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CHAPTER.49

小说:百无一用是缱绻 作者:帘重
    再次看到崔越这名字,是他出现在科讯对媒体发布的反舞弊通报里,在这一次清查里,有100余人被辞退。

    刘恒之很快又回到工作岗位。

    就像梁恒波所预言的,玛天然没有在他身上检查出问题,但是刘恒之备受侮辱,直接递出辞呈。

    他刚升上高管,除了基本工资还有绩效工资,刘恒之直接放弃了后者,玛天然高层那里很快就批了,不仅批了,还放宽竞业协议,让hrv跟进此事。

    刘恒之找宋方霓谈了一次话,他问她,愿不愿意跟自己一起走。

    “你的很多行为虽然不违规,但也走擦边球。玛天然之所以现在没继续追究你,就因为你老公是科讯的高管。”刘恒之说,“我知道你想走职业经理人道路,但告诉你,外企在中国还是不愿意彻底放手权力,咱们之前的ceo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中国女人,干满四年,业绩惊人,去年年底还是走人了。”

    宋方霓还没说话,刘恒之又说“我要去的新公司base在北京。你跟我走,原职位和薪酬不变,只高不低。”

    aaa

    上海那个周末又开始下起雨,从清晨一直到深夜。

    宋方霓还挺喜欢南方的雨,因为不大,总有一种缠绵静止的感觉,多少楼台烟雨中。但今晚不是,她刚送走梁恒波,有点担心雨势影响他航班。

    每到周末梁恒波都会飞过来看她,已经连续两周了。

    她对着电脑办公,却有点心不在焉,直到手机振动,他给她发了一条消息,我落地了。

    宋方霓心里一暖,回了句爱你。

    梁恒波那里显示了好一会正在输入,然后说“我也是”,但很快,他就立刻说起别的话题。

    这一次的离别不需要多久。

    宋方霓告诉梁恒波,自己马上要去北京开会,梁恒波简单地回了两个字,开心。

    订的航班是在新建的机场,而且幸运地提前到了半个多小时到达。

    他们约好在机场停车场的电梯口碰头,但宋方霓走出玻璃门,梁恒波却是站在接机口,他穿着白t恤,外面是牛仔长袖外套,朝着她招了招手。

    那个瞬间,宋方霓以为她会回忆起黄山,可是她想到的是,第一次回城,有人来接自己。

    她快步走到他跟前,梁恒波一瞬间的态度还是有点别扭和冷淡似的,但出乎意料,他主动上前一步,抱住她。

    他在她脸颊和嘴上各亲了一次,注视着她的眼睛“总算来了。”

    没有什么久别重逢的感觉,宋方霓扯了下他的胳膊“我想你了。”

    他轻笑了一下。

    “你不想我吗”她随口问。

    梁恒波拉着行李,她挽着他,说说笑笑地走到车位。宋方霓刚要打开副驾驶座,梁恒波却按住她的手“先看看后座。”

    她奇怪地看他一眼。

    一打开,宋方霓的表情直接被冻结住了。

    后座的真皮座位上,有一个半人高的,用非洲菊和绿石竹拼成的鳄鱼,非洲菊是被花艺行染色的,花瓣长而蜷曲的,绿石竹毛茸茸成团状,软软可爱。而鳄鱼长长的嘴里,还有用白巧克力堆砌而成的假牙齿整个花艺鳄鱼在极其精致的同时也有一种直男审美的蠢感。

    宋方霓认识这一个做鲜花巧克力的轻奢牌子,是一个前脱口秀明星开的,这么多的花束加鳄鱼造型估计需要加急订做,至少得万把块钱。

    她噗嗤一声笑了“你买的”

    梁恒波淡淡地说“我觉得送花是最安全的。”

    她心里其实炸开了点点的喜悦,嘴上说“你现在说话的调调,怎么变得像街边大爷一样。”

    梁恒波的车钥匙在他掌心里转了个圈,弯腰把她行李箱装进后备箱,转移话题“上车吧。”

    但有个熟悉的手晃了晃他胳膊,她嫣然说“谢谢宝宝。”

    宋方霓心知肚明,梁恒波特意买给自己的鲜花,只是,他很不好意思多承认什么。

    她退后几步,就非让梁恒波把那蠢萌的鳄鱼花抱过来,要给他和花束合一张影。

    “这,有什么好拍的”梁恒波立刻抗拒。

    就是要拍。她的手机里,还没有梁恒波的单人照片。他俩的合影,倒是不少,但都是在她家或她车里。她无语地想,异地恋每一次见面,居然都在床上和她家里。梁恒波是一个极度的宅男,他很不情愿出门,甚至不怎么下馆子,宁愿打包回来吃。

    她往后退了一步“你就站在原地。”

    梁恒波心想,难道不应该是女生和她收的花束合影留念么。但实在是拗不过她,依言抱起那花束。

    宋方霓举起手机,三个圆形的摄像镜头对准他,指挥他“不行,你得把花离着你的脸近点,对,不准笑,严肃点,不准笑,拿出一种君临天下的霸总气势。”

    梁恒波面无表情地抱着花,原本都没在笑,被她说得忍不住一勾唇。

    正在这时,她说“拍好了。”

    拿来手机要给他看照片,梁恒波却完全不在意,很轻地再亲了她一下。

    宋方霓坐在后座抱起这份礼物,花束扎实,内心有一种满足感,放大到强烈。车路过长安街,她按下车窗,把脸和胳膊远远地伸了出去。

    梁恒波边开车边从后视镜笑着看她一眼。

    这时候,有人给梁恒波打来电话,他看了眼,就把自己手机递过去“我开车,你帮我接吧。”

    宋方霓疑惑地划了通话,就听到对方直截了当地说“keith,我今天请三个小时的假,你也别问我原因。”

    是鲍萍。

    因为她们实在是太熟了,宋方霓拿捏着嗓音,细细地说“不好意思,梁总在开会,不方便接听电话。您把名字告诉我。我会让他给你回电。”

    鲍萍一愣,倒也乖乖地报出名字。

    宋方霓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假装没听清楚,再确认问一遍,鲍萍是个急性子,不得不反复说自己的名字,声音就有点大。

    梁恒波在前方无奈地摇摇头。

    鲍萍突然之间回过味来“你是老宋对吧宋方霓你回来了啊”

    宋方霓也笑说“终于听出我的声音了”

    鲍萍冷哼了一声“声音倒是没听出来。但keith身边的人,全部是他们学校出来的,各个眼高于顶还特别傲,要是连记名字这种小事都办不好,估计早就被踹走。像你刚才那样,又蠢又聒噪的,还能负责来接他电话,只有一个解释,是正在睡他的女人呗。”

    鲍萍的声音特别响,梁恒波肯定是听到了,但他没说话。

    宋方霓反而脸一热“不跟你闹了。稍等,我把手机给他。”

    “不用不用千万别给他了你接电话正好,就帮我转告他啊,我要请一下午的假。”鲍萍迅速地说。

    “刚刚不是说请三个小时”她说。

    鲍萍已经秒速挂了电话,传来忙音。

    宋方霓把手机交给他,正好前方是个绿灯,梁恒波就让她继续用他手机给鲍萍回了个信息,写“可以。但晚上tu部门还有一个会,你务必参加,收到请回复”。

    她依言发出去,都能感受到鲍萍另一端的强烈怨念,不禁想这就是工作里的梁恒波吗能很平静地压迫人。

    虽然告诉梁恒波来北京出差,实际上,宋方霓预支了今年集团的年假。

    只不过,她不想这么告诉他,潜意识里,她知道梁恒波听到自己这么说,便会放下工作陪伴。可是,宋方霓更想看看日常生活里的梁恒波。

    再次住到梁恒波的卧室。

    他的大平层公寓大概有400平方,各个房间有各个房间的用处,其中的客房显然是留给梁新民或梁小群的,但只有梁新民来住过。梁小群据说新交了一个退休教师男朋友,他们目前正在新疆进行深度游,玩了还挺久。

    “你把我们结婚的事情告诉你妈妈了吗”宋方霓问。

    梁恒波摇头“还没有。我现在就可以打电话告诉她,只不过,我更想咱俩当面对着她讲。反正等月底的时候,梁小群就带回来了。”

    “哎,我感觉你的妈妈不会喜欢我。”她轻声说。

    梁恒波飞快抬头看她,他蹙眉说“你已经见过她了”

    “不,还没有。”宋方霓解释,“就只是有一种感觉。”

    梁恒波身边的人,都有一点排斥她。裴琪暂且不论,上次见到了二猴子,他认出她后,态度是天差地别,只是没好意思骂女生而已。

    梁恒波沉默了一会,然后他说“你啊,就是那种爱的人会很爱你,不接受你的人总不接受你的人。”

    他这句话很周全的,滴水不漏的同时也没有偏倚向任何人,符合梁恒波平时的温和风格。但宋方霓未免觉得有些吃味,她还是私心希望,梁恒波站在自己这边。毕竟,他是她丈夫。

    宋方霓带着小小的行李箱,有内衣和洗漱用品,他在为她腾出一个柜子的时候,她轻轻推开他卧室阳台的门。

    露台上有一个小型的模拟高尔夫草地台,球架旁边的桌子上,搁着一罐喝空了的北冰洋汽水。

    她晃了晃汽水瓶,也觉得渴了。

    走到厨房,宋方霓找到饮水机,却没有找到任何杯子。而且,他家的柜子没有把手,不知道怎么按开。

    宋方霓远远地询问了一声。

    梁恒波头也不抬地搭话“把手在最下面划几下,门会自动弹开。”

    但是说完后,梁恒波突然想起来不对,在橱柜里,还有一个深藏的秘密。

    他立刻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拐进厨房,但已经晚了。

    厨房中央的岛台上,除了搁着玻璃杯,还有一个陶瓷制的史努比存钱罐。

    是她刚从橱柜里面拿出来的。

    宋方霓直愣愣地看着这黑鼻子的史努比存钱罐,再吃惊地看着梁恒波,因为,这居然又是属于她的东西。

    郑敏曾经送她的生日礼物,她曾经扔在旧家的史努比存钱罐,但没想到,辗转地到了梁恒波的手里。

    两人分手后,梁恒波曾经去过宋方霓家找她。

    不止一次。

    但他每次在她家巷子前,就停下脚步,脑海里想到宋父的警告,自尊让他根本无法再继续走一步。

    这情况持续到宋方霓准备回上海的那一天上午,梁恒波终于再次鼓起勇气进到平房外。

    父女两人正在讨论下午怎么去高铁站。

    宋方霓轻声说“爸,这个史努比的存钱罐,我就不带到上海去了。”

    梁恒波抱臂靠在外面,静静地听着前女友的声音。

    他那时候每天会和二猴子他们喝酒,当听到宋方霓甩了他,几个搞乐队的男生捶胸顿足,骂什么词的都有,几杯酒下肚,还要义愤填膺地再给他介绍更美更辣更刺激的妞。

    梁恒波只是沉默喝酒。他那时候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来听他们羞辱宋方霓的,他就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他说服自己,他们真的结束了,分手这件事,只要一个人说停止,就应该停止。

    “自己带个杯子,在路上多喝点水。”宋父在房间里讷讷地说,“我送你去地铁站吧。”

    “不带杯子了。”女生轻快地说,“喝水会上厕所,我一个人坐车,没人帮我看行李。”

    梁恒波再次出了回神。

    他记得,宋方霓提分手时,说要和欧阳文一起回上海。但现在又说自己坐车。难道,她和欧阳文也迅速地就分手了

    梁恒波想到这点,莫名其妙地笑了下,可是,他的嗓子实在很疼。

    也不知道这件事怎么发生的,但是,当宋方霓和她父亲离开后,梁恒波鬼使神差地推开她家没锁的窗户。

    男生一撑手,利索地翻越进来。

    宋家不大,虽然有窗户,但还有股压抑的气氛。

    梁恒波目光一扫,随后,不假思索地把桌面上的史努比存钱罐揣进了自己怀里。

    这属于梁上君子的行为吧

    几乎没时间想这一个道德问题,他再次翻出窗户,匆匆地决定离开。

    但在胡同口处,梁恒波低着头,和另一个衣着华丽时髦的少年打了个照面。

    欧阳文率先认出是他,不由说“是你。”

    梁恒波只觉得两耳嗡嗡直响,脑袋也疼得厉害。他平生第一次做小偷,还极可悲地偷了前女友家的存钱罐,如果被抓到,他真的会颜面无存。

    宋方霓会怎么想他梁小群怎么办她肯定没想到儿子做了小偷。舅舅怎么办

    “你来干什么”欧阳文皱眉问。

    “宋方霓不在家。”梁恒波绷紧脸,先说了这句。

    欧阳文果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话说“她去哪儿了”

    梁恒波一时没说话。他感觉,不光是握着史努比存钱罐的手在抖,他的双腿居然也在发抖。整个人都显得很滑稽。

    但那边的欧阳文却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走上来。

    “怎么,你是来找宋方霓复合的听说,你俩分手了”欧阳文笑着说,上下打量他,“嘿,你瞒得了宋方霓,瞒不了我。我可是知道你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事。”

    梁恒波的心脏紧缩,猛地看着他。

    欧阳文的眼睛飞快地来回转“我知道,你得了抑郁症。”

    梁恒波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很平静地笑了“你得抑郁了我都不会抑郁。”

    他的语意平静,肯定有什么令人森然的东西。欧阳文下意识地止住靠近的脚步,他看了一眼头顶上的蓝天,再看了一眼地面。

    “我警告你,别再跟宋方霓走那么近,你会害死她的。”欧阳文阴郁地说。

    梁恒波已经判断出眼前这个欧阳文是一个绣花枕头,不值得交谈。此地不宜久留,他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就抱着存钱罐低头往前走。

    但是,再次被欧阳文拦住。

    “你和宋方霓分手是对的。不是我咒你,但是据我所知,抑郁症可是治不好,所有的抑郁症患者最后都会去自杀。”他说。

    一股寒意,突然之间顺着梁恒波的脖颈流到了脊背。

    他动了动下巴,缓慢地转过头“什么”

    “什么什么。”欧阳文拖长声音,他不耐烦地说,“别忘了,你那个朋友就是这么死的。神经病人不配谈恋爱。”

    “是吗”梁恒波说,突然间,他笑了。

    欧阳文平生都被捧在手心,哪里见过这一种令人心生冷意的笑容,他心生恐惧,下意识地转头,飞快地往外跑。

    但梁恒波撒腿就跟上他。

    两个男生跑得都极快,但欧阳文的跑车就停在不远处,他迅速地钻进去,慌慌张张地把车窗锁按下去。

    梁恒波不会拉跑车门,猛踹了欧阳文的车一脚,车身震动。

    “你配不上宋方霓因为你就是精神病神经病一个疯子知道吗,精神分裂他妈的是形容你的,你全家都他妈有病”欧阳文在车里迅速启动车,他扔下了最后一句,“你应该去看看精神病医生或者自杀,赶紧死,死了都没人会想你,因为你这人真的很奇怪”

    欧阳文一脚油就开走了。

    也是从那天之后,梁恒波的精神剧烈地恶化。

    欧阳文那几句话萦绕在耳边,那几个词,开始像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自己。梁恒波越想抗拒,就越向深渊跌去,他的意志力飞速流失,到某天早晨,他发现自己都下不了床。

    梁小群最先发现儿子不对,在漫长的拉锯后,梁恒波终于勉强答应去看精神科医生,几次试药后,期间吃了德巴金丙戊酸钠,整个人长胖了十五公斤。

    在此过程中,那个史努比存钱罐就放在他桌面,他没精力管,梁小群也不会扔。

    这么多年,直到搬进新的公寓。

    他的私人物品极少,家却大。梁恒波不想把史努比存钱罐放在卧室,也不想放在杂货间,索性放在厨房装杯子的柜子里。

    宋方霓听着这一切,低头轻轻地抚摸着存钱罐,再看着他。

    她说“为什么没把这事告诉我”

    梁恒波苦笑着,沉默了会。

    偷东西这事,实在是没什么可骄傲的吧,甚至有违他所受的教育。梁恒波轻说“我还在你的存钱罐里发现了几百块钱。当时和二猴子他们喝酒,全都花光了。对不起啊,宝宝。”

    宋方霓说“我要去操欧阳全家。”

    梁恒波一愣。他说“嗯”

    梁恒波从来没有听过宋方霓说过脏话。

    脏话,其实是知识和语言匮乏的低智表现,梁恒波自己在工作里也很少说,一时之间,只觉得很诧异也有点好笑。

    但宋方霓垂着眼睛,她抚摸着史努比的头,极低地说“如果我当时在场,知道会怎么样吗”

    她会用存钱罐,或者身边捡起来的石头,或者,直接用拳头,开始砸欧阳文的头,一直砸,一直砸,砸到存钱罐或欧阳文的头颅有一个率先变成齑粉。就算被抓起来坐牢和判死刑,也绝不在乎绝不后悔。

    宋方霓的脸僵硬,心中升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仿佛是滚烫的火星,溅在她的眼睛,脸和手心,整个人爆炸了。

    “要是我知道欧阳文敢跟你这么说话,绝对不会,”她形容不下去,那股感觉让她的声音都变得像尖叫,宋方霓骂了一句,“废物点心”

    虽然场合实在不合适,梁恒波还是忍俊不禁,他捂住嘴,觉得她太可爱了。

    “啧,骂得词还令人挺有食欲。”他调侃。

    宋方霓整张脸却是真的又青又白,仿佛被仰面打了一个耳光。

    “我会去警告欧阳文,如果他敢再跟你说一句话”她静静地说,

    梁恒波不禁皱眉,他冷冷地截断她“宋方霓,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宁愿你后半辈子都别见到他。”

    宋方霓突然之间用力地猛拍了一下桌面“我不在乎他再敢靠近你一步,我就亲自杀了他。”

    她的掌心整个都被震得通红且涨痛

    为欧阳文,为了梁恒波承受这种最卑劣的羞辱,也为了自己。

    有一段时间,她竟以为,欧阳文在某一种大众价值观里是对的,他好像只是嘴巴坏,其他方面都可以。她以为欧阳文的凉薄是一种坚定,他的麻木是一种自信,她为这一个世界存在这种人和自己允许他靠近自己感到恶心。

    梁恒波也终于发现,宋方霓现在真的生气了,他迅速地走过来将她拥在怀里。

    宋方霓强烈地挣扎着,完全不肯让他抱,她太羞愧了,觉得自己不配被这么温柔地对待。

    梁恒波在小的时候,经常照顾他无端大哭和发怒舅舅,有时候难免涉及暴力。但是,对待宋方霓,可以换另一种方法。

    他捧起她的脸,撬开她的嘴。

    宋方霓直觉地后退,他扣着她的腰不让她动,直到她憋不出气,松开牙关,舌尖触到他的,他们的呼吸慢慢同频。

    唇舌交缠的感觉真美妙,没有焦虑,没有猜疑,没有伤痕,没有担心。也喜欢被他紧紧地正面或背面抱着,接受他的温柔,他的气息那么近,那么近,近到了

    梁恒波突然离开她的唇,她睁眼看他。

    “你不是问我有没有想你么”他说。

    她心想,自己问过吗

    他拎着她的手,哑声说“我会让你感受到的。”

    所谓小别胜新婚,两人夜晚也没出去吃,靠在床头吃的外卖。宋方霓选的口味,送来两张九英寸的薄底披萨。

    吃的时候,梁恒波每取走一片,宋方霓就从旁边的披萨盒里,新拿一块补上,这样子做,摆在他们眼前的披萨,总是会形成一个完整的、毫无缺角的圆。

    梁恒波大概知道她在干什么,只是笑笑。

    宋方霓却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就喟叹“你在床上的时候废话真的很多。是又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吧”

    她轻轻地贴着他手臂,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可能会惹他不快。

    梁恒波抿了抿唇。

    女人么,问的问题,无非那几样分开这么多年,有没有交过其他女朋友。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再或者,更现实点,他收入多少。

    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现实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没有,确实没有女朋友,他看不上。第二个问题就是这么过来的。第三个问题是,他赚得在同龄人的水平里算是5的行列。

    当然,宋方霓自己也很优秀。他们都是异常有拼搏心的孩子。他嘴上说不关心,内心还是明白的。

    得到梁恒波眼神鼓励后,宋方霓终于问“抑郁,是什么感觉”

    这个词,其实离着宋方霓很远。

    她曾经笑着自嘲,她们底层人民不配得抑郁症,而直到最近这一段时间,她在上海,买了很多的心理学科普书,可是,还是想问问他的感受。

    梁恒波简单说“就像关节炎。平常没有大碍,但发作的时候会行动不便。”

    宋方霓的呼吸停顿一下“很痛苦,对不对”

    出乎意料,梁恒波摇摇头“与其说痛苦,不如形容为没有什么快乐。完全没法感受任何快乐。”

    梁恒波实在是忙,他晚上的时候还是开车去办公室办了两个小时的工,再匆匆地回来。

    他估算了下自己效率,把文件类的工作挪到凌晨四点,今晚剩余的时间专心陪宋方霓。

    他们又亲热了一次,但这一次他睡着了没一会,就感到喘不过气来。

    好家伙,宋方霓正搂着他,半个枕头都湿了。

    “宝宝,”他声音微微沙哑,戏谑地说,“怎么了,家里发大水了”

    宋方霓那里反而不说话了。

    梁恒波闭着眼睛,把她整个人拉到自己怀里搂住,抱她在怀,他把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处,再一点点亲她潮湿脸上的眼泪,泪水是苦的。

    他们在黑暗里说了几句悄悄话。

    宋方霓说他即使胖了和头发白了,脸也很帅。梁恒波便笑了会,他没关注外貌这些,但从深爱的人嘴里听到夸赞还是很新鲜和自得。然后宋方霓说她一定早点买鱼塘,他很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宋方霓凭借印象,把她曾经在邮件里想对他说的话,全都说了。

    “这些都是我欠你的。”她低声说。

    梁恒波却立刻说“不行,你什么都不欠我的。小凤跟我强调过,她说你说的对。你可以选择跟我交往,也可以选择跟我分手,因为你不欠我的。”

    她感觉他的大腿正压着她的小腿。虽然是夏天,梁恒波现在总无意识地会贴到她身上,仿佛很渴望她的拥抱,这让他显得有点脆弱。

    她伸手抱住他“你还没告诉我,和小凤怎么认识的。”

    小凤是北师大心理系的,比他大几届,当时刚取得心理师咨询证,是他当时很绝望的时候,在网上误打误撞找到的专业人士。

    最关键是,她是免费的,虽然梁恒波加入科讯后,小凤立刻开始逼着他给钱了。

    “这么说你可能会不高兴,”梁恒波沉思地说,“小凤是真的帮了我很多,我们之间,从来不是那种浅薄的男女关系。”顿了下,他快速说,“我可没有说咱俩的关系浅薄。”

    “你别担心,我不会吃这种醋的。”她用唇碰了碰他的喉结,“再说我确实挺浅薄的,嫁给你就觉得自己比小凤赢了。”

    梁恒波笑了“我上次也是第一次见到她男朋友。小凤很专业,很少让我知道她自己的事情。”

    他说话声音很好听,低沉磁性,像慢放的电视剧里的大提琴背景音,宋方霓的眼皮子很快就变得沉甸甸。

    “我问你这些是不是太了,要是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也不会再多问了。”她打了个哈欠。

    梁恒波摸着她的背脊,坦然说“我确实不想提这些。科讯的人,基本不知道我得过抑郁症,我跟他们说,自己只是压力大,董事会的人反正是信了。但是和你在一起,我觉得很放松,有时候仅仅看着你也觉得满足。工作后和你视频,也没那么累了。是不是很匪夷所思”

    她已经越来越困“网上说的那种吸猫就是这样。”

    他笑的时候胸膛抖了一下“好像可以这么理解,但是,小猫不能陪我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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