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中心, 拍卖会正值。
秦子轩想到他爹的警告,再想到姬慕之的难缠,终究不敢在这里闹事。“算了, 不跟你这黄毛丫头一般见识。”气恼地甩袖上楼。
许管事招来一个小厮,命他为秦子轩引路, 嘱咐一定要伺候好这群人。
远远听到秦子轩呵斥的声音“秦白栩,你翅膀硬了, 敢当众落我面子”
还有其他人煽风点火, “对啊,让你出手你只会找借口, 究竟有没有把公子放在眼里”
“家主命你保护公子, 你却毫无作为, 难道是心有不满”
“白栩不敢,请公子降罪。”秦白栩的声音听起来逆来顺受, 毫无脾气。
“废物一个,只会仗势欺人。”姬蓝素翻了个白眼。
许管事向她告罪,然后走了回来, 示意他跟在身后。边走边敲打祝知之, “你也瞧见了, 楼中往来贵客是何等尊贵,万万不可有丝毫怠慢。从今以后, 每日你要卯时之前起来干活, 切不可偷懒耍滑, 记住了吗”
“是。”祝知之点点头。
“等等。”姬蓝素忽然叫住他们。
“小姐还有何事吩咐”许管事欠身问。
“他怎么穿着杂役的衣服,堂兄让他在这里做杂役”姬蓝素走了过来。
许管事回说是。
姬蓝素摆摆手, “你先走开, 我要和他说话。”
许管事犹豫道“这”
“怎么, 我说的话不好用吗”
“好用,自然好用。”他赶紧走开,远远等着。
“你就是祝知之听了好多你的名声,原来生得这样”姬蓝素吞下一个“好”字。她还以为这个颇负恶名的邪修会是极其淫邪的样子。
祝知之笑道“谢谢小姐。”
“谢我什么”姬蓝素一怔。
“自一醒来,我便什么都不记得了。”祝知之柔声道“多谢小姐让我知道了自己的名字。”
“你失忆了”
“好像是如此。小姐认识我,可知我以前是怎样的”
姬蓝素知道姬慕之一直在悬赏这个邪修,阴差阳错把他抓了回来,本来她还很自得。
此时面对对方清澈的眼神,却有些莫名不知所措。她抿了抿唇,问“其实我也不认识你,是我慕之哥哥他打你了吗”
“小姐是说主子吗”祝知之一脸认真道“怎么会,他待我很好呢,不仅给我新衣裳穿,一会儿还要去领睡觉的被褥。”
听他毫无虚假的感激之意,想到还是自己命人打了他的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姬蓝素心中不由生出愧疚。她讪讪道“是是吗。”
“你是不是受了内伤,精气受损”她左右看了看,忽然掏出个小瓶塞给他,“这里有治内伤补气血的药,你拿去吃,一日一粒。”
想了想,又说“你可别说是我给的啊。”
祝知之握着药瓶,眸光闪动,犹如粼粼波光,看起来十分感动,“小姐,你真好。”
“我先走了。”姬蓝素的目光有些躲闪。
姬蓝素走后,许管事上下打量他,不屑道“你是生的不错,但别以为凭着几分姿色,就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知道的。”祝知之笑盈盈说“管事大人,你就放心吧。”
毕竟一个失忆的人,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祝知之修为尽废过一段时间,没人比他能更快适应这种生活。
让他微诧的是,姬慕之再也没露过面。
“就这么把我扔着不管了”他踢了踢脚腕上的镣铐,“还真是相当自负呢。”
倒也的确,束灵环不仅能禁锢灵力,想必还能定位,有这东西在,他至死也逃不出姬慕之的手心。
又是一日劳累,各种跑堂、擦洗、粗活重活,他满身疲倦地回到杂役房,准备休息。
摸着黑上了通铺,居然摸到被褥湿漉漉的。有人把茶水倒在了他的被子上。
身边传来一声闷笑。
人爱踩高捧低,在这些人里上演得更是淋漓尽致。
他是新来的,又明显被许管事不喜,自然成了其他杂役的欺压对象,也能发泄一下日常劳作的压抑。
几人正等着热闹,他要么忍气吞声就这么睡下,要么跟他们闹,人多势众,他们尽可以出手教训这小白脸一顿。
不想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怎么会有我这般的小可怜呢。”
他竟然就这么卷起被子,出门去了。
几人面面相觑。这人怎么傻兮兮的
有人问领头之人,“虎子,他不会去告状了吧”
“反正许管事不会向着他的,怕什么,就说是不小心弄的。睡觉”虎子不以为意。
祝知之将湿的地方卷在被子里面,找了根树杈一搭,像岳阳一样躺倒在树上。
“像我脾气这么好的人可真是不多了。”他不由感叹。
正要入睡时,忽然感觉脚腕被什么动了一下。
他蓦然睁眼,“谁”
树梢下端的空气中,缓缓浮现一个白色的身影。
秦白栩看了看他脚上的链子,抬眼笑道“上次分开,我还祝你好运。没想到再次见面,你便这么狼狈了”
“谁说不是呢。”祝知之叹息道“早知今日会落在姬慕之手里”
“你就不得罪他了”
“还不如让你把我送来,合作赚一笔悬赏金。”
可惜了,错亿啊。
秦白栩低笑。
祝知之翻身坐起,笑眯眯道“喂,你带我私奔怎么样”
秦白栩似乎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故作苦恼道“我看不好。”
“怎么,你怕姬慕之”
“是啊,他可是姬家掌权人,我怎么不怕”秦白栩立即起身,叹了口气,“不行,我该快些走了。”
“急什么。”祝知之支着下巴看他。
秦白栩促狭道“再不走,我怕忍不住诱惑,带你私奔啊。”
祝知之“噗。”摆摆手,“你快走吧,千万别被我害了哎等等,你那儿还有乘风符吗”
秦白栩说“用完了。”
祝知之有些失望。又听他笑道“不过我新画了几张。”
“你又学会画符了”祝知之微讶看他。
学霸
秦白栩取了三张给他,道“成功率还不高,暂时没多少可用。”
祝知之接过,说“已经帮大忙了,谢谢你。”
“相识一场。”秦白栩笑道“日后我有事寻你帮忙也说不定呢”
符都送了,也不妨再帮他一把。秦白栩问“看你脸色不好,受伤了要丹药吗。”
“我有的。”
秦白栩道“那就再祝你好运了。”
他闪身消失了。
“运气啊,我早就不指望那玩意儿了。”祝知之躺回树干上。
指尖翻动,露出一角铁片,在月光下闪出晦涩的金属色。
感受着里边储存的自身精气,他轻轻笑了笑,并未启动,而是又将之收了起来。
示人以弱,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既然姬慕之没有在第一时间杀了他那他们之间的过招,还有的玩儿呢。
***
近来姬蓝素忍不住养成了一个习惯。
炼完丹,她会回到拍卖行看拍卖,目光却自动寻找一个忙碌的身影。
她对这个人实在好奇得紧,只觉这邪修跟她想象中一点儿都不一样,失忆之后甚至有些可爱,做事认真又温和。
长廊之外,许管事的呵斥声传入她的耳中。
姬蓝素猛然推门跑过去,“你做什么。”
许管事说“小姐,您不晓得,这人干活慢吞吞的,成天只知道偷懒,而且刚刚还在客人面前大失体统。”
姬蓝素问祝知之“你跟我说,发生什么了”
祝知之垂着眼,弱弱道“对不起,我不小心打喷嚏撞到了客人身上。”
许管事连声向他赔罪,说一定惩处这杂役。
一旁的客人本来面有怒色,在看清祝知之的样貌后,转为疑惑,“这小厮有些眼熟啊,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曾是那日攻打合欢宗的一员,远远瞥见过祝知之的脸。
但此时祝知之形容憔悴,又收敛眉眼,与那日鲜衣怒马的嚣张青年全无相似之处。
他思索片刻,便放弃了回忆。转念一想,笑道“我也不用别的补偿,拨他来伺候好了。”
姬蓝素这辈子最讨厌的人,就是自诩风流实则下流的秦子轩,便也同样讨厌那些心思不轨的人。当即横眉道“收起你那肮脏的心思”
那人怒道“你是谁啊你,怎么如此无礼许管事,你们拍卖行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若是客人之间的矛盾,许管事可以不管,要是打起来扔出去就是了。偏偏得罪人的是姬蓝素,两人要是打起来,甭管谁吃亏,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许管事只好赠了这人一盘灵果,才把他送进包厢里。
姬蓝素带着祝知之走到角落里,问他“你怎么会感染风寒的”
祝知之迟疑道“是、是夜里冻着了。”
“现在天又不冷。”姬蓝素笃定道“是不是许管事克扣你的东西了真是大胆,堂兄又没让他这样磋磨人,他竟敢私自”
“不是许管事”祝知之忙道。
“看来真有其人了”
“是我失手把茶水洒到了被子里,但一时没有替换的,就这么将就睡了。”
“不可能是你失手吧”见祝知之不说,她喝道“许管事”
“在”许管事赶紧跑来。
“立刻去查,谁把水洒在他床上。这点儿小事都查不到的话。我看你也别干了”
这姑娘做事有点儿虎啊。
祝知之低垂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姬蓝素虽然并不掌握许管事任职的大权,但若被她厌恶,许管事的日子就难熬了。所以他即使不愿也得应声,临走前狠狠瞪了祝知之一眼。
该死的小白脸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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