宫九挑眉。
墨麒低声道“但他已经死了很久了。会不会是其他人学了这门功夫”
杨过打断道“不会的这门功夫,只有我义父会。而且因为这功夫特别难学,又极其容易出岔子,所以他甚至连自己的亲侄子都没有教过这天底下,会蛤蟆功的人,除了我,就是我义父”
宫九确认道“但他确实是死了吧”
杨过“是。”
宫九与墨麒齐齐沉默了下来。
杨过有些心神不宁地道“难道是义父的鬼魂”
宫九扯了扯嘴角“莫说这种三岁小儿才会信的话。”
墨麒犹豫了一下“神雕侠,我有一事要与你夫妇二人说。这是九公子在说这几月的案情时,没有说与你们知晓的,缘因此事干系甚大。但既然这事牵涉到二位,那我们也不好再隐瞒了。”
墨麒将宫九先前“讲故事”时,删去的那些关于影子人的事情,讲给了杨过和小龙女听。
杨过张着嘴,过了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过关注点显然因为震惊而有些剑走偏锋“所以我义父我义父他没有死,对不对他活了”
小龙女伸手碰了碰杨过的颈脖,微凉的温度瞬间让杨过冷静了下来。
杨过咳了一声“抱歉,我有些冲动了。”他憋了一会,还是忍不住确认道,“这是真的吗”
他原本有些踟蹰和畏缩的心情,在这一刻全然变成了欣喜。
墨麒沉默的点头。
他的心情却不如杨过来的振奋高兴。
如果那个发出蛤蟆功鼓噪之声的人当真是欧阳锋,那就说明欧阳锋很可能就是影子人。而影子人每次出动,多是为财宝,或是为奇药。
松溪镇自然不可能有财宝的,那就是说,松溪镇里可能会有奇药了。
宫九微微偏过头,对墨麒道“看来让镇里人突然痴傻的,果然是毒了。只是不知道,镇里的人痴傻到底是那毒药的原主所为,利用来发展邪教的还是影子人假借邪教之名,实际上是拿人来试药的。”
墨麒也是这么想的,正准备告知杨过,死而复生的影子人很可能没有自己的理智和记忆,只会执行命令,并且内力也会较先前时暴涨几倍,若是敌对怕是会很难对付,天姥庙外突然传来了一声佛号。
那声音如梵音晨钟,在雪地中来回振动,带着一股浩然正气,令人心神皆震。
“阿弥陀佛”
宫九手握在剑上,厉声问“何人”
“老衲大理段智兴,江湖人抬爱,称老衲为南帝。现携老友东邪黄药师,北丐洪七公,受东方神医之邀,前来拜会。请问庙中何人”
杨过第一时间惊愕的都不是忘年交黄药师来了,而是“洪七公”
杨过一把挡住了想要去开门的墨麒“洪七公不是与我义父与西毒欧阳锋在华山之巅上比武,已经身死了吗”
欧阳锋可能是复活的影子人,那这个与黄药师、段智兴同来的洪七公,又是什么人能和这样的洪七公同行的黄药师、段智兴,真的是黄药师和段智兴吗
宫九却握住了手中之剑,苍白的脸色因为危险的刺激而显出几分兴奋“开门,见客。”
他抬脚踹开了庙门,沉重的门板直飞出去,拍向门外的三人。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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