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小说:太子火葬纪事 作者:北风信子
    李桑桑没有甩开高桓的手,她安静转身“这是个交易吗”

    高桓眼眸中的光暗了暗,他笑容愈盛“随你怎么说吧,桑桑,但我是在求你。”

    李桑桑推门,她使了很大的劲,却没有推开。

    她闭上眼睛盘算了一下,不需要容忍太久,这个六月,高杨就会病逝,到时候她会让高桓明白,人生不如意的事终究会落在他的身上。

    李桑桑睁开眼,笑得妩媚“好。”

    青女伺候李桑桑沐浴,李桑桑坐在浴斛里,看着水汽缭绕,青女为她的身上浇上温水。

    青女抿了抿唇,开始向李桑桑道歉“三娘子,奴婢欺骗了你,奴婢是六殿下的人。”

    李桑桑没有反应,满室内,只有青女浇水的声音。

    青女声音有些闷,接着说道“但是六殿下并没有歹意,六殿下只是想让奴婢保护三娘子,是奴婢没有做好,请三娘子不要迁怒六殿下。”

    青女看见李桑桑闭上了眼睛,犹豫了一下,依旧说道“那日,三娘子落水后,殿下做了好久的噩梦,殿下总是做噩梦,在梦里他常常喊着三娘子的名字。

    从前六殿下做事都是滴水不漏的,近来却越来越没有章法,有些可恶的人说六殿下行为疯癫,但奴婢知道,他不是的。”

    青女说着说着,看见李桑桑闭着眼,神色很恬静,像是睡着了。

    青女犹豫着没有开口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

    青女有种直觉,六殿下隐藏于骨血的偏执疯狂是一步步被李桑桑激起来的,六殿下总在害怕,他在害怕三娘子离开。

    所以那日三娘子落水后,会让六殿下每夜不停地陷入梦魇。

    看着李桑桑似乎睡着了,青女连忙拍了拍李桑桑的肩“三娘子、三娘子莫睡着了,会受凉的。”

    李桑桑睁开了眼睛,从浴斛中站了起来,青女连忙用帕子将她身上的水渍擦干净,也没有心思再去为高桓说好话了。

    李桑桑走进内间。

    她看见高桓半倚着床榻,乌黑的

    头发垂下,穿着绢白的里衣,一手举着一卷书,看得心不在焉。

    他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便放下了书,像是等待已久“桑桑,过来。”

    李桑桑缓慢地走了过去。

    高桓一伸手,将她就此揽入怀中,不知是如何做到的,灯一下子熄了,李桑桑被绕了一圈,然后随高桓一起倒入绵软的床榻上。

    “桑桑,我今日很欢喜。

    你来找我,不管是为了什么,看见你过来,我就欢喜。”

    李桑桑动了动唇,却没有反唇相讥。

    李桑桑难得的温驯让高桓情不自禁收紧了手臂“桑桑,你不明白我有多欢喜。”

    他似是喟叹,似是怅然。

    大理寺狱。

    狱卒大声吼着“快走,快走,别磨磨蹭蹭的”

    这些人是姚公公寻来的混子们,是和假春娘一伙的,眼下狱卒将他们都放走。

    有人不放心地问“春娘呢”

    狱卒怒目相向“不想走了”

    此话一出,混子们不敢再问,急急忙忙逃窜走了。

    天黑后,听闻“春娘”也放了出来,姚公公的人到了春娘暂住的宅院,打算重新商量一下计策。

    春娘在里间,咳嗽了两声,并不出来见人,姚公公的人只听见里头春娘的声音沙哑“大人,妾在狱中患了疟疾,恐怕传染给大人,所以不敢出来和大人见面。”

    听说春娘得了疟疾,这位姚公公的门客也不敢往上凑。

    毕竟,这病能传人,还是十分要命。

    门客往后退了一段距离,掩住口鼻对春娘讲话“先前姚公公定下的计划,照旧进行,待会儿有人同你细说。”

    门客像是一刻也待不住,连忙转身逃窜了。

    里间内,春娘用头纱盖上了大半的脸,同五年前相比,她简直憔悴得像变了一个人,皮肤蜡黄,眼睛无神。

    她是站着的,坐着的却是范景。

    范景笑了一下,抛出了一枚药丸“做得不错,到了敲响登闻鼓的时候,你知道要说什么吗”

    春娘看见了药丸,眼中陡然有了光,看

    起来激动到有些可怖,她没有喝茶水,就生生将药丸吞了下去,她恢复了一些生气“妾明白,五年前,妾拐走了李家二娘子。”

    范景笑了一下“说得不错。”

    所有人都在等着登闻鼓敲响的那一天。

    终于,应天门外,悬设的登闻鼓被敲响了,御史急匆匆地受了状,不敢耽搁,马上上报给了蓬莱殿的天子。

    这也是登闻鼓设立的初衷,为了让百姓鸣冤,一旦登闻鼓敲响,官员不可阻拦,不可搪塞,并且要立刻上达天听。

    皇帝很惊诧“登闻鼓敲响了,是有什么冤案”

    姚公公在一旁微微弓着身子,说道“听说是谏议大夫李年多年前在南琅琊郡纵火烧了大牢。”

    皇帝皱眉“李年为何要烧大牢”

    姚公公在一旁细语说道“这倒是不清楚,不过奴婢听说了一些流言,说李年的女儿曾经被人拐到妓馆,那牢里关着的正是当年的人贩子和老鸨,大约是李年存心报复吧。”

    皇帝大怒“这是罔顾国法”

    见皇帝生气了,姚公公在一旁小心谨慎起来“陛下说得是。”

    皇帝怒道“彻查此案”

    重华宫里。

    高桓坐在书案后面,抬眼看见丁吉祥从书房走了出去,有一个太监在丁吉祥耳边说了一会儿的话。

    高桓放下书卷。

    果然,丁吉祥走了进来,对他说道“殿下,春娘敲响了登闻鼓,状告谏议大夫李年纵火烧人,目无王法。”

    高桓皱了皱眉。

    饶是有所准备,高桓依旧有些为李桑桑担心,若李年背上这个罪名,她就成了罪臣之女。

    况且,这是她的父亲,她不应该不担心。

    高桓感到他有些不懂李桑桑了。

    高桓站了起来,他从重华宫出去,出了东内,悄悄来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见到高桓十分惊讶“殿下来这里所为何事”

    高桓淡淡说道“为了谏议大夫李年的案子。”

    大理寺卿有些忐忑“这件事和殿下有关吗”

    高桓说道“有关,李年正是小王将来的泰山大人。”

    大理寺卿还以为要迫不得已听到高桓的什么秘密布置,或者是皇宫内不可告人的阴司,没有想到高桓坦坦荡荡说到了这样一件事。

    大理寺卿有些目瞪口呆。

    高桓睨他一眼“怎么很惊讶”

    大理寺卿连忙道“不惊讶,不惊讶,恭喜殿下。”

    高桓的笑容浓了些。

    高桓在大理寺待了许久,和大理寺卿一起查了许多卷宗,见了许多相关的人,走之前,高桓交代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还请大人还小王岳父一个公道。”

    大理寺卿连连说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两天后,登闻鼓一案有了新的进展。

    大理寺行动迅速,很快查出来当年南琅琊郡大牢的一把大火和李年毫无关系,还了李年一个清白。

    并且,春娘交代了她诬陷李年的原因。

    据春娘说,五年前的上元节,他们一伙人在街上看到了落单的李家二娘子,于是生了歹念,将李二娘子带到了妓馆。

    后来,春娘等人被收押大牢,大牢走水,索性春娘逃了出来。

    春娘说,她因此认定,这件事和李年有关。

    蓬莱殿廊檐下,姚公公皱着眉问“春娘说的是李二娘子是不是听错了”

    小太监低着脸说话“不是说错,据那个春娘交代,她们当年拐走的就是李二娘子,李蓁蓁。”

    姚公公心思沉沉地来到了姚五娘房中。

    姚五娘见了姚公公,面带喜色“怎么样李年定罪了吗李桑桑名声毁了吗”

    姚公公只是摇了摇头。

    姚五娘有些丧气“李年脱罪了”

    姚公公说道“五娘,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在阻挠,听阿翁的,暂且将李三娘子放下吧。”

    姚五娘满脸不可置信“阿翁,你是天子身边的老人,位高权重,你竟然会怕李三一个小小娘子”

    姚公公叹了一口气“五娘,你不明白其中的深浅。”

    姚五娘叫了起来“我怎么不

    明白我明白,阿翁不想帮我了,好,我自己去对付她。”

    姚公公按下了她“你不许胡闹”

    姚五娘看着姚公公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一双眼睛犹如鹰隼一般,紧紧盯着她,她明白这个时候不能再任性了,于是安静下来。

    姚五娘静了片刻,她忖度着姚公公脾气小了一些,她问道“阿翁,究竟是怎么了”

    姚公公说道“大理寺已经查了出来,李年并未纵火,并且,那个老鸨交代,当年被拐卖到妓馆的,是李家二娘子,李蓁蓁。”

    姚五娘拧起眉毛。

    她情不自禁摸上了脖子上丑陋的疤痕。

    她已经毁了,她想要拉下李桑桑同她一起陷入无间地狱,可是李桑桑一次又一次地逃脱了。

    她毁不了李桑桑。

    这让她的心脏开始灼灼地烧起来,她满心满眼都是嫉恨。

    她仿佛感到她脖子上的伤口裂开,流出了灼热的脓液,快要淹没她,她要窒息而死。

    姚五娘看着镜子恨恨地说“我不会放过她。”

    姚公公看了她一眼,忽然觉得有些累了。

    姚公公说“五娘,你在宫里太累了,这宫里并不适合你。”

    姚五娘猛地抬头看着她的阿耶,但姚公公已经转身,他身上的蟒纹长牙舞爪,似乎在嘲笑着姚五娘不自量力。

    “不,我哪里也不去。”姚五娘对着门口喊道。

    李蓁蓁很晚才得知这个消息。

    她在宫里消息闭塞,直到发觉有些宫人隐蔽的目光,经常躲着她悄悄议论,她这才求了吴美人为她打听消息。

    得知春娘的供述后,李蓁蓁怔了半晌,问道“那个妇人,说当年被拐到那种地方的,是我”

    吴美人满脸忧愁,她点了点头。

    李蓁蓁握着吴美人的手,开始用力“姨母,他们弄错了,我没有被拐卖,被拐卖的是李桑桑,你一定要帮我澄清。”

    但是吴美人却蹙了眉尖,显然有些犹豫“蓁蓁,这件事落在你的头上,我于心不忍,但是让我去

    将事情推到三娘子头上,我同样不忍。”

    李蓁蓁满心急躁,她开始觉得吴美人太过柔弱,柔弱到木讷。

    李蓁蓁说道“姨母,这怎么能一样呢我是你的侄女,你的亲侄女,李桑桑和你根本毫无关系啊。”

    吴美人依旧踌躇,但是她终于说“我去问问六皇子,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将你们二人都摘出来。”

    李蓁蓁终于看到了希望“姨母,你一定要帮我,若你不帮我,就没有人能帮我了,这深宫里,我只有姨母,姨母也只有我。”

    吴美人安抚般地拍了拍李蓁蓁的手背。

    看着吴美人离开,李蓁蓁抑制不住满心的愤怒,她伸出手,拿起桌上的梅瓶,一掷下去,摔了个粉碎,满地细瓷。

    李蓁蓁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吴美人带来好消息。

    宫人的目光和议论简直要将她逼疯,她觉得每个人看着她,都带着戏谑的微笑,仿佛她是他们可以随意轻贱的。

    李蓁蓁恨透了那些宫女太监用这种目光看着她,她明明要做燕王的女人,这群卑贱的宫人,却将她视作贱人。

    她无法忍受,这种被人轻视的感觉快要逼疯她。

    她内心掩藏很好的自卑像是沉入湖底的石头,现在却渐渐透了出来,露出丑陋的真实。

    她焦急地等待着吴美人。

    但是吴美人并没有带来好消息。

    吴美人知道高桓这段时间住在宫里,若是有心,总会碰见,但是自登闻鼓之事后,吴美人很少看见高桓。

    吴美人以为高桓在忙着什么差事,她虽然焦急万分,却也是无可奈何。

    燕王府,暗室之内。

    阿四焦急地等待着高桓的脚步声。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看见了高桓的鹿皮靴出现在他的眼中。

    他待在这暗室之中,除了高桓,见不到第二个人,他知道高桓想要杀他,他时常把玩着匕首,横在他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挑,他的血管就会崩裂,但不知出于什么理由,高桓没有动手。

    阿四情不自

    禁在每次高桓过来的时候表现更好一点,企图唤起高桓的同情心。

    高桓饿了他三天,阿四什么都没有交代。

    到了第四天,高桓给他带了一碗水。

    阿四心中的恐惧开始崩坏瓦解,他情不自禁干哑着声音问道“殿下想要知道什么”

    高桓盯着他的眼睛,这凶恶的目光让阿四感到心惊。

    高桓盘问了阿四许久,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阿四算不得什么核心人物,知道的东西甚至还没有高桓多。

    阿四感到恐惧和心虚,看着高桓渐渐阴沉的脸,情不自禁问道“殿下还有什么要我做的,若我能做得到,一定去做。”

    高桓转过脸“的确有一件事情,”他缓缓说道,“我要将你送到姚公公那里去,说服姚公公,将圣上的琥珀金蟾偷出来。”

    阿四咽了咽口水“姚公公怎么会答应”

    高桓笑了一下“所以我要你对他撒一个小谎,”他的笑容有些渗人,“你说,姚公公位高权重,会有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

    阿四模糊地抓到了一丝想法“你想让我去骗姚公公,说琥珀金蟾对他有用”

    阿四有些警惕“你想要我们南朝的圣药”

    高桓没有回答,他站了起来走出了暗室,他没有回头对后面说道“两天后,我放你出来。”

    高桓从暗室走了出来,走到廊檐下逗了一下鸟,却是皱着眉的,有些心不在焉。

    姚五娘的性格是不依不饶的,只要姚公公还在,她总会给李桑桑闹出麻烦。

    是时候将姚公公解决了。

    顺便,那个琥珀金蟾,他也要握在手里。

    他要将琥珀金蟾在合适的时候送给李桑桑,不会再有错过和无法解释的误会了。

    一定要在那个无可挽回的时候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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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在每次高桓过来的时候表现更好一点,企图唤起高桓的同情心。

    高桓饿了他三天,阿四什么都没有交代。

    到了第四天,高桓给他带了一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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