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白玉堂立刻精神百倍, 询问庞元英。
庞元英眉头微蹙, 垂眸正在思量,浓密修长的睫毛在他的眼底映出些许阴影, 衬得他整张脸轮廓更加分明。天生微微上翘的嘴角,自然带着笑意, 给整个面容添了点玩世不恭的小坏味道, 但并不讨人厌, 反而让人越瞧越着迷。
不及庞元英回答,一双大手就捧住了庞元英的脸
“你们”蒋平一路小跑而来,有点懵地瞧他们俩, “干什么”
白玉堂扭头不悦地回瞪蒋平,正要开口回他,被庞元英先一步截话。
“干什么一惊一乍吓我一跳”庞元英拨掉白玉堂的手, 假模假样地用袖子擦了擦脸。
庞元英这么一理直气壮地反问, 倒叫蒋平觉得心虚了。人家脸脏了, 五弟不过是好心帮忙给他擦脸。自己想什么呢,真该打
“有事”庞元英问蒋平。
“包大人想押蒋文亮入京,毕竟他是三重阁一案最重要的证人。但包大人担心押送的路上会生意外, 所以让我来请五弟过去, 同展护卫一块去护送。”蒋平解释道, “毕竟那个什么阁主李御史逃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包大人和公孙先生的意思是, 还是防着点为好。”
庞元英和白玉堂立刻去见包拯。
“霸州那边的事情不好耽搁, 蒋文亮案子中唯一清楚知晓阁主身份的重要证人, 我们必须严加防护。宋国公而今暂代霸州知府一职,也会于明日启程去霸州。你们到了那里之后,便好生和国公大人配合就是,本官已提前和宋国公打好了商量。”包拯嘱咐道。
白玉堂和展昭双双应承。
包拯命白玉堂和展昭等人今天准备一下,明日就准备出发。
白玉堂想起之前庞元英对自己说的话,正打算告知包拯庞元英的怀疑人,后衣襟却被庞元英拽了一下。
次日,展昭和白玉堂等人临行前里拜见包拯。宋国公王梦已然提前抵达,坐在堂中与包拯闲聊。
王梦见二人已到,便起身欲和包拯道别。
包拯笑眯眯地送行,庞元英却忽然拦住了王梦的去路。
这时候耳朵敏锐地展昭听到门外传来几声闷哼,正欲出门查看,就见白玉堂撩起白袍,潇洒地进门。
“你这是”王梦正专注于眼前拦路的庞元英,倒没注意到外面的变化。
“前些日子,令公子去了霸州益州,听说把国公府不少产业都处置了。晚辈听到一些传言,说是处置这些产业的目的就是为了助力国公大人在朝中东山再起,重新掌权。晚辈并无凭此去指责国公大人的意思,向往庙堂之高,使用权谋手段,早不是什么新鲜事。晚辈而今却不明白的是,国公大人既有此野心,为何不继续留在朝中,反而毛遂自荐甘愿外调去做个小知府”
王梦渐渐敛住脸上的笑容,表情阴沉不已。
“庞少尹这话是什么意思为官者为朝廷效力,还分朝内朝外,京内京外我王梦从没有存过玩弄权术的野心,只要能效忠我大宋,能为圣上分忧,不管在哪儿做事,就断去边境做个小小的八品判官,我王梦也愿意
真不意外,庞少尹果然如传言所谓的那般混账不知天高地厚。看在你爹与我同朝围观的面子上,刚才你那番小人之言,我权当没听见。但决不许有第二次,否则绝不手下留情”
“那您还是当听见吧。”庞元英接话道。
王梦看向包拯,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包拯愣了下,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太知情。
王梦严厉对庞元英道“难为你爹还特意将你安排在此学习,真丢你们庞家的脸。罢了,你的混账事我懒得理。今日我奉旨启程去霸州任职,没时间陪黄毛小子在这干耗。”
王梦说罢就兀自地往堂外去。
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一眼。
“国公大人留步”
庞元英一把拽住王梦的胳膊,王梦反应激烈,立刻甩开庞元英的手,恼怒质问他这是做什么。
庞元英被王梦推搡的退了一步,白玉堂立刻抽刀上前,挡在庞元英面前,护住了他。
王梦皱眉瞪这二人,“这副架势拦我去路,你们要做什么包大人,你便看着不管你的属下”
“这个,国公大人想必也听说了,这一位在我们开封府如何横行霸道,他爹更是不讲理,包某实在得罪不起。”包拯连连道歉,却丝毫没有让人护送王梦离开的意思。
王梦心里深知,包拯这无异于是在鼓励和纵容庞元英的行为。
“千算万算,真没想到您就是三重阁阁主”庞元英对王梦讪笑道。
在场的其他人一片哗然,皆惊诧不已。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是三重阁阁主我看你这孩子还真如传言那般,有些疯癫,脑子不正常。这种话都敢瞎说,你爹若知道了,估计想打死你的心都会有。给你一次机会,痛快收回你的无线之言,否则这后果你们庞家都承受不起”
王梦不等庞元英回应,就立刻便喊自己的随从进门,快些护送自己出去。奈何他喊了几声,外头都毫无回应。
他这次来,本以为是临行前在开封府和展昭等人汇合罢了。遂只带了几名随从跟进开封府,怎料那几名随从早已经被白玉堂给悄悄拿下了。
白玉堂迅速将大堂的门关上,随即转身对王梦道“李御史做事吹毛求疵,嚣张莽撞,这性子不像是伪装。真正的三重阁阁主处世该是内敛沉稳,善于藏锋才对。便是他在仕途上力求平步青云,也不会有李御史有那般张牙舞爪的行事作风。但若说另有其人,却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所以唯一一名指认李御史就是阁主的证人蒋文亮就最为关键。这也是包大人欲把开封府的高手都派去霸州,想做好完全的准备,押蒋文亮回京的缘故。
国公大人自上次受罚圈禁之后,图谋重掌大权多时。朝中不乏有大臣受了您的好处,几番上奏为您说情。圣上那边已然有动容之心,但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大人不留京城了,主动请缨要去霸州任知府。怕是因什么事儿心里没底或是出了什么巨大变故,才让您选择非去霸州不可”
王梦听了白玉堂这番言论之后,忍不住嗤笑起来,讥讽的目光从白玉堂身上扫过之后,问他是谁。
白玉堂轻笑一声,讥讽道“阁主大人何必明知故问。”
“你们开封府的人是不是都爱幻想,一遭儿做梦,空口胡说我算是明白了,跟你们解释什么都是对牛弹琴。要么痛快开门,送我出去,要么你们就真拿出点证据来,指证我就是三重阁阁主。不然我不舒服,你们诬陷朝廷命官的下场也不会好。”王梦第三次出口威胁,面色满是不悦,但还算是保持冷静,并没有发疯。
展昭、王朝、马汉等人都不明白当下的场面是怎么回事。
“阁主并不是李御史,是宋国公”展昭看向宋国公后,再看向包拯,却未从包拯的神秘眸色中没有寻到答案。
余下的人也都疑惑地望向他们主心骨包大人,想等他们敬重的包大人给出答案。
“本官好像不太知情。”包拯语调悠悠地说罢,就轻声质问庞元英,“庞少尹,你又胡闹了”
大家更懵了,赶快茫然地望向庞元英,希望他能给大家解惑。
王梦却是看出了包拯的路数,冷冷嗤笑“怕自个儿乱说担罪名,便扯了有爹做靠山的傻孩子出来胡说包拯啊,王某今日对您真是改观巨大。”
王梦这一奚落倒是让场面尴尬起来。
包拯却稳如泰山地坐在堂上首之位,对于王梦的讥讽毫不在意。他只是语重心长地跟庞元英解释,“你这孩子要好生讲讲理由了,不然你爹都报不了你,更别说我了。”
“领命”庞元英对包拯恭敬拱手之后,请人给王梦弄把椅子坐,“故事太长,烦劳您要耐心一些听。”
王梦横目冷哼“今儿我倒是要看看你想怎么诬陷我,给你机会讲。但听完了之后,你就得乖乖的跟我进宫,去圣上跟前请罪受死”
“事情要先从药方说起。”庞元英不惧王梦所言,一句话引出开头。
只是这句话太突兀了,把大家弄得反而更加疑惑。
怎么忽然扯到药方,三重阁阁主是谁跟药方有什么关系
青枫将昨日庞元英所看的那盒药方端了上来,先给公孙策瞧。
“先生可识得这些药方”庞元英问。
公孙策接过来瞧,立刻就认出这是从李御史的书房暗格里所搜而来的药方。
“熟地黄、首乌、巴戟天、茯苓、淫羊藿这些都是补益肝肾、养精种子的药材。所有的方子,都管治男子不育。”
“搜得此物之时,包大人和学生便觉得奇怪。李御史儿女双全,并无不育的病症,存这些药方子作甚还置于暗格之中,百般珍惜,并且看方子的纸张都已经有些年头了。”公孙策配合地解释道,“当时我们便觉得用此药方的人必定深受李御史敬重。”
“李御史在府里备了六只鸽子的圈套迷惑我们,栽赃了庞元庆,在短时间内转移了我们的注意力。而后,等我们发现鸽房是假的,意识到被他算计之时,他却已经趁机逃走。偏偏巧就在这时候,蒋文亮指认李御史为阁主。如此设套之后狡猾逃脱,刚好会令我们相信他真有可能是狡兔三窟的三重阁阁主。
但仔细想想下毒、绑架白玉堂、挑衅开封府李御史的种种作为,显然在变相暴露他自己。他在为真阁主背锅。”
包拯赞同“不错,这出先自抹黑再金蝉脱壳计谋,几乎完美保护了真阁主的存在。”
“治疗不育的药方李御史肯定用不上,却让他如此秘密珍存,说明用这药方的人有些神秘,且是位能让他甘愿以身犯险的重要人物。这就不难推断出,这位对于李御史来讲很重要人物是谁了。
我猜正是您,宋国公。”
众人默,随即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梦身上,各自神态疑惑地琢磨着庞元英所言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忽然说是宋国公就凭这些药方根本看不出这药方跟宋国公有什么关系
“少尹,这次国公大人在,可不是闹着玩,跟之前摆阵玩捉鬼做法不一样。”赵虎有点担心庞元英这次烦打错了,快人快语,直接开口就这么提醒庞元英了。
“庞少尹破案的能耐有目共睹。而今这般紧要的关头,庞少尹岂会与我们开玩笑。”公孙策温笑着拍了下赵虎的肩膀。
公孙先生如此一说,包大人也没有反对。大家心里都有底了,看来庞少尹说的事儿还真有可能为真。可是大家还是想不明白,怎么就一定是宋国公。
“国公大人想必应该记得,您曾称受过三重阁阁主威胁,不得不帮其抚养女儿,便是国公府大小姐王静婉。为破坏三重阁阁主谋划入侵朝廷的阴谋,同时也为求自保,您在十六年后策划一出意外令王静婉身亡。并且在当时,您要求我们为此事保密。”庞元英再度开口,跟王梦求证。
王梦点了点头,“是有此事。难道就因我受过三重阁阁主的迫害,和他有了瓜葛,你们因破不了案子,便要强加罪名在我身上”
“在蒋文亮之前,您是我们所知的唯一一名真正见过三重阁阁主的人。不过据您的描述,三重阁阁主诡谲多变,见他时应该用了易容术,所以您并不认其真面貌。”
“三重阁阁主狡猾谨慎,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这有什么不对”王梦不解地反问。
“大人撒谎了。”
“我没撒谎”王梦立刻反驳强调。
“十年前,国公府大小姐王静婉十六岁,也便是说在二十七年前,三重阁阁主还有育子的能力。但这个药方有用到三十年前才出产的荷花纸。”
“可是用荷花纸,未必一定就是在三十年前,也有可能存了十几年再用呢”马汉提出异议。
“看病时给大夫写方子用的纸,当然是随手而取,你会特意去拿珍藏的纸张来用”庞元英反问。
马汉摇头,“这当然不会。”
“便是说三重阁阁主三十年前便已经不育了,且看纸张新旧的程度,方子一直持续开到近几年。试问这位阁主有怎么会在二十六年前有个女儿,逼国公大人来抚养”庞元英眯着眼睛盯着王梦,让他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梦默了片刻后,觉得好笑不已。
“这我怎么会知道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在骗我,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他亲生,他就为了跟我玩把戏。又或者,你们认定的使用不育药方子的人,根本就不是三重阁阁主,是李御史身边的其他什么重要的人,只是你们还没查出来罢了。
庞少尹的那些猜测论断乍听起来似有点合理,但你不要忘了,你的论断从一开始就不能确定,根基不稳。而在此之上堆砌的一切,都是无端的揣测和毫无证据的瞎扯”
王梦理直气壮说出这些之后,语调更加冷静,整个人处于沉稳防备之态。相较于之前的突然,王梦此刻恢复了很多自信。
他奉劝包拯最好及时醒悟,做正确的决定,别让今天的事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包拯肯现在处置了庞元英,别让他耽误自己赶路,他可以考虑回头在圣上面前帮忙他求情两句。
不及包拯吭声,庞元英再次出言“前日,我陪母亲去庙里上香,刚巧遇到了国公夫人。”
“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王梦漠然看着庞元英,目光犀利如刀。
“还记得张道士案被查出之后,我去国公府找王梓云,碰见国公夫人问及她此事的时候,她的反应可是很冷淡,也并不算惊讶,她似乎早就知道大小姐的死不一般。当时我还纳闷到底是什么,让一位母亲可以如此无情,反应如此冷淡。
后来听国公大人解释说大小姐并非亲生时,我当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大小姐并非亲生,还是仇人家安插进来的麻烦,就难怪国公夫人不喜她,那么无情了。”
庞元英忍不住地叹息摇头,“可就在前日,我亲眼见国公夫人在寺庙的一座小殿内,悄悄祭奠了她的大女儿王静婉。到现在我的耳畔似还在回荡,她那天对着牌位撕心裂肺的哭声,太震撼了,哭得太伤心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梦质问。
“过去十年了,若大小姐国公夫人并非亲生,又怎会惹得她至今如此伤心”庞元英目光炯炯,对视王梦的双眸,“王静婉就是国公夫人的亲生女儿,她与王大公子就是一胎同出,皆是国公夫人所生”
大家听道这番话,都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之前还说不是亲生,是三重阁阁主的女儿,所以算计弄死了。现在怎么又扯回来了,真就是国公夫人所生
“庞少尹,属下有点糊涂了。那王静婉如果真是国公大人亲生,国公大人因何要杀自己的亲生女儿”赵虎问。
“很简单,因为她并不是眼前这位国公大人的女儿。”庞元英道。
“什么我怎么好像更加糊涂了刚刚明明说是亲生,这会儿怎么又说不是了”赵虎挠了挠自己笨拙的脑袋,恨不得把这个不中用的地方给一锤子敲碎了,他怎么越想越想不明白。
其他人也都有些糊涂,七嘴八舌小声嘀咕着,试图把这关系缕清。
白玉堂眼尖,发现王梦此刻的脸色微有变化,但很快又披上冰冷面无表情的伪装。
“庞少尹之前说真阁主不育至少三十年,又说国公大人是真正的三重阁阁主。可是国公大人有儿女,三公子王梓云才二十岁。”
展昭道出自己的不解后,请庞元英赶紧给大家解惑。
“是国公夫人有儿有女,国公大人未必是吧。”
庞元英毫不避讳地反问那边的王梦,是不是如此。王梦第一反应避开了庞元英的目光,随即又坦然硬对上了庞元英的目光,叱骂他混账,无端诬陷。
“王梓云之前和我抱怨过,他说从十年前开始,你对孩子们就忽然变得严厉苛刻。变得很无情,好像没把他们当亲生的一般。你和国公夫人的感情也变得不好,十天半月才会说上一句话,且还把府中的小妾都打发了。试问到底是什么让一位国公大人如此突然转性对儿女无情了,对妻妾也无情”
“是因为那东西不好用”赵虎嘴快道。
王梦脸色微微泛白,把左手默默被到了身后,暗中攥拳头。当然这些微妙的小变化,全数都入了白玉堂的眼中。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十年前。药方子却能追溯到三十年前。”展昭琢磨哪里不对,随即脑子里冒出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惊讶地张大眼感叹,“莫非国公大人在十年前被人顶替”
庞元英“展大哥聪慧这些矛盾之处,最终就只有这一种可能可以解释。十年前宋国公被人冒名顶替,由此自然就有性情的变化,对非亲生子女的管教自然无情,又因其身体不育的缘故,自然就不好女色了。小妾可以打发,但原配夫人却无法赶走,因怕被发现破绽,所以少说话少接触,夫妻二人自然而然形同陌路,变成现在十天半月都不说一句话的光景。至于王大小姐的死,我想必定是国公大人编了什么故事给国公夫人,令国公夫人不得不为了顾全大局,不敢对外表露真情,并且配合了你的说法。”
“你胡说你说这些有何凭证”王梦激动地指着庞元英的鼻尖,骂庞元英比他爹还阴损。
情绪终于激动了,看来他的话真的戳到了王梦的痛处。
“目前没有,正如国公大人之前所言,一开始基于的就是假设。但是也容易证实,我相信这位三重阁阁主的不育之症还没治好。只要请大夫给国公大人把一下脉,自然就能证明国公大人的清白了。”庞元英见王梦动了嘴唇,先一步截话,“不会这么巧吧,国公大人近十年刚好得了不育之症”
王梦锁眉,扭头避开庞元英的目光,“是又如何,我看是你明知道我的病,故意备好这些说辞陷害我。”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王梦。
王梦气愤对众人道“什么冒名顶替,未免太胡扯,你们不会都信了那个黄毛小子的胡言你们好好看看我这副长相,十年前,认识我的官员们都不在少数,我就这幅样子,从来没变过,怎么替来检查我是否易容了便是”
王梦说罢,自己用力扯着自己的脸皮,以证实自己这副长相就是真的。
公孙策前去查看之后,对包拯点了头,表示王梦的脸确实为真,不存在易容的可能。
“看见没,就是我”王梦哼笑道,然后充满敌意地瞪向庞元英,警告他自己回头定然参奏圣上,非得参到庞元英吃罪才会甘休。
“宋国公的老家在益州,对么”庞元英丝毫没把王梦的威胁听进耳,反而是他提出的这个问题,直接把王梦嘴角的笑给问没了。
“是。”王梦的这一声应,明显没有之前有底气。
“瞧了,前两日我偶然听人说了益州那边有一习俗,关于双生子的。若一胎同时生出俩一样的孩子,视为不吉,后出生的那个孩子则被认定是魔鬼伪装而成。为了一家子人的平安顺遂,就必须要把后出生的孩子处置掉才行。前段时间东京城内有名的名妓娴婉,便是益州人,她便是因双生子的身份,被父母狠心丢弃。本是该死的命,因家奴贪心,暗中养着她,把她远远发卖了换钱。”
庞元英感叹娴婉命苦后,提及霸州的妓院暗香楼,这家妓院是三重阁的产业,是搜集诸多五花八门消息的地方。庞元英在霸州查案期间,曾亲耳听谈及生双生子遗传的话题,并拿宋国公府举例。
“我之前曾问过王梓云,王梓云亲口告诉我,说她祖母当年同时生的是他父亲和二叔,但他二叔出生后不久便死了。”
包拯蹙起的眉头在这时候终于得以舒展,“原来问题在这里,你并不是宋国公王梦,而是王梦孪生弟弟”
“你们胡说什么,我当然是王梦”说话的国公颤巍巍地挪腿,往后退了几步,不敢相信地看着在场的众人,特别是庞元英。
他忽然转身,欲往距离他最近的窗户跑。白玉堂一个纵身,立刻擒住了王梦,将他制服跪在地上。
包拯命人立刻将假国公捆绑,让公孙策为其把脉验身,果然身患不育之症。
公孙策小声跟包拯解释“像是自小就如此,便没长大过。”
包拯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然而俩人交头接耳的嘀咕,刺激假国公浑身战栗,几欲吼起来,但他极力隐忍着,还是什么都没说。
“可我有一事不明,他为何非要杀王静婉还编了那么个荒诞的故事,结果就因此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害他身份揭穿”
“张道士练得邪术里,有一个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说的就是被施法的人只要舍了孩子进去,便可逆天改命,紫气东来。想来这位假国公的野心不小,欲谋高位,十年前顶替了宋国公之后,必定意气奋发,便想大改命格,是不是”庞元英质问假国公道,对方依旧沉默不知声。
庞元英拱手对包拯道“此番去霸州,他必定会把重要之物随身携带,比如三重阁的名册。不在他身上,就在车里。”
展昭主动请命,立刻带人去查。检查马鞍随行物品后,拆了马车,还是没发现,最后就把马车的每一片木板都打碎,竟真找到一本簿册。名册上的字极小,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名字,有的还打了红叉。
李御史、蒋文亮等正在名单之列,在打红叉的名字里则找到了毛胜、周子玉、初雪等人。
包拯将名册排在桌案上,升堂审问假国公王楚,问他认不认罪。
王楚嗤笑不已,反问包拯“认什么罪当初是他们无情无义,将我丢进了河里,害我现在半死不活,连个真正的男人都做不了。要怪就怪王家人无情无义,跟我有什么干系。”
“自小就把你遗弃,那你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份”包拯再问。
“碰到好心的猎户夫妻无儿无女把我捡了回去。身份这种事儿还用知道那种习俗当地所有人都清楚,而且我长大些的时候,养父母就叮嘱我不许往城里跑,不然见到和我长相一样的人就会没命。凭什么长相都一样,一个是富贵公子,众星捧月;另一个却要吃糠咽菜,啃野草饱腹若这是命,我便偏不服命,逆天而行,让当初那些害我如此的人都后悔。”
王楚说到此,忽然哈哈笑起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庞元英。
“你查的不错,但还有些东西你没查到。比如国公府的老爷子老夫人是怎么死的,还有国公府的那些老仆,所有有机会参与当年遗弃我事的国公府老人,我都给弄死了。那感觉,可真爽快”
“可王梦是无辜。”公孙策叹。
王楚立刻纠正“错,他怎么会无辜没有他,我又怎么会落得那般下场。不光他该死,他的子女的命也该是我的,为我牺牲”
公孙策整理完口供之后,询问王楚“这么说来,张道士案完全出乎你意料你没想到他会对王静婉动了真情,还背着你偷偷练了十年小鬼”
王楚应承。
“既然要王静婉的命,又为何设计她与张道士私通,令王静婉怀了身孕后才死”庞元英跟着质问。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若多送一个,岂不是效果更好,哈哈哈哈”
庞元英听不下去了,不想自己的耳朵继续污染,转身要出去。却被王楚抓个正着,喊住了他。
“怎么,生在富贵窝里的公子哥听不惯我们穷酸出身的人生”王梦冷冷地讥讽问。“好歹我逼你更努力,值得拥有更多你们这些生在福中不知福的畜生,便该去死,让地方给我们,知道么”
“我也想替那些你害死的无辜说一声,像你这种因为自己心理变态就要无端伤害他人左右他人人生的畜生,便该狠狠地受着狗头铡的问候知道么下去之后,王静婉他们会在阴间好生等着你。”庞元英抬首,看着王楚身后一处空空的地方,继续道,“她说她会请你好生尝尝地府的凌迟和下油锅。”
王楚本觉得好笑,不信这些,但他忽然觉得后背发凉,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脖颈,他张了张嘴挣扎喘不过气来。憋气半晌,忽然通气了,耳边又好像有什么东西对他吹凉气,喊着他的名字。王楚捂住耳朵大叫,仿佛身上的骨肉分离,真被凌迟下了油锅
两日后,东京城外三十里的荒岭的悬崖下,有人通报发现了一具尸体,经查证实身份为李御史。
又隔了三日,狄将军将蒋文亮从霸州运至东京城。蒋文亮得知王楚已然身亡之后,痛哭坦白了他与李御史和王楚之间生死结拜关系。二人都是穷苦出身,在二十多年前都遇到几乎要命的窘境,是王楚及时出现,冒着亡命的危险帮了他们,救了他们的命。后二人受王楚逆天改命的说法所感染,誓死跟随,发誓永不背叛。
“本是极好的兄弟情,却没想到随着权力的一日一日变大,什么都变了味。我们不光为了复仇,还享受着为了贪欲肆意践踏别人性命的快感。真该死了但我不会后悔认识阁主。这世道尔虞我诈,互相算计太多,真情难得。这辈子我宁肯做个傻子,把这条命只留给阁主。”
蒋文亮认罪后,给包拯磕了三个头,只求速死。
三重阁案十分复杂,虽然首领已死,单个地方分舵以及其它各处暗插的奸细都需要一一处理。包拯将此事全权转交给公孙策、展昭配合大理寺共同处理。
至于庞元英和白玉堂,包拯则打发他们放假休息,劝庞元英最好回家看看。毕竟之前闹出冤枉庞元庆的误会,庞太师那里大概要撒火的。包拯肯定帮不了,只能给点假来支持庞元英了。
天意外阴沉,没有惯有的秋高气爽,反而凉风阵阵,刮得人后脊梁发毛。
白玉堂陪庞元英至太师府前,便忽然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庞元英仰头看他,机灵地眨了眨眼。
若在平常,这必定会换来白玉堂的笑,但这回白玉堂却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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