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遇将奈奈转移到了一家酒店, 聘请了四名保镖专门看护她,任何人来都不许将奈奈带走。
又带了几个人去了奈奈的住所,打算将她想带走的东西一并打包。
迟遇想好了, 阿宽要是阻拦的话, 看在冉禁的份上不跟他动粗, 将他捆了,不碍事就行。
没想到阿宽不在, 整个屋子空空荡荡,没开灯,残羹冷炙也没人收拾, 整个屋子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看来这两天阿宽并没有回到这儿来。
也好,迟遇迅速将奈奈想要的东西都收好,居然收拾出了三大箱子。
迟遇发现冉禁送给奈奈的玩具、书本和各种伴手礼真不少, 衣服裙子也都应有尽有,分明就是将她当做小公主来养。
迟遇将三大箱行礼装上车,站在车边心里又翻了点醋劲。
冉禁给我买的礼物都没这么多吧
回去接了奈奈她俩就向机场去了。
奈奈是有护照的, 大概是怕意外随时随地降临,怕迟遇在国内出事, 所以姐姐和冉禁提前为奈奈去往任何地方都做好了准备。
倒是方便了迟遇。
看着宝贝们全都被托运了,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奈奈有些紧张,生怕会弄丢了。
迟遇学着冉禁的样子将她抱起来,往航站楼去“小姨姨办事你还不放心么你到哪儿,妈妈送你的礼物就会跟你到哪儿。”
奈奈开心地环着迟遇的脖子, 在她脸颊上啵唧亲了一口说“小姨姨, 你真好。”
迟遇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我当然好了。”
看奈奈开心的样子, 迟遇也跟着一块儿高兴, 两个人笑起来的一模一样。
但想到回到国内将要面临的事,迟遇又有点儿忐忑难安。
奈奈能像别的孩子一样上学吗
要是有一天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怎么想。
冉禁又会如何看待离开了那栋房子 ,走入人世间的奈奈
飞机一飞冲天,气流给机舱带来的震荡,让坐在小床上的奈奈有些紧张地握住迟遇的手。
迟遇捏了捏她的小手说“不用怕,小姨姨在呢。”
“嗯”奈奈虽然有点害怕,但还是好奇地往窗外看。
“外面好漂亮啊。”奈奈兴奋地问迟遇,“小姨姨,云上面是什么”
“是星空,是宇宙。”
“宇宙,美吗”
“美。”
迟遇看奈奈好奇追问的模样,便知道,刻在基因里的偏好是难以改变的。
她的基因复制一遍,变成了奈奈。
但迟遇知道,现在在奈奈脑海里所有的喜怒哀乐并不属于她,而是奈奈的专属。
看到奈奈,迟遇就没法不想到冉禁。
在见不到冉禁的日子里,心尖上的情绪拼命往心窝里钻,一瓣一瓣地,将她的心剥开。
刻骨般的想念让迟遇明白,想要拥抱冉禁想要亲吻冉禁,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不止是梦里的渴求。
酸痛的疼惜之情搅进锥心的思念之海,迫切地想要化成现实里的温度。
我想要冉禁。
迟遇辗转发侧地想将冉禁的一切都圈入双臂里,不再让任何人有伤害她的可能。
车经过一条漫长的隧道,通过好几扇坚固的铁门,终于出来了。
来到一处私人山林深处,不远处能看见一间黑色的仓库突兀地耸立在树林子里。
车门打开,冉禁自车上下来,在一群保镖簇拥下走到了仓库的门口。
在进行一系列的搜身、扫描,确定她没有携带任何设备之后,安保人员用虹膜开启了仓库大门。
冉禁面前是一条森冷昏暗的走廊。
这儿和数年前她与迟理一同来时没什么变化,依旧充斥着类似香料的刺鼻气味。
别人不知道,但冉禁懂,这不是香料,而是某种无法祛除的化学品的气味。
“冉总,您可算来了。”
还是那间房间,还是明鹏生物的创始人何溢,以及与他形影不离的邹清。
何溢声调很欢快,就像是会见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对冉禁说话的时候眼睛笑得眯成两道缝,嘴角也很有技巧地上扬。除了这两处之外,脸庞其他地方一点儿笑意都寻不见,让他看上去似在一张假面具上贴了一双诡笑的眼睛和扭曲的嘴。
邹清穿着无菌服在一面玻璃房间里,戴着口罩,将她标志性的红痣遮去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冰柜前,和其他几位相同穿着的同事说着什么。
冉禁来了,她便往冉禁的方向看了一眼。
“恭喜恭喜。”何溢西装革履,依旧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上前来要跟冉禁握手。
冉禁从随从手里拿过一副手套,并没有跟他握手的意思,一边戴一边垂眸低语“有什么可恭喜的”
何溢伸出来的手有点儿尴尬地悬在半空,只能自己握住了自己,笑容更甚“自然是恭喜冉总重回冉家,这可是冉先生和贺女士的夙愿呢。谁不想要有个温暖的家呢如今你们一家三口团圆,当然是天大的喜事。”
冉禁微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身边人递来无菌服。
她穿无菌服的时候左臂有些僵直,抬不起来。
这些都落在了何溢的眼睛里。
“对了,冉总。”何溢说,“一直都没来得及问您,那晚您和董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喝那么多,竟然闹到车毁人亡的地步,您这胳膊也是那天伤的吧”
冉禁将无菌服穿好“你们的董总想要的加百分之五十的投资,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拿出亮眼的回报率完全可以商量。但他的意思好像我不答应就没法活着回去。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便和他有了些小争执。他口口声声要带我去个地方让我开窍,为了我自己的人身安全着想只能稍做一些自保的还击,我想何总你应该能理解吧”
何溢淡笑着。
冉禁穿好了无菌服,不在看何溢,越过他往玻璃房里去。
何溢也不着恼,站在门外看着她。
冉禁走到邹清身边,目光被眼前这个大“冰柜”吸引。
这是个散发着寒气的巨大培养皿,与其说是冰柜,不如说更像是一口敞开的棺材,或是人造子宫。
培养皿壁上有个小小的电子屏,电子屏上面一串的信息,最醒目的便是一串编号,“1781”,这四个数字下面有个条形码。
培养皿里面灌满了淡蓝色的半透明营养液,营养液之下躺着一个女人,三十来岁,圆脸长发。
女人闭着眼,栩栩如生,像位安详的溺水者,仿佛随时都会深吸一口气,破水而出。
培养皿前方有个显示屏,显示屏里反复播放着一段视频,拍摄的是某场晚宴。
视频的主角打扮得俏美艳丽,正穿梭在人群之中,谈笑风生。
视频里的女人和沉在培养皿之下沉睡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杜焯,三十五岁,星火地产家的女儿,冉总应该知道她吧。淋巴癌晚期,大概只剩下三个月的寿命了。”
邹清说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冉禁的脸上,试图捕捉她脸庞上细微的表情。
“但她已经跟楚家大公子订婚了,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死,杜家好不容易搭上的联姻没法联,星火地产最后一丝希望就此破灭。这不,杜家人火急火燎地跑来立即要一个克隆体,还非得在三个月内催到三十五岁,为了这事儿好几个工程师加班加点,人都累瘦了一圈。”
冉禁面无表情,目光没有从克隆人的脸上移开,平声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催出来的产品,不会露出破绽”
“还行吧,毕竟周宇的克隆体也是这样催出来的呢。”邹清像个合格的向导,耐心向冉禁解释,“当时也想要尽量自然发育来保证克隆体的心智健全,脏器的稳定,但谁知周先生突然出了意外,替身演员只能立即上岗。不过现在看来催熟的产品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冉小姐常和周先生联系,最清楚不过了。”
冉禁像是听到了邹清的话,也像是没听到,指尖抚过电子屏上的那串数字,问“星火地产给了多少”
“啊,他们是新会员,买的是加急套餐,一共五百来万吧。这个催熟技术刚刚研发出来的时候一千万都下不来,现在倒是越来越便宜,也算是薄利多销。”
冉禁没再问,邹清倒是很有兴致继续说“二十多年前要是有这个催熟技术的话,得避免多少悲剧上演无论是器官还是人,都能在一周之内催发完备,病患们都不用为一个匹配的器官苦苦等待了。”
冉禁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冰冷的目光转向她“据说单独克隆的器官,比在克隆人体内自然发育的器官更容易老化”
邹清抬了抬眉,呵呵地笑“冉小姐不亏是咱们明鹏科技的大股东,这都打听好了。是啊,肯定的,人造的哪有天然的好呢肯定会有些缺陷。所以越早下单越好,便宜不说,还能慢慢培养健康的克隆人。给克隆人充分的自然发育时间,等要使用的时候自然鲜活又健康,保活。就像是”
邹清马上要开口的话,悠然停住了,掐断了下半句,对冉禁人畜无害地笑了笑。
穿着无菌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冉禁,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这双眼像犹如冰湖,无论邹清往里面投入任何的情绪,都不见波澜,掀不起一丝涟漪。
屋外传来手机铃声。
何溢接了个电话后,对邹清点点头。
邹清说“将她唤醒吧。”
工作人员按下培养皿侧边的按钮,营养液很快排空,克隆人的眉心开始有些微弱的起伏,她像是被梦魇罩住无法立即苏醒。
邹清操纵机械臂,将克隆人的右手箍住,抬起来。
另一个方形机械臂从上方往下延伸,指甲盖大小的端头对准了克隆人的手腕,像盖章一般盖在她的手腕上,发出了一些细微的声响,三秒之后离开。
原本白皙无痕的手臂上肌肤之下,有一点儿突起,像是镶嵌进了某种东西。
冉禁目光沉沉地落在这只手臂上,几乎忘了眨动。
“好了,带她去基地吧。”邹清说,“三个月的时间让她适应适应,各种细节还需要微调,以求尽善尽美。”
整个培养皿被推走,沿着另一条长长的通道,很快消失。
看完克隆人苏醒的整个过程,冉禁往屋外走,一边脱无菌服一边对何溢说“我要去基地。”
何溢听她这么说,耸肩笑了笑“冉小姐,别开玩笑了,基地可是绝对保密的,您”
冉禁将无菌服脱到一旁,摘下护目镜,随意丢在桌上,头发被脱去无菌服的动作带起来几丝。
她转头看何溢,言语间带着不耐和冷傲“投给你们明鹏生物的那些钱,我随手丢给要饭的也能听个响,到你这儿居然还要跟我讲规矩怎么,要钱的时候觍着脸什么都好意思说,想看一眼你那破基地这么难不看的话我怎么知道我的钱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冉禁瞥一眼玻璃房里的邹清“给我看那玩意,就想让我增加50的预算是不是太可笑了,何总”
何溢大声笑了一声“哈哪儿的话,冉总多虑了。冉总想参观基地的话我可以直接视频连线,何须去现场。那基地偏远又”
冉禁厌烦地闭上眼,整了整衣领,从他身边走过,离开了仓库。
何溢脸上还带着面具一般的笑,对着冉禁的背影说“冉总别动怒啊,回头我跟您连线”
冉禁走了,邹清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董城的死不会这么简单。”
何溢依旧保持着笑容“是他自己疏忽,被盯上了。一个ceo换一个亿的投资,还是很值的。”
何溢算盘打得响,邹清依旧觉得反胃,看着冉禁离去的方向说“她算个什么东西。何总,你就不怕她”
何溢冷哼了一声“她不会把自己克隆人的身份说出去,对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呢阴沟里的老鼠披上了人皮,又怎么舍得再脱了”
坐了许久的车,冉禁回到了市区。
她没有回住的地方,而是往市北边的一家医院去。
在去医院的路上,她将手机拿出来。
她已经将迟遇的电话、微信以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删除了。
明明知道不会再收到迟遇的消息,但她还是忍不住将微信打开,找到沉到下面的迟遇。
看见露露的头像,和“naoi”这个印刻在她心上的名字,冉禁紧绷了许久的心还是意料之中地被触动。
对不起,小遇。
冉禁略略发颤的指尖在“naoi”上面掠过。
我不能再和你联系,我怕看见你的信息,听到你的声音,好不容易坚定的心又会被击碎。
不过是认识了短短六年的时间,你的人生还很长,你应该留在属于你的世界。
冉禁艰难地呼吸,指尖不小心点到了迟遇的头像,点进了和她的对话页面。
迟遇的头像变了。
冉禁的眼睛圆了圆,还以为看错了。
仔细一看,没看错。
迟遇的确将她的头像换成了化石拓片,和冉禁的头像一模一样。
原来拉黑之后,还是能看见对方头像的变化。
冉禁那片如死水的心骤然尖锐地痛了起来。
模糊的视野中,她再次触碰迟遇的头像,进入迟遇的朋友圈。
迟遇的朋友圈更新的内容是看不到了,但是能看到她的封面。
迟遇万年不变的封面也换了。
换成了一张合影,冉禁和她的合影。
冉禁很少很少照相,但也有例外,那就是迟遇拉着她向她撒娇非要和她合影,她拗不过迟遇也不想让迟遇失望的时候。
照片里冉禁笑得很僵硬。而迟遇正是十八岁的年纪,她挽着冉禁,两人依偎在一处木栈道边,脑袋歪在冉禁的肩头,笑得比春光更灿烂。
两个人挨得很近很近,阳光几乎将她们融化在一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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