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娘身体一天比一天疼, 喝的药越多,疼得越厉害。
她吐了好几次血,但王府的大夫都说没事, 就连她的丫鬟要去请大夫,都被人拦在了院子里。
直到有一天清早, 药房的丫鬟过来盯着她喝完药, 说了一句姨娘日后别忘了多喝药。
文姨娘这才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心都快要跳出来。
她背地里有过小动作, 立马猜到这情况是有人对她下了毒。
大夫和丫鬟都是苏谛的人, 如果真有一个人要给她下毒, 那也只有苏谛。
文姨娘惊惧得手抖,又不敢让人发现自己异样, 最后慢慢低着头, 假意喝了药。
她强撑着让人去巷子外的面摊买碗面,但侍卫拦着她的人,不准离开。
临近傍晚,她才又坐起身,下床, 说她想要去见苏谛。
接连几日来的剧痛让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刚一踩地, 就摔下床, 只能由两个丫鬟搀扶着。
门口侍卫听她想去见苏谛, 互相看了一眼,出乎意料没拦着她。
但陪同她的丫鬟被挡了下来,留在院子里。
她只能捂着肚子,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往前,扶着柱子, 脸色惨白如纸,大口喘气。
冷风萧瑟,她走了没多久,出了一身汗,回头看到没人跟着,才扶着墙,转去了另一条回廊。
她没去正院,趁着天黑,在朝府外走。
文姨娘小聪明多,她不是没料到自己做的事会被苏谛发现,所以她托兄长买通了府外一个马夫,能在出事的时候带自己躲一躲。
但她没想到苏谛还会对她用毒。
她不敢去找他对质,怕这一去,连命都没了。
文姨娘要逃跑。
身体的痛苦阻挡思考,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唯一还记在心里的,是现在绝不能落在苏谛手里。
文姨娘五脏六腑都要被撕裂开,手里帕子捂着嘴,又吐了几口血。
但她走过一座石桥时,却突然停了步子。
文姨娘捂着疼痛的肚子,慢慢往后退,面露惊恐。
拄着拐杖的男人从桥对面一步步走上来,身影跟暗色融合在一起。
他每一步都走得怪,身体还没从前稳,手里拿着一个香囊,只缓慢说“疼吗,文浅”
苏谛能和章窈被称为恩爱夫妻,单就容貌气质而言,十分匹配。
可章窈是自小就被精心教养的贵女,苏谛这种贫民小子,骨子里就写满了不配。
所以他在私底下学规矩,学礼仪,不会在任何人面前露出颓态。
因为那和章窈不配,比不上她和苏宣廷的金童玉女。
可他现在完全没有当初的样子。
文姨娘跌坐到地上,冷硬的地板让她颤抖着。
她看到苏谛手里的香囊,感受到了一种恐惧,道“世子什么意思”
“冯晓晓那天留下的东西,”他把手里的香囊丢到她面前,“你认得吗”
文姨娘数日来被折磨得夜不能寐,来的一路又是身汗,面色似鬼。
她见到这个香囊,脸色更加难看。
她不知道苏谛给自己下了什么毒,身体到处都是钻心疼的,只痛哭道“先前我为救世子,让文家为世子节衣缩食省下银钱,拿去给世子请大夫,给世子送去良药,即便是滴水之恩,也是尽了我的全力,我不知犯了什么错,竟让世子对我用如此手段。”
他站在她面前,声音没有起伏,没有语调,只开着口道“救我的人,真的是你吗”
文姨娘心一惊,不知道他怎么会问这个,她腹部实在是疼,掩面哭道“若非是我,又有谁在那时候冒着得罪章府的险去救世子世子连救命之恩都不认吗”
哭得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苏谛缓缓开口道“如果救我的人真的是你,你可以离府躲三天,在此期间我若找到你,你的救命之恩,我不会再认。”
他平时说话很少这样没有情感,章窈还在时,他的语气就算不温柔,也是沉稳的。
文姨娘捂着肚子,却已经管不得那么多。
他能说出那种话,丢出这个香囊,便已经是认定了事情是她做的。
她这几天太过痛苦,身体的折磨甚至让她产生过想要寻死的念头,可她就连寻死的力气都使不上。
文姨娘按着肚子,从苏谛身边离开。
苏谛说话算话,不会食言,这三天的时间,足以让她远离洛京,找一个好位置藏着。
但她才走了两步,就被人猛地推了一下,身体瞬间撞到石桥边,摔了下去。
扑通一声落水声在寂静夜里格外响亮。
挣扎声,呛水声,惊恐的求救声,伴随着最后一丝余霞落下,淹没在河底。
初春三月,水凉得惊人。
“窈娘娇贵,从小没吃过一点苦,难产的时候比你疼多了,”他慢慢收回手,喃喃自语,“所有人都要死”
远处的琦儿站在一旁,看着一切的发生,惊恐捂着嘴没叫出来。
她叫人帮忙盯着文姨娘院子,来找文姨娘是想要对质,没想到温和的苏谛会做这种。
文姨娘尸首被发现死在新院石桥下,底下水草缠住了她,眼睛瞪得大。
消息传到昭王妃那里,她只让人立即查昨晚是否有人在附近,并且再三要管事确认文姨娘只是落水失足,卷张席子丢远些葬了。
但管事犹豫了许久,最后道“有人在桥上发现了冯家姑娘的香囊,冯姑娘本来就爱往新院那边跑,会不会是她做了什么”
昭王妃愣在了原地,最后只道“文姨娘的事,去问世子吧,我这边要替世子妃准备后事,腾不出手管。”
处心积虑的设计敌不过鲜活的人命,无辜的只有章窈一个人。
琦儿沉默着伺候昭王妃,知道昭王妃不会想有人跳出来说什么,只安静伺候着。
章府因为难产失去一个世子妃,比王府里其他人要哀伤得多,章母说章父都像老了几岁,甚至开始挑剔于庶女,把小女儿都气哭了。
谁家养出一个这样惊艳的女儿,都是骄傲,死于难产,太悲太伤。
章窈的死和文姨娘她们脱不了关系,琦儿巴不得她们都死了。
但这些消息传到冯家,就可怕得多。
冯勤知道冯家迟早大祸临头,此次赶回来就是要把妻儿送走。
秦家妓子司芜前些天产下一子,母子平安。这事放平日里或许值得小小庆祝,但放到现在,冯家根本都不敢把这个消息往外传。
成宓比起从前也沉默了很多,见到回来的丈夫,也不见欣喜。
冯勤穿粗衣布衫,道“宓娘,你带着孩子和娘先走,见到任何人都不要说和冯家有关,若避过这一阵风头,我再接你们回来。”
成宓愣了愣,握着他的手,轻道“夫君,世子妃是好性子,若我们安安分分,是不是就不用像今天这样。”
冯勤安静下来,不知道怎么回她。
他为权势什么都能做的。
“晓晓还在屋里吗”冯勤问。
成宓没得到他的回复,只顿了顿,开口道“她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说世子妃不可能死,谁死了她都不可能出事。”
冯勤深呼一口气,道“苏世子和我们已经结上仇,大少爷回来之后也会大发雷霆,文姨娘在王府出事,晓晓更不能走。”
他说这话,便是要抛弃妹妹以填昭王府怒火。
成宓最后什么只问了一句司芜怎么办。
冯勤最后只道“她也留下。”
成宓听到这话合该是高兴的,但她心里莫名感到一阵悲哀,甚至说不上来为什么。
冯晓晓睡了一觉,刚刚醒来。
她坐在床榻上,看着自己的双手,意识还有些不清醒。
又做梦了。
最开始听到章窈去了的消息,她震惊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等哭着被苏谛赶出来,才逐渐意识到什么。
冯晓晓当天晚上就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和她长相一样的娇媚女子从白雾中走出来。
那女子皱着好看的眉,说她是废物,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天底下的人都死绝了,章窈那条命也会为了救人苟活着。
冯晓晓大脑晕眩,不知道这女人在说些什么,但有天晚上的梦境,她突然就看到章窈跪在一个石碑面前。
梦里的章窈跪姿端正,她面相美,一如她平日的温和雅致,安安静静,看得出教养得极好,只是有些困了。
一个和苏大少爷长得相似的男人慢慢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条长鞭,面容平静淡漠。
那个男人似乎本该给章窈一鞭子,叫醒她。
可他最后什么都没做,放下鞭子,慢慢把章窈抱在怀里,像对一个小孩子。
亲近,但手放得疏离禁忌。
从那场梦中醒来后,冯晓晓肩膀便多了一条疤痕,像是陈年旧疤,无缘无故,不知道从何而来。
她不敢告诉任何人,但直觉告诉她,这条疤痕,跟章窈和那个男人有关。
有东西好像要从记忆里钻出来样,随后的几天,冯晓晓连续做了好几次这个梦。
里边有个半大男孩,有小时候的她自己,真实得让她有些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什么假。
心里闪过最可怕的一个念头,是那天的章窈因她而死这件事,真是再好不过。
梦里的她,好像和章窈十分不合。
冯晓晓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看见苏谛,不一样的脸,气质却很像。
冯晓晓压压惊,她从榻上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桌边,一坐就是一宿。
她人还没彻底压下心里起伏,正要准备回去睡一觉,便有丫鬟跑过来,道“姑娘,官府的人找上来了。”
冯晓晓愣住了,正要躲起来,随后便有衙役过来。
来的人不少,七八个,拿出一个香囊问是不是她的,随后就说王府有姨娘遇害,在旁边找到她的香囊。,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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