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前

    岁末冬初,天下动荡,十二路盟军大破汜水关之后,围困京都。

    同年,盟军大破皋京。

    万众瞩目长达三年,消息一经传出,九州震动,天下当即陷入一片沸腾之中。

    春初,纷纷细雨稍歇。

    已停在路上等了半天的客商途人急忙搁下杯盏,推着车赶着牲畜,匆匆忙忙上路去了。

    泥泞的官道撒上碎石子儿,吱吱嘎嘎一片,只驿舍的掌柜却永远不用担心生意,伙计才快手快脚收拾好桌椅地面,又有一波新的客人涌了进来。

    “听说了吗十二路盟军攻破皋京了”

    一个中年客商抖搂蓑衣递给伙计,一边搓着手喊冷让伙计上茶,一边就迫不急待说道。

    “真的”

    “啊,盟军这是胜了”

    骤不及防,先坐下的一客人连茶壶都打翻了,哗啦啦淌湿了一大片前襟,但他惊得顾不上,一把按住茶壶站起身,“老兄这真的假的”

    整个驿舍大堂惊呼连连,连蹲在帘外廊下啜热水的一排力工农夫闻言都不禁站了起身,大家急不迫待看过来。

    “我骗你们作甚”

    中年客商很满意一见众人反应,他说“我刚刚从奉城过来的,你们说真的假的”

    奉城,与皋京相距不过百余里,可谓最接近前线的地方了。

    这年头还在那边做生意的人,无一不是有能耐有关系的人物,打量一眼见这名中年客商见其身材结实魁梧面色红润,出门在外虽衣着不显,但细看也是不错的料子,跟着的护队一色都是膀大腰圆的青壮年,大家都是常年出门谋生的人,一看心里就有数,知对方说的应是不假。

    大家一时震惊失语。

    “何止啊

    此时又一人撩帘而进,他一边解蓑衣一边答话“据说,”他压低声音“暴君已枭首了。”

    “啊”

    众人惊呼。

    一时之间,大家屏住呼吸,半晌,才有人小声说“真的吗”语气中充满不可置信,“那位,真的伏诛了”

    他没那么大的胆子,不敢直呼暴君,可这么些年,这位就如同头顶山岳覆压让全天下心战胆骇,哪怕知晓皋京一破那位很可能真死了,但大家摄于余威,还是下意识放低声音。

    一手捧着十七八个茶碗不停分派的伙计忍不住搭茬“是真的,从前天起就有人说了。”

    要说消息灵通,非这驿道旁的伙计莫属了,平时柜台后的老掌柜听见肯定要呵斥,但今天老头也忍不住停下拨算盘珠子的手,很肯定对大家道“大平说的没错,确实是真的。”

    “盟军于正月初三攻陷大溧宫,小虔王亲入通天台,以戟枭其首。”

    常年来往的都知道,这老掌柜在时事流言中轻易不发声,但一旦发言必定假不了。

    这么一下子,全场沸腾了

    “终于啊”

    盟军终是胜了不少人松了一口气,实在哪怕是他们兜里有点钱,这些年日子也不算好过。

    “好了,好了,总算是有个结果了”

    “很是很是”

    “哈哈哈,不容易啊,都好几年了。”

    一时众人唾沫横飞,坐下七嘴八舌讨论了一会儿,又有人问“那,接着是谁当皇帝啊”

    “淦,那还用说当然是小虔王啦”

    “就是”

    这不白问嘛。

    大家哄堂大笑,指点着那个问话的小子,连那小子的父亲也拍拍他脑袋笑道“小虔王是盟军首领,青山军之主。”

    说来,这个小虔王当真一个极其了得的人物,当年横空出世,剑指皋京,以极其悍然的姿态夺取盟军首领之位,之后盟军一反各自为战的僵持局面,开始连连告捷,有人称其之为战神,而实际这位小虔王仅仅花了三年时间,马不停蹄,最终成功大破汜水关攻陷皋京,成功将暴君诛于戟下

    故大家理所当然判断,接下来,盟军簇拥小虔王继位已毫无疑问。

    大家笑着,你一言我一句附和,来送酒的酒坊老板娘忍不住插了句嘴。

    “听说,小虔王极是英俊。”

    大家立时哄笑“英不英俊与你何干啊小娘子”

    酒坊老板娘忍不住红了脸,啐了一口扭头走了。

    不过话题被这么一带,有些闲汉就忍不住议论起选妃了,喂,传言那位小虔王竟是独身呢哇这岂不是得选上个百八十个

    客商们撇嘴,这不是讨论皇帝老爷的金扁担吗,不过他们也不屑反驳,各自三三两两,就着菜肴酒水开始议论破京枭首和小虔王这两个大消息。

    偌大的客堂沸沸扬扬,大家无一不说得唾沫横飞,唯独临窗边独坐了一个黑衣青年。

    他一身风尘仆仆的半旧布衣,以一条黑布蒙眼,黑布条隐约透着干涸的血色,他皮肤极白皙,掌心茧子却极厚,手边放着一个黑木大匣,小二曾想帮接过,却被他避过了。

    他慢慢在边缘的方桌坐下来,堂内诸人几番惊呼沸腾,他神色却未曾有过变化。

    他对满堂议论充耳不闻,静静吃罢水食,扔下碎银起身,行至门外台阶下,在廊柱上解下那匹皮毛微微泛灰的大黑老马。

    此时雨又下来了,绵绵不断,淅淅沥沥,天空灰蒙蒙的,又冷又湿。

    而黑衣青年却仿若不觉,一步就跨进冰凉的冷雨当中,他用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老伙计的脖子,一踩马镫翻身而上,他哑声道“我们回罢。”

    大黑马长嘶一声,一头冲进雨幕。

    一人一马,消失在纷扬冷雨之中。

    驿馆大堂只是天下一角,此时九州沸腾,都在议论着同一个话题。

    外界众说纷纭,有说暴君伏诛的,有说小虔王不日继位的,却不知此刻盟军内却已乱成了一片。

    小虔王不见了。

    在亲手诛杀暴君并将其枭首的当夜,他不知所终,找遍了整个皋京,甚至整座皇城,都找不到他的踪影。

    毫无征兆,毫不恋栈,他就在这么离去了。

    皇城之内。

    有个头戴凤冠的老妇人,她一身簇新的凤袍凤冠,却疯了似的在空荡荡的华丽宫殿里走来走去,“不可能,不可能的,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我不信,我不信”

    所有纷纷乱象,俱已被黑衣青年抛在身后。

    他眼睛在最后一战受了伤,他却没有治,因为没有这个必要了。

    透过黑色纱巾,朦朦胧胧,一层血色的朦雾,他看不清,只是老马识途,他放开缰绳,大黑马自会将他带上归途,带往他想去的地方。

    最终,这一人一马,来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这是一个向阳的土坡,土坡之上,有一个半旧不新的坟茔,洁白的墓碑被雨水洗刷得光洁莹润,正静静迎着他。

    “姐姐,阿箐”

    黑衣男子翻身下马,一脚深一脚浅,来到墓碑前,他伸手轻轻抚摸墓碑,最终忍不住轻唤心中徘徊过千百次的那个名字。

    雨水哗哗,浇在他的头上脸上,但遮雨的斗笠已经被他扔了,蒙眼黑巾浸透,竟慢慢淌下红褐的血色来,乍一看,满面赤色,竟似落下了血泪。

    事实上,他确实落下了血泪。

    他笑了下,又淌下了泪,泪水带着未愈伤痕鲜血,无声落下。

    三年了啊。

    他已经等不及了。

    眼睛刺痛,他恍若未觉,摸索着打开一直随身携带的黑木匣子,里面赫然正是那暴君首级。

    眼睛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

    墓前,这个黑衣男子献祭了暴君首级之后,再无眷恋。

    他一把扯下了一直用以挡光的黑色纱布天光让他双目一阵刺痛,但他毫不在意,他深深地,用力地,看了那墓碑一眼,反手“铮”一声长剑出鞘。

    那白刃如炼,他毫不迟疑横剑一刎

    “嗤”一声,一蓬热血溅在墓前,黑衣男子保持仰首凝望的姿势良久,慢慢地,慢慢地倒在墓碑边缘。

    他怕,他怕她走了,怕她喝下孟婆汤忘了她,不带他。

    所以他日夜兼程,暴雨不敢歇,只盼着要快一点,尽快一点。

    这个向阳的小山坡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绵绵春雨冲刷墓碑,冲刷掉了飞溅的血水,洁白柔腻的大理石墓碑上简简单单的的那四大四小八个字。

    铁划横钩,入石三分。

    “沈箐之墓”

    “燕长庭立”

    燕长庭自刎于她的墓前。

    沈箐“汰”

    一人一统都惊呆了

    由于系统说最后剧情突然大变,任务完成度无法判断,她不得不以灵魂状态猫着她的坟茔上头。

    从黑衣青年出现起,她震惊,错愕“喂喂,阿庭你眼睛怎么了”

    他却听不见。

    她碰触他的脸和眼睛,他依然无知无觉,她伸手挡剑,可手直接穿过剑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铮”一声拔出长剑,决然一刎

    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身上,他那双染血的眼睛透过她定定望着坟茔。

    “我淦我淦我淦淦淦”

    然后,震惊的系统率先反应过来,“任务失败了”它十分难过地说,又急忙安慰沈箐“不过没关系,你表现都是优,有一次复活机会。”

    “”

    沈箐瞪大双眼,“喂,喂喂”

    别啊,先别你听我说。

    可不等她说完,只听见“叮”一声,天旋地转,眼前直接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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