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芙蓉帐(59)

    芙蓉帐59

    今天下午入宫的朝臣不胜枚举, 舒乐应付的头皮发麻,等到了夜上梢头,凤栖宫中终于安静了下来。

    虽然告诉林季同的是明天才会去点兵, 但舒乐仍旧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出了宫。

    温容虽将西南军带走了大半,但舒弘毅却在临行之前将一队人马暗中留给了舒乐。

    原本这一队兵马并非用来防止温容,而是用来给舒乐铺就最后一条后路

    若是周绥旧情负尽, 赶尽杀绝,舒弘毅想用这一队人马保舒乐与舒婉怡平安。

    只是没想到,这支兵马最终还是要为周绥效劳。

    幽幽的夜色中传来寒风呼啸的声音,将折未折的枯木在寂静的黑暗里窥探着未知的黎明。

    舒乐裹了裹大氅,一人缓缓独行而来。

    最终在最厚重的那道午门前站定。

    平日里朱红的墙瓦在浓墨重彩的漆色里也显得黯淡起来。

    值夜的宫人厉声问道“宫门已闭, 何人此时出宫”

    舒乐从袖中摸出周绥的御令, 开口道“陛下钦令在此,本宫有要事在身,需得即刻出宫。”

    其中两名宫人上前查过御令, 又瞥见舒乐的面容,当即一同跪下道“奴才该死妄拦皇后娘娘尊驾请娘娘恕罪”

    舒乐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抽了抽嘴角道“无碍,快开宫门吧。”

    沉重的最后一道宫门慢慢拉开, 舒乐抬步, 从中间走了出来。

    时隔近四个月,他终于从深宫中踏了出来。

    身后的宫人见舒乐驻足, 拱手问道“敢问皇后娘娘何时归来若是宫门闭了, 奴才好为娘娘开门。”

    舒乐回身看了一眼, 垂下眼想了想“如此甚好,本宫三个时辰内便回。”

    京城的街巷中也是寂静的,丝毫看不出白日里的繁华。

    舒乐打马而出,凛冽的夜风直直吹在身上,凉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幅身子着实遭了太多罪,是真的快要撑不下去了。

    舒弘毅留的兵马驻在舒家一位外姓亲戚的私庄里,也正是如此才堪堪避过了周绥的耳目,得以存留至今。

    舒乐一路赶过去,点清了人马,又叮嘱一番,然后才装模作样的去城内数了几支京城内的亲兵,再加上宫内周绥的培养的近卫,勉勉强强拼凑出一只临时的队伍来。

    舒乐根本就不会对这种临阵选兵的队伍抱有任何期待,只是数了个大致的人数,便慢悠悠的退了出来。

    待重新回到宫门前时,甚至还没用得上两个时辰。

    之前值夜的宫人还未换岗,见舒乐回来,赶忙又为他开了宫门,叩拜道“恭迎皇后娘娘回宫。”

    舒乐实在扛不住坐在马上吹冷风的寒意,索性跳下马来,对值夜的宫人道“起来吧,夜深人静,不必如此多礼了。”

    一同当值的宫人这还是第一次与皇后说话,难免紧张。

    然而又见皇后娘娘当真姿容非凡,绝色倾国,又加上看似十分平易近人。

    其中一名宫人老实巴交的对舒乐憨厚一笑,轻声道“谢皇后娘娘。敢问皇后娘娘您兄长的身子已经大好了吗”

    舒乐突然被问得愣了一下,转瞬间便想起这是在问他自己“已经好了,本宫代兄长谢过了。”

    那名宫人的脸在昏黄的宫灯下泛出些羞红,慌不择言的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听闻此次舒将军又要出征,奴才们有些担心现在知道舒将军已经痊愈,真是太好了,此次再征西南,舒小将军肯定能得胜归来”

    舒乐笑了笑,问道“你们这么信任他”

    原先的那名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他旁边的便抢过了话头,拍拍胸脯慷慨激昂道“皇后娘娘,您在宫中有所不知,您的兄长与父亲都是后周的保护神尤其是您的兄长舒乐,奴才们都叫他一声战神将军,只要舒小将军迎战,肯定只会胜不会败老百姓们都信他”

    舒乐“”

    舒乐牵着马站在原地怔了怔,好半天才弯了弯唇角,轻声道“原来如此。”

    宫人也跟着舒乐笑了起来“皇后娘娘,奴才们与舒小将军隔得十万八千里,您与舒小将军写信之时,若是可能,不知可否代奴才们向舒小将军表达敬意和谢意奴才们都给舒小将军鼓劲儿”

    舒乐停顿片刻,点了点头“本宫知晓了。”

    天边的色彩渐渐染上了几分灰白,舒乐牵着马回到马厩,轻轻拍了拍马脖子。

    若是方才的宫人们曾见过舒乐在战场上的英姿,便能一眼认出皇后娘娘所骑之马正是舒小将军的专属战马追风。

    追风同舒乐一样被囚于深宫,许久未跑,此次终于得以扬蹄,显然意犹未尽。

    它打了个响鼻,在舒乐手背上蹭了蹭。

    舒乐安静的站了一会儿,亲自给追风喂了马草,揉了揉它的马头“且再等等,待明日天亮之时,本将军与你一同上战场。”

    追风不知懂了没懂,转头吃草,不再搭理舒乐了。

    舒乐捋了捋身上的衣物,转身走出马厩,还未走两步,便停下来向后看了一眼,开口道“天都快要亮了,阁下何必再躲躲藏藏,不如出来一见。”

    石狮雕像后淅淅索索一阵,像是那人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站了出来。

    舒乐眯了眯眼“姜太医,许久不见啊。”

    此刻的姜太医并未着朝服,反而一身布衣装扮,他站在舒乐面前,正要跪拜,被舒乐打断了。

    “别跪了,跟我一路了,有何可跪”

    舒乐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接着道,“若不是你乖乖等在宫门处没跟上去,我也不会现在才让你出来了。”

    姜太医却依旧按部就班的行了个礼“听闻将军明日又要出征,臣想送将军一程。”

    舒乐抬了抬眼皮,应承道“也对,你曾经还是跟着本将军的军医呢,现在都是御医了。”

    姜太医道“承蒙将军关照。”

    舒乐摆摆手,满不在乎道“哪的话,军医的确甚苦,但你官至四品理应要承蒙陛下关照才对。”

    姜太医被舒乐怼了两句,也没有生气,反而抬头看了一眼舒乐,突然道“那敢问将军您可好奇陛下为何如此关照微臣吗”

    这句话说得很有意思。

    舒乐这才认认真真看了姜太医一眼,饶有兴趣的道“哦”

    姜太医见舒乐似乎终于有了几分谈兴,心下反而激动起来,他正欲开口将想说的事一股脑倒出,却听面前的舒乐又困倦的摇了摇头。

    “算了,其实本将军并不是很想知道。”

    舒乐移开了视线,“看在你没跟在我身后出宫的份上,饶你一命,老老实实做你的太医。本将军奉劝你一句话,别操不该操的心。”

    见舒乐抬步要走,姜太医一脸的欲言又止终于破了功,他神色一变,恨声道“难道舒将军就不想知道为何你的身子变成今日这般残败”

    舒乐顿住了脚步。

    啧,他感觉自己装逼的机会可能又要来了。

    能装就再装一个吧,毕竟这个世界能装逼的机会不多了。

    舒乐再次回过了身,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姜太医面上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幽声道“将军的身体变成今日这般,正是因为您所效忠的陛下亲手为您服下的两副毒方啊。”

    舒乐面色微变,没有说话。

    姜太医面上露出一丝得色,接着道“第一副方子来自前丞相高朗舒小将军可还记得高丞相吗您日日夜夜畏寒畏冷,疼入五脏六肺,正是因为高丞相的冤魂在向您叫屈啊”

    舒乐终于变了神色,沉声道“你认识高朗”

    姜太医摸了摸胡须,微微一笑“微臣与高朗同出一门,他入仕途,我入医途。只是未曾想明明同为辅政大臣,他却为你们父子二人所害,英年早亡”

    舒乐愣了片刻,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姜太医却根本没有搭理舒乐的怒火,反而话题一转“至于第二味药将军可听说过阿芙蓉”

    见舒乐不答,姜太医神色上渐渐布上三分张狂“如此看来,将军怕是不知道何为阿药。食阿芙蓉者,易瘾,身无力而体娇软”

    话至一半,姜太医露出一个诡谲的笑来“若说起来,将军初次能被陛下要得起不来床,也是因为此药的功效呢”

    舒乐“”

    讲真,要不是还没轮到他装逼,他现在就想戳死这个老不死的姜太医。

    “舒小将军,您是不是恨极了陛下,若是我没猜错,您方才出宫是想去点兵备战。”

    姜太医的面上露出几丝狞笑,“怎样事至如今,您还愿意为陛下而战”

    话音未落,只见明晃晃的刀刃一闪

    姜太医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见舒乐不知何时抽出的腰刀自他左右两臂一刀划下。

    两只半臂甚至落地的时间都是一样。

    鲜血顿时自断臂之处喷涌而出。

    姜太医猛的一怔,下意识向舒乐看去,却发现舒乐神色悠然,沾了血的面颊更显几分妖冶。

    “你”

    姜太医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舒乐打断。

    舒乐将刀柄在手中一旋,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的道“姜太医,本将军想你弄错了什么。”

    舒乐顿了片刻,扬唇一笑,高声道“为战者,为天下苍生,为百姓安定我舒乐自及冠时带兵,从不是单为陛下而战。”

    那把已经沾了血的长刀在舒乐手中犹蛇信游走,只片刻间,便从姜太医胸前穿膛而入。

    舒乐抹了一把面上的血迹,轻声道,“武官出征前嗜好以血祭刀,恰巧本将军还未找到合适的祭刀之人。”

    刀尖抽出,姜太医猛地后退几步,失力倒地。

    舒乐将长刀插入鞘中,冷道“死之前不妨告诉你一件事。舒家历经三代皇帝,向来行端坐正,从不坑害同僚。若你不信,便去泉下与高朗问个清楚罢。”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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