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小说:太子火葬纪事 作者:北风信子
    高樟的行动很快,第二日,他便说动了郑皇后,随后李桑桑搬到仙居殿。

    离开山枕楼的时候,她推开小轩窗,这时在下着细雨,大明宫的宏伟被细细微微的雨点缀得分外柔和。

    李桑桑看着对面早已荒废的歌台,那里什么都没有。

    再也不会有了,每日紧紧盯着她的人。

    李桑桑紧绷的肩膀松懈了下来。

    李桑桑回头看着雁娘等人在为她收拾衣衫裙钗,她的唇角泛起温和的笑意“雁娘,不用了。”

    雁娘疑惑看她。

    李桑桑说“我去皇后娘娘那里是专心修道,不用要这些身外之物。”

    雁娘迟疑地放下了手中粲然的红宝头面,灼灼的光映在李桑桑的眼中,娇媚的艳色也妆点在了她的脸上。

    雁娘有些沮丧,也许是为了没能见到李桑桑和高桓成好事。

    雁娘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

    李桑桑看着雁娘依旧说“雁娘,我这里不用你了。”

    雁娘没有明白。

    李桑桑说道“这次去仙居殿,我只带白霜一人。”

    雁娘一怔,看上去似乎有些伤心。

    李桑桑带着白霜一人来拜见郑皇后,这是她两世来第一次见到郑皇后,她穿着简单的水田衣,神色淡淡。

    李桑桑在她的眼里心里看出了落寞。

    李桑桑很能察觉到这种感受。

    被皇帝忽视的女人,他的丈夫心间偏偏有另一个人。

    李桑桑捏住了指尖,前世那些情绪如今想来有些陌生,但痛苦却是不陌生的。

    也许是曾经相同的处境,李桑桑看着郑皇后,甚至看着高樟,都觉得贴近不少。

    李桑桑规矩向郑皇后行礼,郑皇后依旧淡淡地说道“不必,我如今非俗世人,不必拘俗礼。”

    李桑桑敏感地察觉到,郑皇后说出的这番话并不是勘破红尘,反而有些怨,有些恨。

    李桑桑觉得她没有猜错,郑皇后是被天子逼迫远离红尘的,如此,才能有机会,给他心爱的贵妃腾位置。

    李桑桑站了起来。

    郑皇后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好孩子,你是个细心有主意的,有你在我身边,在三郎身边,我会放心不少。”

    李桑桑忖度着,大约是她透露给高樟的,关于高杨的事情,让郑皇后对她另眼相看。

    这对母子,身居高位,屡屡被人暗算,世人称赞他们宽厚,他们自己听着这些评语,大约不会开心。

    孤立无援的郑皇后,很需要一些机敏的人在身旁。

    或许她相信了李桑桑所说的占卜之术,或许她以为李桑桑有别的门路,总之,在李桑桑面临困境的时候,她很乐意拉李桑桑一把。

    郑皇后派了大宫女为李桑桑安排住处,李桑桑住到了仙居殿西配殿。

    大宫女琼心对她说“三娘子,我们娘娘是修道之人,简朴惯了的,三娘子千万不要觉得怠慢。”

    李桑桑忙说道“桑桑来到这里,便也是方外之人,当然不会在意外物。”

    琼心笑了笑,退下了。

    李桑桑打量了一下西配殿的布置,正如琼心所说,很是简朴。

    但可能并不只是因为郑皇后修道。

    无法对外人言说的是,郑皇后为天子所不喜,这里的吃穿用度,自然被宫人怠慢。

    李桑桑在仙居殿住下,其实有些隐隐地担忧。

    她知道在此之前高桓做了什么,所以对高桓可能的反应更加惴惴不安。

    李桑桑认为她对高桓还算是有一两分了解的,高桓是什么样的人

    喜怒不定的,肆意妄为的,虽然他现在似乎正在追逐着李桑桑,一旦他翻脸不认,李桑桑会很难应对。

    但是重华宫那边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安静得有些诡异。

    李桑桑让白霜打探过重华宫那边的消息,白霜打探回来,告诉李桑桑,一切都很正常。

    除了高桓缠绵病榻,这几天似乎病得又重了些。

    李桑桑有些犹豫地想,大约是她猜错了吧。

    高桓其实也没有那么在意她。

    住在仙居殿,李桑桑渐渐和高樟亲密起来。

    前世被反复不定的高桓折磨日久,面对着温和宽厚的男子,李桑桑感到很放松,日子恬淡,虽没多少趣味,也没有苦楚酸涩。

    今日,高樟来到西配殿,手中拿了一只玉兰。

    色白微碧,像是一段皎洁的白玉镶在褐色的枝上,高樟将这只玉兰搁在李桑桑的琴案上,说道“玉兰开了,我想你大约会喜欢。”

    李桑桑看着这玉兰,她忽然想起来,前世在入宫之前,高樟曾经找过她,在风灯摇曳的夜里,她穿着绣着玉兰的荼白如意锦,在庭院处和高樟说话。

    李桑桑好奇问道“殿下为什么以为我会喜欢”

    高樟似乎有些疑惑“不喜欢吗我看它便觉清腮润玉,只觉得很配你。”

    李桑桑玉笋般的手指捻起了这朵玉兰,原来在高樟眼中,她清雅得犹如这玉兰。

    李桑桑暗自疑惑,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她自己都好像不太清楚。

    但她莞尔一笑,真的像手指尖的玉兰一般清韵仙姿“谢谢殿下,我其实很喜欢。”

    高樟的掌心微微发热,他躲开了李桑桑的视线“喜欢就好。”

    此后,每次高樟过来西配殿,都会为李桑桑带来一支玉兰,李桑桑扮演好与高樟心意相通的小娘子,每次都分外珍惜地将玉兰摆在枕边。

    枕着玉兰的幽幽暗香入睡,倒是心安神定。

    李桑桑一夜好眠,醒来鼻尖似乎还有梦中玉兰的暗香,她偏过头,眼前却没有昨夜入睡前放在枕边的玉兰。

    李桑桑也不是很在意,也许是白霜收走了吧。

    她懒懒梳妆,没有闲心打扮,只是穿了新做的水田衣,准备去做早课诵读经文。

    白霜忽然打起帘子对李桑桑,神色隐隐有不安,说道“三娘子,圣上召见。”

    李桑桑一颗心提起,不知为什么日理万机的天子,会想要见她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子,她隐约有些担忧。

    先前也听人提起过,天子忌讳兄弟相争,难道是

    李桑桑掐住手指尖,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太监引着李桑桑来到了蓬莱殿,李桑桑一路上不敢行错一步,不敢乱看一眼,走到大殿前,她垂下眼睛,余光只看到有一个穿着圆领黄袍常服的男子高坐其间。

    天子问她“你就是李家三娘子”

    听不出究竟,天子的声音中有些好奇,还有些怀疑。

    怀疑什么

    李桑桑在心里暗暗想着,她没有迟疑回答“是。”

    天子没有作声了,边上徐贵妃在说话“灵台郎,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童子命的女孩”

    李桑桑垂着头跪在下面,兀自疑惑不已。

    她听不懂天子和贵妃的话。

    灵台郎

    李桑桑想起来了,这是司天台的官职,掌候日月星气,也为皇家观气看吉凶。

    为什么灵台郎要说她是个什么童子命

    她没有想明白,但是她听清楚了天子接下来的话。

    “虽然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但就依照灵台郎所言,将这李家三娘子移到祈福台里,为六郎祈福吧。”

    徐贵妃在一旁说道“六郎多病多灾,这次不知怎的又病成这个样子,还好有陛下关怀。”

    皇帝拍了拍徐贵妃的手“六郎是你的孩子,朕自然要关切。”

    李桑桑听到“六郎”这两个字,眉心一跳。

    徐贵妃用帕子沾了沾泪,转了话题说道“臣妾听闻这李三娘子幼时在南琅琊郡曾被仙人点拨。”

    灵台郎笑了一下“李家三娘子本就是神仙边上侍奉的童子,得了仙人点拨不奇怪。”

    听见上面三人神神叨叨地讲话,李桑桑心中感到荒谬。

    她跪在地砖上,费力去理解上面三个人在说上面,最后东拼西凑,勉强理了个大概。

    大约还是高桓的手笔。

    高桓不知做了什么,暗中买通了这个灵台郎,让他在天子和贵妃面前胡言乱语,借了她幼时遇见道士的事,给她编了个童子命的身份,让她给高桓祈福。

    高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桑桑想到那日高桓说

    “希望下次我生病,你能真心给我祈福。”

    李桑桑浑身蓦地升起一股凉意。

    高桓心思幽暗,总是在不声不响处给她惊喜。

    好,好得很。

    上面高高端坐的三个人并不需要征得李桑桑的同意,他们三言两语之间就商量完毕。

    末了,天子倦倦抬手“你下去吧。”

    李桑桑咬着舌尖,露出谦卑的笑“是。”

    不过过了几天,李桑桑又从仙居殿移到了新收拾好的祈福台。

    这是独立的一处居所,远离后宫,位于三清殿附近,三清殿乃是太清、上清、玉清之宫室,祈福台安置在这里,也不无道理。

    只是终日里没有什么人过来,李桑桑感到自己困到一方孤岛上。

    这些天里,李桑桑很少见人,只有一次,有个太监走错了地方,一直往北走到了三清殿。

    李桑桑正巧碰上他,那太监很不安地求李桑桑为他保密。

    “奴婢才入宫几日,一下子走错地方,若让大爷们知道了,定不会饶我的,请娘子不要说出去。”

    李桑桑见他说得诚挚,自然答应他。

    她根本不会对别人说,因为这里不会有别人来。

    所幸的是,高樟没有忘了她。

    他依旧过来,带着一支玉兰,轻轻放在她的窗前。

    高樟安慰她“桑桑,不要急,虽然现在略有困顿,但是,六弟总归不能轻易讨了你去。”

    李桑桑对此也略微安心。

    她在宫里修道的事已经煞有其事地定了下来,最起码短时间内,高桓无法再提娶她这件事。

    而要不了多久,高杨就会病逝,那时候,宫里大乱,这些小娘子们自然是要送出宫的。

    李桑桑不由得笑了笑“我很好,殿下放心。”

    高樟有些犹豫,他伸出了手,搭在李桑桑的手背上,微微用力握住了她,他说“等我。”

    李桑桑从楼上的小窗看着高樟离去,她捡起那支玉兰,放在了枕边。

    夜里,她睡得不踏实,总感觉屋内有人在走动。

    第二日起来,她又没有看见枕边的玉兰。

    李桑桑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泛着濛濛的光,她在脸上点了些脂粉,问白霜“你昨晚走来走去做什么”

    白霜的表情有些疑惑“奴婢没有走来走去呀。”

    李桑桑皱眉想了想,也许是她听错了。

    她接着又说“下次我枕边的玉兰不要收走,插在梅瓶里,放着看它干枯,也很好。”

    白霜又是很疑惑“奴婢从未收走过娘子的玉兰。”

    李桑桑微微蹙起了眉。

    一日清晨,白霜在外面听见李桑桑醒来的动静,她取了水盆帕子,耽搁了一下,再来到垂帷前,里面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白霜想了一下,以为是听错了里间的动静,李桑桑还未起身。

    她将帕子水盆搁在架子上,重新走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儿,白霜觉得照平时来说,李桑桑这时已经开始了早课,无论如何也不会这样懒怠,但里间依旧没有动静。

    白霜拨开水晶帘,发现李桑桑神色怔忪地坐在床榻上,床榻很宽,床帷像一个巨大的笼子,李桑桑坐在里面,衬托得格外小,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白霜问道“三娘子在看什么”

    白霜顺着李桑桑的目光望去,地砖上有一朵娇艳欲滴的海棠花,艳色的花瓣有几片散落在一旁。

    白霜疑惑“海棠吴王殿下这几日送的不是玉兰吗”

    李桑桑轻微地点头“是啊。”

    今夜,李桑桑打定主意,一定要看看如此作弄她的究竟是人是鬼。

    只是夜晚来到,她却沉沉睡去了。

    月是静默的,有人踩着月光,推门走了进来。

    他的手里有一只海棠,花瓣嫣红沾了露,就像美人晕了燕脂,妖艳欲滴。

    海棠夜深睡去,美人亦是。

    高桓将海棠放在李桑桑的枕边,他取走了她的玉兰,手掌用力一握,感到玉兰花瓣揉出了汁液,成了丑陋的一团。

    他感到快意。

    他冰冷的手指轻轻抚过李桑桑的脸,声音冷冷“你怎么会是玉兰,他根本没有见过你私下的样子。”

    他想起无数个夜里,李桑桑娇气地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轻呵气“轻一点。”

    愉悦中又有蚀骨般的疼痛,深入骨髓,无法缓解。

    他渴望着将李桑桑重新纳入怀里,肆意疼爱,好像只有那样,才能缓解他灵魂深处的渴。

    他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正常,但他不在乎。

    这心病大约是从那日李桑桑琼楼坠下落下的病根,久病成疾,愈演愈烈。当皇帝的那些时日他并不快乐,他从前以为,去到那万人之上,他能够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东西,但他发现他错了。

    连一个好梦都是奢侈,梦里,李桑桑总会离开他。

    重生成为幼童,他与李桑桑一南一北,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李桑桑就像是轻飘飘的一缕烟,一不留神就会飘散无踪。

    所以越接近那个上元节,高桓越放心不下,他索性暗中布置一番,成功让皇帝同意他与赵王一起南下。

    但是分离后,他心中的空洞难以自抑,几年来,无数个日夜,快要逼疯他。

    再见李桑桑,李桑桑忘记了他。

    他不能容忍李桑桑忘记他,不能忍受李桑桑想要离开他。

    他原本打算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像长安的寻常少年郎一般,慢慢接近心中之人。

    懵懂,青涩,徐徐图之。

    但他现在只想将李桑桑困在他的天地里,哪里也不去。

    他要时时刻刻看着李桑桑,要让大明宫的所有人成为他的眼睛,无论李桑桑去哪里,做什么,他都要知晓。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他躺在李桑桑身边,他将李桑桑揽入怀中。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仿佛是活着的,他喟叹“桑桑”

    他的唇滚过李桑桑的耳垂,声音喑哑“桑桑,我的桑桑”

    他的身体冰冷,唇却滚烫,他的脸是苍白的,整个人看起来虚弱到不胜衣。

    这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结果

    那日求得徐贵妃的同意,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以为,他终于将李桑桑纳入羽翼,从此能够不让她离开视线分毫。

    可是第二日,他知道了,李桑桑找到了高樟,找到了郑皇后。

    她是这样处心积虑地想要逃离他,还编了一个修道的借口。

    丁吉祥用担忧地眼神看着他,高桓只是看着窗外的雨微笑。

    他关上窗,查看渐渐好转的伤势,有些不快,他走出门外,淋了一宿的雨。

    他暗中命人找到司天台的灵台郎,让灵台郎准备好了说辞。

    然后他如愿以偿地病倒。

    他烧得整个人都发红,天子看了都要心惊,但高桓内心里只有痛快和欣喜。

    李桑桑用修道的借口逃离他,他就要用这里理由将李桑桑困在一处,他已经想好了,就在三清殿边上的那处小楼,远离后宫争端,鲜少人过来。

    他便可以夜夜将李桑桑纳入怀中,缓解深入肌骨的渴病。

    高桓看到了镜中的自己,苍白如鬼魅,只有眉眼是深深的黑,他想起来,小时候的李桑桑曾经说过不喜欢病人。

    没关系,她只要看着我,只要看着我,我就能满足。

    高桓冷冷地笑了。

    然后他又想到了那日他问李桑桑的话。

    “希望下次我生病,你能真心给我祈福。”

    “我会的,殿下。”

    你自己答应的,桑桑。

    高桓克制地牵起李桑桑的一缕发,他吻在李桑桑的乌发上,看着沉睡如海棠的李桑桑,他心底的渴更加让人躁狂。

    他有些难耐地皱眉“桑桑、桑桑”

    他瞳孔漆黑,仿佛看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蜘蛛,吐做蛛丝,将飞蛾困住,将飞蛾吞吃。

    作者有话要说桑桑女鹅你好骚啊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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