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
江晚芙正陪着姚晗习字,小孩儿于念书一事上,实在称不上很有天赋,且不说那些拗口的诗词,他记不住,便是遇到笔画复杂的字,他都丢三落四,不是忘了这一撇,就是忘了那一点。
江晚芙没法,只好握着他的手,一笔一划教他,先生肯定是没有不会这样细致的。能被府里请来教书的先生,不说学富五车,大小也是个秀才,自有读书人的傲气,做的是传道受业的事,打骂当然是不会的,但罚抄就是很常有的事情了。
把着姚晗的手,抄完一个字,江晚芙松开手,指了指宣纸上的字迹,温和同姚晗道,“你瞧,咱们慢慢写,是不是就写的很好了做事不要着急,慢慢地来,总能做好的,是不是”
姚晗看了看宣纸上的字,有些茫然。他长大的地方,从来没有人跟他说,做事要慢慢地来,什么都要抢,吃饭要抢,喝水要抢,你抢不过别人,死的就是你了。要是以前,别人跟他说,你要慢慢地,他肯定不会听的,还觉得那人是在害自己。但这是婶娘跟他说的,她不会害他的。
“好了,接下来的,你试着自己写,婶娘在边上看着,好不好”江晚芙轻声说罢,看姚晗乖乖点了点小脑袋,心里一软,伸手揉了揉小孩儿的头发。
练过字,纤云就端了小食进来。雪白的江米团子,切成一口一块,滚了黄豆粉。还有酥脆的桃酥饼、芝麻卷之类的。姚晗一贯是喜欢糕点,拿了江米团子,一口一个,江晚芙倒不饿,只端了碗桂花甜粥,漫不经心地舀着吃。
纤云看自家主子这幅样子,也不觉得奇怪,世子爷这一走,主子面上没说什么,可她们贴身伺候的,哪里看不出,主子分明是心里惦记得很的。
中午的时候,管事来跟她回禀庶务,忍不住叫苦道,“这封城令不解,咱们府里好些铺子都断货了,就这几日,折了不少银钱。民间也是怨声载道。”
倒也不是难得过不下去了,毕竟跟真正的商贾不一样,国公府的产业,背靠的家大业大的国公府,再怎么样,也不会因为这小半个月的封城,就要关店还是如何,管事这么说,主要还是提前叫一叫苦,免得年底的账出来后,不大好看。他当管事的,总是还要担着责任的。
江晚芙如今跟这群人精,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心里面门清,也无需说什么,只道,“这种事,即便是府里,也是没办法的,这些话,你以后就不要说了。你们尽力就好。”
管事得了这句话,很是松了口气,就退下去了。
过了晌午,江晚芙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有点久,醒来的时候,正是下午日头最好的时候。金色的日光,从糊得齐整的窗户纸里,穿进来,落在地面上。午后的日光,让人有种懒洋洋的感觉。
她没起来,闭上了眼睛,将脸埋进一旁的枕头里。昨日刚晒过,既蓬松又柔软,但她贪恋的,并不是这蓬松和柔软,而是上面的味道,其实已经很淡了,毕竟陆则都走了小半个月了,洗过晒过,哪还有什么味道啊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小的时候,她有这么黏人吗好像是没有的吧她是姐姐,很小就知道照顾弟弟了。
江晚芙努力回忆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没有这样的时候,姑且算没有吧。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依赖一个人过,但这也不能单纯怪她的,谁叫陆则这样好的。
除了刚开始,两人还在磨合的日子,她战战兢兢过些时日,其他的时候,他一直将她护得很好。明明是高嫁的,出嫁的时候,她心里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了,比如他后悔许她正妻之位,比如府里人的刁难和为难,比如旁人的轻视,可是她嫁给他之后,他从来没有让她委屈过。
不能再想这些了。
江晚芙忙坐起来,叫了惠娘,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把上个月月末送来的账目,清了一遍,期间明思堂的丫鬟来了一趟,给她带了话,说裴氏想请她和陆书瑜过去吃茶,日子就定在明天。
妯娌之间,你来我往,是常有的事情。
江晚芙也不觉得奇怪,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日,她就跟陆书瑜同行,去了明思堂。陆书瑜笑眯眯来挽她的手,比江晚芙初见她时,那一团孩子气的模样,如今的她,已经出落得有几分少女的清丽了。江晚芙听她笑眯眯喊自己二嫂,就想起自己某日去祖母那里,请示事情的时候,听祖母说起,谢家跟她老人家提了两府的亲事,听那意思,应当是不会再拖下去了。
其实也是如此,陆书瑜虽年纪轻,但谢回却算得上老大不小了,他比陆则还大了几岁,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谢家规矩严,她偶听祖母说过一嘴,谢回连个身边人都还没有,一心一意等着阿瑜。
至于谢夫人,上一回听阿瑜跟她说了谢夫人的事情,她给她出了主意,后来倒是没听她提起过了,想来应该也是处理好的了。
阿瑜毕竟是国公府的嫡出娘子,还是谢大人自己求回来的儿媳妇,谢夫人要是个聪明人,也就知道不能为难她的。以往看她年纪小,压一压,只要阿瑜自己立起来,倒也就没什么了。
想着这些事,她们就已经到了明思堂。
裴氏被个婆子扶着,在门口等她们。江晚芙趁着打招呼的功夫,看了裴氏一眼,可能是衣服搭得好的缘故,遮住了,还不怎么看得出孕态,不过气色比起之前,还是差了些,怀孕还是一件很磨人的事。
“快进屋吧。”裴氏笑着开口,招呼二人进屋,“一直想请你们过来的,只是一直不赶趟。”
江晚芙喝了口茶,柔声笑着道,“都住在一个府里,来日方长的事情。”
裴氏倒是爱听这话,她是看到过的,自家姐姐跟妯娌如何勾心斗角,为了讨婆婆欢心,为了压对方一头什么的,但她跟江晚芙,就一点没有这些事情。她后进门,却先诊出有喜,要是别人,可能就恨上她了,但她看得出来,二弟妹是半点没这个意思,很单纯地祝贺她,有的时候在祖母那里请安,她看她不舒服,也常常帮她遮掩。
不管别人怎么编排,说二弟妹这样的门第,要是没点心计,怎么能嫁进国公府,但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
几人说着话,聊起外头的事情。裴氏喝了口茶,就道,“我听嬷嬷说,这几日城里城外都乱得厉害,昨日还有外城的人,趁着守城换卡的时候,要混进来。”
这事江晚芙也听阿弟说过,阿弟说得还更全些。
其实情况比裴氏说得还严重些。当时的情景,也更乱,已经动起手来了,有个守城的官兵,还被打破了头,幸好銮仪卫布置了人巡城,去得及时,才把事情给压了下来。但就是如此,也有好几个官员被撤了职。
裴氏说完,关心看向江晚芙,道,“你弟弟这几日还每日去施粥吗”
江晚芙点头,道,“他倒是不要紧,好几个侍卫跟着,他也不是逞能的性子。”
裴氏听了,还觉得挺佩服江晚芙的。要是她弟弟,她肯定是不肯放他出去的,“溺子如杀子”的道理,大家都懂,但能做得到的,却没有几个的。
封城一事,不管外面闹得如何沸沸扬扬,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官眷,其实实在没什么影响,不过是茶余饭后聊一聊,即便是江晚芙,也只以为,等过了这段日子,也就好了。
至于这背后的波云诡谲、背地里的暗流涌动,她却是浑然不知的。
几人又说起别的事情,江晚芙性子好,会说话,陆书瑜虽嘴笨些,但也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就叫人觉得心情好,裴氏跟她们说话,都不自觉放松了些,面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等把人送走,裴氏的嬷嬷进来,看她笑着,也松了口气,说实话,她感觉自家娘子最近,实在有些压抑,本来妇人怀孕,就需要夫君的关注,但大爷却又很忙,常常天黑才回来。偏偏他也不是去寻欢作乐,男人在外忙事业,是没什么可指摘的,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依奴婢看,您可以多同二夫人同二娘子来往。二娘子就不说了,还没出阁,也没什么事。世子爷不在府里,奴婢想,二夫人应当也是觉得无聊的。”
裴氏听了嬷嬷的话,不知怎么的,想起那天晚上,她看见二弟跟二弟妹在庑廊下牵手的模样,其实是很般配的,只可惜以二弟的身份,以后夫妻两个,肯定是聚少离多的。
相比之下,陆致只是在京城忙,再怎么迟,她每晚也还是能见他一面的。
这么想,裴氏心里好受了些,人其实多是这样,未必有什么坏心思,也不是见不得别人好,但想到自己比别人好些,心里总是会舒服些。
清晨,晨光微熹,早起谋生的百姓们,早的已经挑着担子、箩筐出门了,年景不好,先是西山塌山,再是保定地动,银子比以往难赚许多。至于晚的,则也要出门了。
住在天水巷的周五郎,平日以卖货为生,以前没有封城的时候,他就挑着箩筐,把城里的货,挑到乡下去卖,辛苦是辛苦了点,但每日赚的辛苦钱,除去开支,还能攒下些银子。自打封城后,这营生是干不了了,他只能更勤快些,每日在各个巷子里钻。
周五郎挑起箩筐,他媳妇就追了出来,朝他箩筐里塞了个包着的芭蕉叶,叮嘱道,“早上做的饼子,你带上,路上饿了就垫一口。”
其实周五郎走街串巷,想吃什么都买得到,但他一个铜板都不舍得花,说要给女儿攒嫁妆,周五郎媳妇说不动他,只能自己给他准备。
周五郎看了媳妇一眼,笑眯眯应了一声,“哎,知道了。你就别去跟别个洗衣服了,在家里看着妞儿。这几天城里乱,你把门拴好,我走了。”
说罢,挑着箩筐出门,走出巷子,手中拨浪鼓也随之晃动起来,声音传出好远,“卖货咯卖货咯剪子红绳头花针线,都来看看噢”
清晨的微风,徐徐拂面,日头还没升起,风里也还没来得及沾上那股炙烤一般的热气,一个凄厉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太子刘兆,居高位而失德,夺我妻,杀我子。我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挫骨扬灰。今我在此,以命乞天”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西山塌山,保定地动,是为前兆,太子不废,必有后灾”
“天降大疫而后大旱三年,蝗食稻,水淹田,颗粒无收,饿殍遍地其后铁骑南下,踏平顺天”
周五郎听见这声音,明明身上不觉得冷,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人不要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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