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奥罗拉在一家魔法宠物店找到了一份暑假工工作。店主是布伦特太太,一个有着亚麻色蓬松卷发的老妇人,眼睛是凹陷的黄褐色,带着一副很厚重的水晶眼镜,总是披着一件已经褪色的拼花粗针织的干净羊毛披肩,哪怕在七月份的时节里也是如此。
奥罗拉能得到这份工作实在是巧合,但是也并不完全是意外。因为当她走进这家店的时候,所有的魔法宠物都安静下来了,齐刷刷地望着她。布伦特太太发现这个小姑娘有种能够轻易接近这些脾气古怪的小东西的能力,平时自己两天才能把每个魔法宠物的健康检查完毕,奥罗拉一上午就能做完,因为宠物们都很配合。
布伦特太太完全找不到拒绝这个小姑娘的理由。
就这样,奥罗拉在对角巷的这家魔法宠物店呆了大半个月,每天做的就是给宠物们清理笼子和喂食,确保它们的健康。托这段经历的福,她已经把清洁咒的咒语背得炉火纯青,就是没办法实践。
每一个新生在离开霍格沃茨以前都被严厉警告不许在校外使用魔法,否则就面临着被开除的风险。奥罗拉可没有想过要去试探魔法部的执行力和灵敏度。
布伦特太太是个优雅细致的女人,举手投足间有着一股古老而有涵养的家庭才会有的从容和仪态。这一点从她的着装细节就能看出来,她的衣物大多数都不是崭新华丽的,但是一定是整洁而得体的。就算是裙摆的边缘都能做到一尘不染,每一丝卷发都在它该在的地方。即使店里再忙,每天下午的三点半也是雷打不动的下午茶时间。
老太太钟爱红茶,每次必配的一定是水果酥饼,里面夹有甜腻的干果,外面再撒一层薄薄的糖霜。奥罗拉第一次吃的时候,就肯定她的这位雇主一定会和邓布利多校长有共同的甜食话题。
在已经连吃十来天甜到忧伤的水果酥饼以后,奥罗拉主动提议由自己来准备下午茶点,因为她发现老太太只会做这一种饼干,这简直就是噩梦。
感谢赫尔加赫奇帕奇的厨艺天赋辐射到了大部分赫奇帕奇学员的身上,奥罗拉利用
现有的材料,做了几份苹果肉桂饼干和浓茶饼。这样才总算不用在每天的下午茶时间里,心里的小人都得一边默念着邓布利多的名字,一边画着虚无的十字。
魔法宠物店的生意旺季是每年的七月份,那时是霍格沃茨的新生潮。每个收到入学通知书的小巫师们都和他们的监护人或者老师一起,在短短几天内涌向拥挤繁华的对角巷,把原本就狭小弯曲的小巷堵得更加拥挤。
贝芙莉的打工地点是对面的丽痕书店,接待员把一张张订书单折成千纸鹤,然后让它们接二连三地飞到贝芙莉手里。棕发女孩一天到晚在各个书架间穿行,有时候还会遇到高年级需要买的一些脾气古怪的书,得花很大力气才能让它们乖乖跟着买主走。
印象中,贝芙莉遇到过的最难缠的书应该就是那本妖怪们的妖怪书了。它们因为凶狠成性,甚至不得不被集体关在一个特质的铁笼子里相互撕咬,而经理则需要一遍一遍地用魔杖将那些即将被同伴撕碎的书救出来再复原。
所以贝芙莉已经习惯了将头发绑起来,再带上一顶巫师帽将它们都保护住。这个办法很有效,毕竟你永远不知道你经过的书架上,会有些什么极富恶趣味的书。
上个周就有一个血淋淋的例子,新来的拉文克劳女生因为没有束发,已经被迫和她那头柔顺飘逸的金褐色发丝说再见了。她现在每天看着镜子里头发只有齐耳短的自己,眼睛红得就像刚用洋葱敷过了一样。
至于隐形术的隐形书,梅林才知道它们在哪里。
但是这都不是让贝芙莉烦躁和不悦的原因。
她真正不乐意的是那位每天都会来书店里做他的新书宣传签售会,然后大肆夸耀自己写在书里的传奇经历,并且外套永远拿来风骚搭肩还爱拨头发的洛哈特先生。贝芙莉欣赏不来一个男人对于西柚色衣服的钟爱,就像她也欣赏不来洛哈特对每个接近他的人都露出的愚蠢微笑。
总之,这个男人身上的一切细节都在表明他的浮夸和不切实际。而贝芙莉因为从小跟着师父游历英国的关系,在他出现的第二天就很不幸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偏偏他的书迷和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们似乎
发现不了似的,每天来的人数几乎要把这间不算宽阔的书店挤爆。
暑假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对角巷已经没有那么热闹了。只有少部分才存够钱的新生会来对角巷买开学要用的东西。
奥罗拉在这段时间一直和沃克斯保持着通信联系,他会给奥罗拉寄一些照片和在家捣鼓发明的机械小玩意儿过来,奥罗拉则会回赠几份手工饼干。
日子被放进河水的白纸船,在猫头鹰和猫咪们的叫声里,在一杯杯纯透馥郁的红茶里,在一盘盘香气怡人的烤饼里慢慢朝前滑行而去,过得摇摇晃晃又安稳无比。它永远朝着前方,却不知道下一站会是经过什么样的光景。
奥罗拉每天坐在魔法宠物店的落地窗前的高脚凳上,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听着布伦特太太念叨她年轻时崇拜的神奇动物权威,纽特斯卡曼德的种种事迹,那是她决心开这家魔法宠物店的原因。奥罗拉猜想老太太这么待见自己的原因,估计也是因为她的天赋和纽特的差不多。
她忽然对这位和自己隔了几十年时光,却拥有同样天赋的前辈有了一些好奇。
时间滑进八月份,伦敦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晴朗天空里能够一眼看清树木的山峦全都被烟雨抹去了模样,只剩一个单薄的蓝青色轮廓还能看见。对角巷的每个店铺都被迷蒙在雨雾里,严重阻碍了来买东西的人的脚步。
书店的生意要比宠物店忙得多,贝芙莉很多时候都顾不上吃饭,奥罗拉就每天端着鲜热的饭菜去找她。两个孩子挤在屋檐下的石阶上,捧着饭盒慢慢吃着聊着,面前的透明雨珠像帘子似的从顶牵连到地上,绽开朵朵水花。
在八月刚来临的时候,魔法宠物店接了几单订购生意,要求送货上门。下订单的人和布伦特太太是老相识了,从她的家族还没落寞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对方要求送去一只雪枭和一只长尾林鸮到家里来,给家里即将上魔法学校的孩子做为送信联系的宠物。
以往这种事都是布伦特太太亲自去的,然而这次她却因为老毛病犯了以后已经卧病在床好几天,这几天的店铺都是奥罗拉在打理,连隔壁的扫帚店主看到都觉得不可思议。她
才是一个刚满十二岁的小孩。
最终,奥罗拉决定照着信上留下来的寄信人地址给对方把猫头鹰送过去,布伦特太太给了她一张简易的地图,还是没有东南西北那种。奥罗拉拿到那张地图的时候叹了口气,又看了看老太太糟糕的情况,明白自己不能奢求更多。
走之前,她将店里全部打扫了一遍,把挂在外面的魔法宠物们都收了进来,然后将店门锁紧。
这不是一个出门的好天气,大雨已经密集到把所有的房屋和树木的色彩都在这样的滂沱大雨里晕染开,十米以外的东西就已经模糊不清了。
奥罗拉穿好雨衣和雨靴,再将装着两只猫头鹰的笼子盖上一块尼龙布,留下底部边缘的一丝缝隙给它们呼吸的空间。然后她撑着伞,走进温凉透明的雨幕里,踩着一路雨花朝目的地走去。
她开始怀念那只夜骐幼崽,夜骐们带路从来不会出错,这简直是让人嫉恨无比的天赋。
她出发的时间是中午,布伦特太太告诉她如果一切顺利,她将会在半个小时后就走到那家人的庭院门口。不过奥罗拉没对她话里的“一切顺利”抱希望,她对自己迷路的本事实在太了解了。
所以当她一路问到目的地的时候,她毫不意外地发现时间是快下午一点。
已经走在雨里近一个小时,奥罗拉对自己外形的整洁度也就不再抱希望,只在将两只猫头鹰交出去的时候,习惯性地牵开微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一共是三十五加隆和八个银可西。”
对方将钱装进一个小布袋子里递给奥罗拉,然后面前的黑铁大门就再次森严关拢了。
奥罗拉将雨伞搁在肩上,歪着用头夹住它,把袋子打开点清了一下数目,确认无误后装进口袋里。沾湿了雨水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的时候,将那张地图牵连了出来,掉落在地上,迅速变成一团印染着黑色墨汁的废纸。她啊了一声,回头看着烟雨迷蒙的乡间小路和自己连衣摆下方都是褐色泥浆的样子,长长叹了口气。
大雨用最快的速度将泥土的表层冲散软化,把所有来时的痕迹都抹平。奥罗拉勉强凭借着记忆穿行在森林小路里,被层层叠叠树叶阻隔后的雨滴不再那么密集地笼罩
她,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放线菌和腐殖质味道。
森林里的雨水是浅绿色的。那是一种只有当它们自由坠落的时候才会有的虚幻色彩,一旦落地或者被伞面接住就会消失不见。
这样的场景让奥罗拉想起了普利茅斯,那个安静悠闲的海边山地小镇,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家乡。茶卷对于能够回到自己熟悉的森林显得十分高兴,坐在奥罗拉的肩头不停摇晃着头顶的两片青翠绿叶,伸出纤细奇长的手指去试图够那些清澈晶莹的雨水。
然而等她从这种恍惚的亲切感里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彻底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面前有一条分叉路,左和右,看起来完全一模一样。
奥罗拉两条路都走了一段,一点也记不起来自己当时是从哪里过来的。她在原地等了一段时间,没有人从这里经过,看起来她真的只有靠运气来猜了。
她思考了很久,直到雨已经停了下来,最后决定走左边。不管去到哪里,只要能看到人就好,自己问路回去就是了,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多绕几个小时错过晚饭。
打定主意后,奥罗拉一边收了伞安慰着自己,一边踏上了左边那条满是腐烂落叶的小道。
她将父亲的怀表一直抓在手里,每走一段就看看时间,秒针一下一下,走得漫不经心又兢兢业业。直到周围的森林越来越开阔了,面前出现了石板路和巷口,奥罗拉才松了口气。同时也才注意到自己的小腿和脚都已经因为长时间跋涉而酸痛难忍了。
咬着牙快步跑进巷口里,脚底踩上光滑坚硬的石板路后,奥罗拉才彻底放下心来了。可是等她抬头看清眼前的场景后却愣住了,因为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对角巷。
黑色,像是被火焰焚烧过后留下的那样,爬满了这条小巷的每一个角落。这里的人全都穿着脏旧漆黑的衣服,走路的样子是一种人类办不到的僵直。离奥罗拉最近的那个巫师正蹲在地上,手里提着一只腐烂了一半的青蛙,脚边浑身湿漉漉的棕斑猫只有一只眼睛,瘦得吓人。
也许是奥罗拉的出现让他们觉得很有趣,渐渐的,周围一下子开始聚拢很多人。
一只干灰嶙峋的手搭上奥罗拉的肩膀,它的主人
和它一样枯瘦病态,青筋爬满她的额角和手背,看起来像许多小蛇一样。她刚碰到奥罗拉,奥罗拉几乎要跳起来那样惊恐。
“亲爱的,来买点什么”她咧嘴一笑,露出稀疏的黑黄牙齿,声音嘶哑。茶卷从奥罗拉的雨帽下跳出来,扬起手指狠狠朝那个女人的手背刺过去,痛得对方大叫一声。
小女孩慌忙将茶卷捧在手里,抓紧手里的长柄伞朝前奋力跑去。沿途的每一个人都在看着她,脸上挂着诡谲阴森的笑容,像在看一只濒死挣扎的兔子。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家规模宏大,灯火通明的店。它大概是这条小巷里唯一亮着灯的店了,所以奥罗拉几乎是想都没想就跑了进去。
关上大门的一瞬间,她已经累得几乎站不住了。她回头,看到那些阴森笑着的人站在玻璃窗外,对着她指指点点,脸上的表情让她想起了普利茅斯的彼得森一家。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雨水,重新将视线放到这家店铺里,然后立刻明白自己进错了地方:
这里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恐怖玩意儿。一只放在软垫上的干瘪人手、从压抑低矮的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一串尖锐的东西、染血的扑克牌、一只光溜溜的眼珠紧紧盯着她、墙上挂着一些表情恐怖的面具,在灯光下让人看不清它们的材质,是一种介于皮肤和橡胶之间的感觉。
奥罗拉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学校万圣节的时候,几个高年级的格兰芬多讲的鬼故事用一种恐怖的黑魔法可以让被吓死的人的脸部皮肤保持临死前最后的模样,让它们看起来永远在尖叫和恐惧,这时候只要将他们的脸部皮肤剥下来就可以做成一张最具惊悚效果的面具。
视线推进到空旷房间的尽头,那里有一个高高的光滑的柜台,上面放着各式各样的人头骨。
这里不是自己该来的地方
奥罗拉觉得全身的雨水似乎都冻住了,莫名的寒冷让她几乎牙齿打颤,大脑立刻朝僵硬的肢体下达了命令跑
她没有任何犹豫就转身,却透过面前的方格落地玻璃窗看到有两个人正在朝这里靠近。奥罗拉迅速环视了一圈周围,然后躲进了左边的深色绸缎窗帘后面
。
她说不上来为什么要躲,但是当时的情况容不得她想这么多。遇到不可知的危险就避开,这大概是所有人类的本能。
有一个巨大的书柜隐藏在帘布后面,地上乱七八糟全是书。奥罗拉胡乱低头辨认了一眼可以下脚的地方,满眼的潦草拉丁文和哥特式字体,依稀能认出什么“黑魔法”什么“妖怪录”。
有开门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和说话声。奥罗拉把自己蹲在一个被周围的书籍围出来的小空地里,捧着茶卷的手微微发抖。她感觉到自己在流汗,但是后背却冷得让她忍不住想哆嗦。
“哦,是的是的,我确实有这几本特别的书。”她听到一个阴滑无比的声音在说,那种声调让人忍不住想起毒蛇游过沼泽的流畅,“但是说实话,我还真的很惊讶能够再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这里了。”
“如果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的话。”另一个声音说道,音色低沉,语调微微拖凝,听起来像大提琴弦被缓慢拨动那样。奥罗拉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个人说话的样子,一定是一手横在腰前,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拉着袍子的侧面边缘,面无表情。
西弗勒斯斯内普。
她肯定。
“你不怕魔法部的人再来找你麻烦”
“我不来他们也一样会来找我麻烦。”
“好吧。”对方笑了笑,“我去找找你要的东西。最近刚到的货,你运气真不错。”
奥罗拉听到有脚步声在朝自己这里靠近,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茶卷爬上她的肩头,威胁性地举起了手指。
她朝后退,却撞上身后的书柜,头顶被什么边角厚重坚硬的东西砸了个正着,还掉进了她的雨帽里。奥罗拉忍着没吭声,反手想去抓出那个掉进自己帽子的东西,头顶突突的疼。
茶卷被刚刚掉下来的东西吓了一跳,攀爬上书柜来到锁着的落地玻璃窗旁边,用灵活瘦长的手指轻而易举地开了锁。
奥罗拉顾不得快被发现的危险和后果,扑过去将茶卷捧在手里,挤出窗户朝外面没命地跑出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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