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离开沈公馆后,过了许久,沈英华跟沈太太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两人在客厅里坐立难安,觉得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但是具体是什么却怎么都抓不住。
女佣们偶尔用疑惑的眼神瞥上一眼不太正常的沈家夫妻,便匆匆地收回了目光,忙着自己的本职工作。
沈英华在客厅中来回踱步,紧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难题在困扰着他。沈太太端坐在真皮沙发上,小心翼翼地询问了一句,“我们真的就这样跟小幺断绝了关系”
沈英华下意识想要说“我没有这样的逆女”,但这句话划过他的脑海,他突然整个人都怔住了。面上的表情呆滞又惶恐,过了几秒钟,他才动作机械性地朝沈太太望去,失魂落魄地问了一句,“我们怎么就这么轻易放小幺离开了”
沈家夫妻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
正巧这时候到了饭点时间,出门逛街的沈静跟沈黛都回到了沈公馆。两姐妹手上都拎着大包小包,一副收获颇丰的模样。姐妹两人手挽手,面上都带着几分愉悦的笑容,好不亲密。
沈家姐妹两人献宝似的将两个袋子递给沈家夫妻,沈黛笑的眉眼温婉,令人舒适,开口道,“爸妈,我跟大姐给你们买了礼物,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心意。”
下一秒钟沈黛笑容立马减淡了,因为她看到沈家夫妻两人一副心不在焉很是苦恼的模样,心下暗叫不好难道是沈浮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沈黛见沈家夫妻没有心思拆看礼物,自己讨好的心思也淡了。她睨了一眼二楼沈浮房间的方向,声音轻柔地问道,“小幺她还好吗”
沈英华不禁眉头一皱,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道,“她走了,跟我们沈家断绝关系了”
沈黛瞪大了双眼,若不是她心志坚定,一定吃惊地连手上的礼物都掉到地上。但她心神激荡,语调不自觉地就尖利起来,连忙问道,“走了断绝关系你们就这么轻易地让她离开了家”
沈静倒是有些不以为意,以为沈浮将沈英华惹恼了,被他扫地出门。但是沈静心想,以沈浮的骄纵的性子,没有任何独自生活工作的经验,说不定下午就会自己回来的。
沈静扶着沈黛的胳膊,柔柔地劝道,“二妹你别担心,小幺过会就会回来的。”
沈黛因沈浮突然离家,打乱了她的计划,整个人都有些心烦意乱,恹恹的推开了沈静的手。
沈英华被沈黛这一喝,意识清醒了不少,他紧皱着眉头,说道,“她这个逆女竟然得了肺痨,还威胁说要将沈家把一个得了肺痨的的女儿嫁给王主任的消息说出去她在外面要死要活都好,只是千万不要连累了我们沈家才好。”
沈英华说出这句话,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别说沈黛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就连有些木讷的沈静都惊呼道,“爸小幺她什么时候得了肺痨,我们怎么不知道”
沈黛微微蹙眉,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好看了,双眼一片阴鸷。
沈太太想起之前沈浮喷出的那口血,不禁浑身一抖,鼻尖似乎还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缠绕,她有些嫌恶地开口道,“她一直在咳嗽,还吐血,脸色跟鬼一样的,一看就是得了肺痨病,马上就要死的。”
沈黛却不怎么相信沈浮得了肺痨,早上除了脸色苍白点,看起来非常健康,连粥都喝了三碗这样的人会是得了肺痨,马上就要病死的废物
沈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又没有医生证明小妹得了病,她说什么你们就信吗”沈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镇定下来,却也知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沈浮,万一真的让沈浮离开了海城,那就麻烦了
沈英华经过沈黛的提醒,这时候才彻底地醒悟过来,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惊呼道,“我一定是猪油蒙了心,才没有让医生确认,才这么轻易地放这个逆女离开”
这时候沈黛反而镇定下来,她捋清楚了思路,迅速地开口道,“不管如何,现在耽误之急是找到小妹,前些日子爸爸将小妹的首饰跟银钱收了起来,小妹一没有银钱,二没有傍身的技能,一定走不远爸爸,你跟那张督察长跟左帮主的交情都不错,你立刻打个让他们打一个电话,让他们关注一下小妹的行踪。我们这边也要派人去寻找。”
张督察长是海城巡捕房的,左帮主则是道上混的,两人手底下都颇有些路子。在海城黑白两道都要找的人,就是遁到地下都能给你翻出来。
沈英华才脱离沈浮精神力的影响,他仔细思索发生在书房里的种种,觉得惊恐又疑惑,心中更是对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女儿恨到了几点。此刻听着沈黛条理清晰的话语,情绪莫名就安定下来,但是却也选择性地将跟沈浮写下申明书的这件事没有说出。
在沈英华心目中,这个荒谬的决定简直是有损他的威严只要找到沈浮,那狗屁申明书根本算不得数
思及此,沈英华立马给人打电话,那做小的姿态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吴妈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老爷太太小姐,备饭吗”
沈太太神色不愉地瞪了吴妈一眼,很是不耐烦地喝道,“吃什么吃一点眼色都没有吗我们急着有事呢”
吴妈讷讷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满是油渍的双手,胆战心惊地点点头。
沈黛望着慌乱成一片的客厅,沈太太已经六神无主地给在工作的沈瑾瑜打电话了沈黛不禁嗤笑一声,沈太太平时最是宝贝她唯一的儿子,一点小事都不舍得麻烦他,更别说在沈瑾瑜在工作的时候。今天这次狗急跳墙,看来是真的着急担心了。
沈黛借着要去沈浮房间看看,去了二楼,她仔细地查看了一边自己的财物,发现没有损失才放下心来。她心里还是有点放不下心,最后还是打电话给了她暗地在海城的探子,让他们留意地沈浮的动向。
打完电话,沈黛眼神幽幽地看向窗外沈浮这次出走是出乎她意料之外。作为她两辈子的对手跟仇人,沈黛深知沈浮虽然外表骄傲,但是内心实则懦弱敏感,她做得出绝食自杀的事,却绝对不敢离家出走
沈黛对许俊浩的感情很是复杂,但是对于沈浮,却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她最亲的妹妹,为了所谓的爱,将她所有的自尊全都踩在了脚底下。前世,受到传统教育的沈黛一心以丈夫为重,当她听到许俊浩跟沈浮在一起的时候。她甚至在沈浮面前下跪,放弃了尊严甚至答应姐妹共侍一夫,都被那外表清高骄傲的的沈浮拒绝了她未出生的孩子,她的丈夫,她的生活,她的期望,她所有的幸福,全都毁在了这个叫沈浮的女人手上。
回想起那深藏脑海已久的记忆,沈黛仍然觉得痛的揪心,她的长长的的指甲掐进了掌心,身体上的痛不及心理上十分之一沈黛发誓,这辈子她一定要毁了沈浮,让她失其所爱跌入万丈深渊,绝望地活着
她上辈子的痛,定要十倍相还
这边沈公馆已经乱成了一片,再说沈浮这边,她自从离开了沈公馆起,便加快脚步离开,直到走了半个小时才开始放慢脚步,顿时已经气喘吁吁个不停了。
沈浮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次又透支了精神力来深层催眠沈家夫妻,更是雪上加霜,她这本不稳定的精神力怕是一个月都不能使用了。
沈浮叹了一口气,开始为自己的生计发愁了。原主所有的钱财都在前些日子被沈太太拿走了,她出走的计划定的突然,除了手上的镯子,根本没有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出来。
沈浮一抬头,正好瞥见斜前方的一间当铺,她眯着眼睛用手指弹了下戴在手腕上的玉镯,笑了笑,终于踏进了当铺。
当沈浮再次踏出当铺大门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怎么都看不见了,她微微抿着略显苍白的唇,连笑容都有些勉强。
这几年改朝换代,前朝的贵族、大富之家在这场政变中有的越发显贵,大多数却没落了。于是急着钱财周转,市面上的古董字画首饰几乎已经饱和,不怎么值钱了,除非是沾上了宫里御用的名头。
沈浮的那个碧玉镯,有些年头了,玉色也好,放在平时那是个稀罕物,可惜来错了年代,不然那沈黛也不会舍得拿出来送沈浮了。掌柜的只给出了三十元大洋的价格,在沈浮天花乱坠的夸了玉镯后,硬生生地多要了五元并一些零用的铜板。
按照现在的物价,海城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是十元左右。沈浮要在平城生活,还要逃避沈家人的寻找,这三十五元根本支撑不了多久,找工作的任务必须提上行程。
沈浮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地摸自己的头发,现在一模发现头发又油又粘原主生病的这些日子,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洗过头了。
突然想起这茬,对微有些洁癖的沈浮来说,堪称五雷轰顶。沈浮有些脚步踉跄地跑向了街边的一家理发店,店里挂着摩登女郎的照片,照片上的主角清一色小卷发,涂着艳艳的口红。
沈浮瞥了一眼,店里的几位女性客户几乎都在烫那摩登的小卷发。那理发师用火钳在炉子了烧红,当做卷发的工具,沈浮看的心惊肉跳的。
沈浮的打扮跟气度不凡,立马就有理发师殷勤地跑过来,问道,“小姐,我们店里有几种新颖的烫发花样,不是我吹牛,海城的名媛都爱这种款式。”
沈浮淡淡地瞥了那叽叽咕咕的理发师一眼,嘴角上翘,道,“先给我洗个头,一定要给我洗干净”
理发师瞥了一眼沈浮拖在背后的大辫子,及到了屁股,发质乌黑浓密,双眼一亮,又巴拉巴拉道,“小姐,您的发质很好,我给你做的发型一定让您更加美丽。”
沈浮有些跳脚了,咬牙切齿道,“我要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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