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头,且说小白和木无患那边, 他们与两黑人缠斗顿时。
原本步涯离开, 它们是要去追的。生生被小白和木无患截下, 双方一直僵持到现在。
直到步涯那边燃烧纸人之时,黑影便停下了动作,浑身变成通红,不停地颤栗。
直到最后一点灰烬落地, 这两个黑影便跟着化成了一缕黑烟, 然后在镜像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白累得个够呛, 直接靠着通道壁喘息了一会儿,又看了看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看来她还真在通道尽头找到本体了”
木无患抬手抹了自己脸上的血迹, “应当是。”
“居然还真让她找到了, ”小白摇头笑道, “我还当你是哄骗她的, 寻个理由让她离开这里。”
木无患笑了一下,一张带着些妖气的脸莫名混进了少年的稚气, “谁说不是呢”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也不知他是赞同小白说的“居然还真让她找到了”, 还是赞同的“寻个理由让她离开这里。”
这通道现在已经被毁得七七八八了。
步涯离开之后, 这二人也曾想过毁了这通道的“镜面”。但镜子这种东西,碎成两半便是两块镜子,裂成三块, 便是三块镜子。
除了把这通道两端的金属却化成齑粉,否则根本没办法逃开。
但是这通道两边有灵石和符文加持,哪里是那么好粉碎的。
一番打斗下来,体力消耗加上身上的伤痛,两人都是疲累不已。
小白歇了好一会儿,收了自己的法器,再次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失笑道,“但愿她那纳戒里还有伤药。”
木无患瞧了小白一眼,“你需要”
魔修的自我修复能力非比寻常,碎了膝盖的断骨都可以续起来。现在这伤口虽说看着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的骇人,对魔修而言,却也不是什么大事。
小白笑了笑,“止疼总行的吧。”
伤口可以自愈,又不代表受伤不疼。
小白不经意似的瞟了一眼木无患的肩膀,那处也是伤的不轻,和他手臂的伤口不相上下,也是皮肉外翻,血都浸透了胸前和后背的衣裳了。
不过小白心中有数,对木无患来说,伤重的只怕不是肩膀,而是手腕。
只怕现在焦黑都已经越过手肘了,再这么无限制的使用修为,这人手腕上的禁制铭文怕是能要他的命。
不过小白自觉与木无患没什么深交情,也犯不着去提点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废话。
两个人都只歇息了片刻,稳定了一下呼吸,便又顺着通道往前走了。
步涯一个人先行走在前面,他们二人终究是不太放心的。
走出没多远,突然一阵风扑过来。
那风来的蹊跷,清新自然,仿佛带着湿润的水汽。半点也不像是从地底吹出来的。
小白和木无患都怔了一瞬。
他们二人对气息要比步涯来的敏锐,都从这风中感受到了苍龙神识的味道。
小白皱了皱眉头,道,“这风怎么回事”
而且这风是从前路来的。
木无患也未曾接他的话,只一个眨眼就在几丈之外。
小白没等到回答,也只能无奈跟上。
两人到了通道尽头,已经是再次大门紧闭。
门上依旧是苍龙七宿的星宿排列,门前依旧垂着铃铛和花灯。
小白喘着气,平缓着呼吸,四下看了一眼,道,“她呢”
木无患道,“既然过来的通道没有,门外没有,那么只可能在门内了。”
小白
小白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是该问步涯一个三脚猫的坤泽是怎么入门的,还是该问她怎么不等等我们就自己进去了。
他心里头来回纠葛了半天,最后跑出来一句,“她真是厉害了。”
他们二人站在门外,这门自然不可能自发而开。
小白道,“怎么的,咱们现在是先敲个门意思一下,还是直接破门”
小白嘴上征询意见,实际上手上已经召出那把黑气萦绕的扇子了。
这时,门上垂下的花灯突然“噗”的一声,蹿起了极高的火焰。
紧接着花灯下的铃铛开始自发而响,铃铛的声音越响越急。
原本之前的步涯也曾经历过这一幕,只不过不同的是,步涯那时直到铃声停下也什么都没发生。
可现在,门上的苍龙七宿星辰慢慢发出微光,光随着铃铛的声音不断变亮。
等到所有星辰一起亮起来,原本平整的石门便发生了变化。
就好像突然从门上浮起了浮雕,上有飞鸟祥云,下有湖海游鱼,中间盘着一条似蛇非蛇的怪物。
铃铛声停,那浮雕的石头蛇慢悠悠的挪动躯体,头从石门山浮起,吐了吐信子。隐约穿出来扯呼的声音。
一股隆重的妖气从石门之上散发出来。
小白一张嘴就是停不住,感受着这蛇的妖气就觉得绝非善类,手上的扇子一收,挑起眉头道,
“她,她胜了这玩意儿之后进去的”
木无患看了小白一眼,似笑非笑似的。
小白被看得不大自在,辩解道,“并非是我看轻她,可这门上的也太凶残了点儿她一介坤泽,现在还是内海空虚,无甚灵力。”
门上的石头怪物似乎还在睡着,闭着眼睛,隐约能听见它打呼噜。
木无患不动声色道,“内海空虚得怪谁”
小白先是顿了一下,然后才笑道,“我哪里知道她会那么拼命会还她的。”
小白这话是真的,他是真没想到步涯那个时候能为了他抽空内海。
木无患也没和小白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说到底,三人之间,他们俩才是最不熟的。
小白转了话题道,看着门上酣睡的怪物道,“可别咱们辛辛苦苦灭了这玩意儿,回头发现她没在门后。”
木无患倒是无此担心。
他们刚刚过来的通道并没有什么岔道,一路过来就到了门前,步涯应当去不了别的地方。
至于这门上的怪物,诚如小白所言,步涯的修为确实不敌,所以木无患猜测着步涯也许并不是靠着打败这妖兽才进门去的。
步涯之前曾说苍龙神识将什么东西沉进了她的体内,说不定就与此事有关。
不管怎么说,是不是在门后,进去一看便知道了,总不能一直这么干耗着。
木无患和小白都深知这点。
小白向前走了一步,看了木无患的神色,确认他没什么反对意见,便翻过扇子,扇风如刀般飞出去。
刀落在石门之上,石门自当被刀风切割,乱石飞溅。
可刀风伤到的,都不过是石门的空白部分。而且这石门犹如活物,眼见着上面落下几寸深的刀痕,转瞬就开始自我愈合。
不管怎么说,小白这一击,已经唤醒了石门上的怪物了。
它懒洋洋地摆了摆头,将头探出来,用蛇信子尝着空气中的味道。
大约是感受到了小白和木无患的气息,它顿了顿,然后一双眼眸睁开,红光逼人。
它侧着头看了小白和木无患两眼。
小白笑了笑,道,“多有打扰,在下”
那蛇一样的怪物窜出来就是一口,要不是小白躲得快,只怕现在脑袋都没了。
木无患在一边跟着翘起唇角,结果被小白逮了个正着。
小白“你还有没有良心帮忙”
他们二人此处鸡飞狗跳的时候,门内却完全是另一个祥和的景象。
步涯被风吹进门内,直接跌了进去,却并没有落在石板地上,直接被风刮进了一个水潭。
水潭不大,却极深。
步涯跌进去跌得猝不及防,落进水里就呛水了。
怀里两只小猫也没多讨得好,从步涯怀里游出来,踩着水往上浮。也是浮出水面就不停地咳嗽,“啊秋”个不停。
步涯艰难地在水中露出头,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还没咳得回过神来,就见着一条符纸叠成的鱼儿从自己眼前游了过去。
它还专门停下来多看了步涯两眼,朱砂点的眼睛眨巴眨巴,步涯震惊得差点忘记呛咳。
鱼会眨眼的吗
谁用符纸叠的,一点常识都没有
鱼儿绕着步涯转了两圈,钻入水底没影子了。
步涯捋了一把头发,一边咳得昏天暗地,一边朝着两只小猫游过去。
好在这小妖兽天性识水,要不现在可就糟了。
两只小猫踩着水,原本的毛茸蓬松现在都贴在身上了,但是看起来并没有瘦多少,都还是肉乎乎的。
大猫到底是活了那么多年了,被风刮到空中的时候就已经找回平衡,此时落在水潭旁边的地上。
虽说原本是幸免于变成落汤鸡的,可它在岸边来回走了两圈,看步涯它们还在水中,一犹豫终究还是下水了。
踩着水朝步涯那边游,步涯把两只小猫捞过来放在自己头顶,她怕这两只小猫肉乎乎的又体力不继,一个不小心在水里淹死就不好了。
两只小猫扒着步涯湿漉漉的头发,也扒不稳,颤颤巍巍的。
步涯看着大猫过来,就也朝着大猫那边游过去了。
一人一猫汇合,步涯把两只小猫放大猫身上,然后一起朝着岸边游。
这处地方明明是在地底,但是却给人一种阳光灿烂的感觉。
岸边垒着整齐的汉白玉,步涯一撑石面,整个人从水中浮起,借着浮力坐在了石头上,腿脚依旧泡在水里。
大猫倒是带着两只小猫上岸了,趴在岸边给小猫舔毛。
步涯摘了发带,让自己把湿透的头发给晾一晾。
拿着发带才想起来,这发带还是木无患那个时候送给自己的。
也不知道他和小白两人是不是脱险了。
步涯抬头看向他们的来路,却惊讶的发现找不到来路了。
他们是从石门跌落进来的。可现在举目四望,远处不是青山如黛,便是白云悠悠。
远山近水,楼阁宫阙,青松瀑布,乱石绿草此处好像是哪家王侯的郊区别院。
石门哪里还有什么石门。
步涯她们就好像横空从天上掉下来的。
步涯再三确认,不论远近高低,都不曾看到有石门的存在。
恰在这时候,步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自己撑在汉白玉石上的手。
条件反射似的,步涯猛地收回手,抬手就要反击,回头却看见了一只符纸做成的兔子。
大概有竹蔑做成的支架,上面糊上白纸,再用朱砂笔点上眼睛,在隐晦处落下符文。
乍一看有点像是元宵节做成的兔子提灯。
兔子的朱砂眼睛也是眨巴眨巴的,抬头看了步涯一会儿。
步涯心中一动,将这只白纸做成的兔子拎了起来。
这纸兔子提在手里,因为这纸糊成的形状,所以并不能像活兔子那般弹腿。
但是步涯依旧能感受到它挣扎的力道。
步涯将这兔子翻来覆去的查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只在它接触地面的那一面看到了几个符文而已。
步涯把这兔子放回去,它忙不迭地就跑了。
可惜没能跑两步,有只小猫看着这纸兔子好玩儿,也不要大猫舔毛了,就跟看到了什么新鲜玩具似的,爬起来就追兔子去了。
兔子才刚刚跑,水底就又有纸鱼儿过来了。
用鱼唇碰着步涯浸在水里的衣袍。
步涯突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感这是哪儿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她愣怔了一会儿,才想起发带还握在手里。
也怕把发带给弄丢了,便准备将其系在手腕上,系的时候看到了那个赤红的脉络手镯一般的藤芽标记。
步涯默默叹了口气,心道不管在哪儿,该找妖藤的只怕还是得找,总不能在这里干坐着的。
她把发带系好,把脚从水中提出来,拧了拧衣摆。
靴袜自然也都是湿透了的,她干脆把靴袜脱下来摆在一边,赤脚踩在了地砖上。
看这地方的日光,此时好像接近正午,地砖被太阳晒的有些发烫。
步涯的脚踩上去落下一个又一个湿脚印,不一会儿就会被地面的热气蒸干。
步涯随意走了走,顺便把那只和纸兔子玩儿得舍不得回来的小猫崽给抓了回来,放在了大猫旁边。
小猫还想跑,被大猫一爪子给按下了。按住了舔毛。
步涯看到不远处就有阶梯,阶梯很高,也很宽,和三尺峰琨吾宗山前的阶梯有的一比。
大约数百步阶梯之后,有一道山门。也是巨石所成,上面倒是有匾额一样的东西,只是并无一字。
再往上,就是那些宫阙楼台青松树木了。
步涯抬头仰望了山门一会儿,一时拿不准怎么办。
自己是在这原地等等木无患他们,还是现在便在这里四处看看,自寻出路。
总该等等的,毕竟是一起进来的,而且有小白和木无患在,一起行事终归要安全些。
可,自己这是不慎跌落,若是他们寻不到这处,自己又在这里干等着他们来,那岂不是麻烦了
步涯转头去在大猫旁边坐下,揉着大猫柔软而又略带湿润的肚皮毛,“你怎么到哪儿都不慌张”
大猫懒懒看了步涯一眼,要过来给步涯“舔毛”。
步涯慌忙把这颗巨大的猫头给推开,“不用不用,我头发少,你给我舔就舔没了。”
步涯头发不少,这是现代社会的时候熬夜太多,“秃头警告”入心太深。
现在的坤泽身躯是美人设定,哪儿会成个秃头美人。
步涯好不容易就大猫舌头底下救下自己的头,便靠着大猫晒太阳,心道,我就等一会儿,若是头发和衣服都晒干了他们还没过来,我就一人寻出路了。
步涯躺在大猫身上的时候还捏了一张引雷符在手心,以防突发不测。
毕竟这地方蹊跷,乍一看平和的很,可这要是万一呢
两只小猫崽子就在步涯脚边滚来滚去,你咬我的耳朵,我踩你的鼻子。
和风吹拂,阳光温暖,空气清新。这里真的是让人起不了任何危机意识。
大猫任由步涯靠着,自己就一边看着崽子打闹,一边竖着耳朵警戒。
有几只巨大的千纸鹤落在水边,用一个极其别扭的方式低头“喝水”,也不知道它们纸做的身体,喝水有什么意义。
步涯靠着大猫躺了好一会儿,大概还朦胧的睡了一小会儿,只是十分警醒,睡不到片刻就自发醒了。
一直到大猫湿润的皮毛重新开始变得干燥蓬松,都没有人来。
她揉着大猫的毛,最后还是站起身,决定不等了。
总不能一直指望别人的。
她咬着发带,用手指把干了的头发梳理顺绑好,过去重新穿好了靴袜。
纸兔子在她脚边蹦了蹦。
步涯又过去低头抓了两只小猫抱在怀里,招呼大猫道,“我们自己先上去看看。”
大猫会意,跟着起身。
三猫一人开始自阶梯往上爬。
那水边的千纸鹤盯了他们爬阶梯的背影一会儿,突然拍拍翅膀,离开了水面,赶在步涯之前飞过了山门。
步涯拾级而上,突然一阵山风吹来。她心有所感地抬头看向山门的方向
就看见山门下有一人影,穿着一身青衣,微笑着低头看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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