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涯端着碗,在坦诚相待和誓死顽抗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装傻。夹了一块肉塞进自己嘴里,反问道,
“娘你说什么呢”
车千兰盯着步涯的脸,这张脸分明就是自己女儿的脸,只是没有那些粉黛修饰,瞧着素净许多。
她只是一个凡人,也没有仙缘。
纵使庄元苍一直拿各种天材地宝的给她补着,也经不住岁月流逝,眼角已经隐约瞧得出一些细纹。
她更看不出夺舍或者是换皮之类的邪法,就只是凭着直觉,觉得自己的女儿仿佛只剩下个壳子是熟悉的。
但是此时步涯如此理所应当地一反问,她又有了些犹豫。
步涯寻思着,按原文自己的性格,是该发个火还是该撒个娇
步涯边想,边又扒了一嘴饭。
心里愁的要死要活的。
车千兰“你”
步涯打算顽抗到底,“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变了”
“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变了很多,”步涯边吃边现编词儿,“我这次下山遇到了很多事情,也想通了很多事。”
不管怎么说,先卖个惨总是没错的。
步涯放下碗筷,弯腰脱下靴子,卷起裤脚,露出自己膝盖上的伤来这时护着萧月凝的时候摔的。
步涯腿部线条柔和,皮肤洁白莹润,如凝脂暖玉,偏生膝盖处摔得血肉模糊,现在已经结痂,看着一大片的褐色硬壳。
又因为白日里路走的多,膝盖处硬壳龟裂,隐约能瞧见里面红色的血肉。
步涯道,“下山之后我才知道坤泽到底是个什么,我摔倒无人帮扶,饿了没人心疼。反而有不少师兄对我动手动脚,有事还要把我推出去顶包。”
步涯观察了一下车千兰的反应,然后继续伤心道,“我没有办法不变。”
步涯变相是说,我换了衣服是因为师兄不规矩,我吃相没以前好是因为我在外面吃不饱我饿。我说话行事变了,是我经过磨练舍弃了原本的样子,想要做一个新的我。
我的腿伤就是一个证明。
虽然但是,步涯自己也还是觉得这个理由蛮牵强的。
她又偷偷看了车千兰好几眼,犹豫自己要不要撒两颗热泪烘托一下气氛。
恰在此时,有人给步涯送来了第二个证明。
外面通传禀报过后,进来一个小童,一礼后恭恭敬敬地道,
“师娘见谅,宗主说是有些事要询问步涯师姐。”
琨吾宗辈分极乱,所有负责生活起居的小童一律管正式入门的弟子唤师兄师姐。
就连步涯庄邵庄云寒这等算起来该是名义上的兄妹的,也是师兄师姐的称呼。
小童传话传的规规矩矩,但是语焉不详的总容易让人多想。
车千兰看了一眼步涯,瞧着这张熟悉皮相,心里一软。
她问小童道,“我家小涯儿才刚刚回来,这时传唤她是有何事”
那小童不卑不亢道,“这个不知。”
车千兰“是不知,还是不能说”
步涯慌忙在旁边接口,用一种委屈至极的语调,耍脾气一样的,
“他们这是要将我打成罪人一定是要拉我去对峙,要把害死坤泽女的责任推在我身上”
车千兰闻言是不大信的,看了步涯一眼,转头又看向小童,“可是如此”
小童不答话,只低着头。
步涯努力让自己显得作天作地一点儿,“我不去我去了就回不来了娘,你都不知道,他们在龙坪镇就绑过我一次了”
小童“师姐见谅,宗主还在等你呢。”
车千兰皱着眉头略一思量,回小童,“我与她一起过去,走吧。”
小童“夫人,这恐怕”
车千兰“不行”
小童无奈,转身为步涯和车千兰引路。
步涯愣怔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要不要再闹一会儿。
车千兰“你需得去,不可胡闹。”
步涯装作百般不愿的样子站起来,准备跟上。
经过车千兰的时候被车千兰一把拉住,车千兰面无表情地拿帕子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步涯摸不准车千兰到底对自己的话信了几分,现在到底还怀不怀疑自己,只能干杵着让她帮自己擦嘴角。
擦完嘴角之后,车千兰又给步涯顺了一下领口,然后才率先转身出门。
步涯愣怔了一下方才跟上。
小童带着两人七拐八拐的在这偌大的琨吾宗里转悠,步涯心道幸亏现今是有个小童引路,要不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那可是当场就要现原形了。
车千兰一路心事郁结。她心中疑窦未消,可又放不下心,怕自己女儿跟着过去受了苦吃了亏。
只勉强撑住了一个八风不动的外表,期间都不敢回头看步涯一眼。就怕一眼过去,自己又开始不停怀疑了。
几人不知绕过了多久,最终在庄元苍所在的书卷阁的门口停了下来。因为有车千兰在,也没走什么通传禀报的虚礼,车千兰直接领着人就进了。
步涯踏进去的瞬间,就好似踏进了什么空气稀缺的苦寒之地。
无迹可寻可有无处不在的威压直逼的步涯喘不过气来那威压是来自庄元苍。
庄元苍对步涯这顶“自走绿帽”的敌意深重,并且不屑于隐藏收敛。
大能威压岂非平常人可比
步涯进屋子就觉得自己不自觉地在发抖,虽说理智告诉自己没什么可怕的,但是自己的心脏却快要被压得不敢跳动了,气都喘不过来。
步涯觉得自己的状态,就像是已经把头放在了断头台上,刀已经举起。
她的身体与意志此时完全分烈,身体本能的害怕。
但理智却在撑着给自己壮胆,甚至还有闲心好奇庄元苍的长相,好奇心旺盛地看了人一眼。
不过也就只敢偷瞄一眼,就一眼。
庄元苍得道尚早,所以哪怕已经几百岁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过青年模样。只不过眉目之间沉淀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仪庄重,所以看着也不至于显得太嫩。
庄元苍的威压与敌意只针对步涯一人。一同进来的车千兰并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庄元苍起身,对车千兰道,“夫人怎么也过来了”
车千兰对着自己夫君笑了一下,她总是一看到这个男人就安心的,然后走到了庄元苍身侧。
步涯留在原地,也是此时才发现这屋子里除了他们,还有庄云寒庄邵,以及三四个女修。
女修也大多面熟,有那个叫做云若的嚣张女;有三个虽不知姓名,但步涯记得这些人曾在龙坪镇指责自己害死了女主的。
这可是好。
步涯心道,还真是来对峙女主的死的。
庄元苍还在和车千兰说话,声音压的低。语气也是显出一种上位者特有的得体庄重,并不如平常夫妻那般随意,只是言辞间的关心倒溢于言表。
听起来有种诡异的反差萌感。
步涯听了两句,就觉得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自己一边被大能威压精神凌虐,一边还要遭受这种暴击。
步涯抱着自己忐忑到破碎的小心脏,心说自己穿书怎么就没那个命穿成大佬的小心肝儿呢
“徒儿斗胆,想请师娘暂且回避”
一个女声突兀的打断了这次狗粮供给。
步涯
谁啊,这么虎不要命了
步涯用一种看寒武纪三叶虫的眼神转过头,就见着有一名女修抱剑一礼,低垂着头。
这人步涯有印象,当时和自己一起走的,后来遇到妖兽临阵脱逃,其他师姐都死了,她倒是还活着。
庄元苍扫了一眼这名女弟子,没开口说话。
庄邵向来人精一样的,立刻站出来递上台阶,“雨落师妹多虑了。步涯师妹虽说是师娘的骨肉,但是师娘的为人你我皆知,不会徇私的。”
车千兰略微皱了眉头。
他们这般对话基本就已经佐证了步涯之前话语中的一小部分。
就是拉她出去顶包,要和她对峙,把害死坤泽女的责任推给她的那部分。
车千兰问庄元苍道,“深夜夫君招小涯儿过来,到底是为了何事”
庄元苍垂目片刻,最终还是把这个差事推给了别人,不冷不热地唤了一句,“云寒。”
庄云寒正待开口,一边的云若师妹却站出来一礼道,“此事是我等指认步涯师妹,还是由我来说吧。”
云若道“我等本是接了龙坪镇的消息,前去接突变的坤泽女回三尺峰。本来一切顺利,可在坤泽女花信期的夜晚,因为步涯师妹罔顾职责,贪生怕死,直接害了我姐妹数十人的性命和那坤泽女的性命。”
车千兰似乎也有些惊讶,看向了步涯。
步涯挺无辜的,“我没有。”
车千兰却不大相信,自己的女儿她是知道的,将“罔顾职责,贪生怕死”四个字安在她身上一点都不冤枉。
现在心里忐忑得紧,满脑子开始转着怎么保下女儿的命。刚刚那些怀疑她是谁什么的,瞬间被扔出了九霄云外。
云若一句大纲提要之后,又详说了细节。
大概是上次遭步涯质问过一回,有了经验,这次还把“引雷符”的漏洞给补上了。说是步涯惊慌失措,拿着引雷符胡乱拍打,居然意外击中了几个妖兽。
但是其核心,依旧是她们掩护步涯和坤泽女先逃。
云若“我等乾元体质,会惊扰坤泽。便让步涯师妹带坤泽女先行逃脱,我等断后。可谁知”
云若一顿,看向步涯,恶狠狠道,
“谁知步涯师妹居然路上起了歹念,杀了坤泽女放血,以坤泽血腥气吸引妖兽,掩护自己逃之夭夭。”
步涯听这话一顿。
突然心中冒出一股寒气,这寒气比庄元苍的威压还要让她冷的厉害。
她突然对坤泽女的死因,有了个模糊而又可怕的揣测,她盯着云若,冷道,
“什么叫做杀了坤泽女放血”
庄云寒接过话,“那女子的尸身后来抬下去细查过。虽胸腔大开脏腑掏空,但其后背仍可看到一处贯穿伤口。”
步涯
步涯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心中却突然腾起了一股怒火。
萧月凝根本就不是运气不好死于妖兽,而是死于人手,然后尸体被丢给了妖兽
庄云寒看着步涯这般神色,眸底似乎闪过些心疼。但是微不可查,看起来还是清冷得如霜似雪。
车千兰也有些被这话给吓到了,幸得旁边的庄元苍不动声色地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安抚了一下。
庄元苍问步涯道,“对你师姐所言,你可有什话说”
步涯“有。”
车千兰紧张地看着步涯。
察觉到这个,庄元苍的威压也渐缓。
步涯喘息顺畅了些,看向云若的时候,目光沉得像块寒铁,语气却平静得很,
“敢问师姐,刚刚所言你敢指天发誓么有一句假话就不得好死。”
云若傲倨地冷笑了一声,道,“有何不敢我杜云若此话要有半个假字,九天玄雷叫我身死魂消”
步涯嗤笑,又问道,“那你刚刚那一番言辞,可有证据”
云若“幸存的师姐师妹都是人证。”
这话一落,旁边那两个女修纷纷帮腔,“我们都可以作证。”
步涯看向旁边的庄云寒和庄邵,笑容明媚得如娇花初绽,
“那两位师兄呢是也为她们作证,还是为我作证,或者作壁上观”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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