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他抱着的老虎崽子也就一尺来长,黄黑间隔的柔软绒毛还未换下,张开的爪子也不甚锋利,养得倒是圆胖,被赵霖双手抱着,正在不停扭动挣扎着,发出尖尖细细如同猫儿一般的叫声。
这么小的老虎崽子,没了父母,若是就这么扔在洞穴里,恐怕也活不过这个冬日。
殷承玉想了想,道“带上吧,回京后送去虎城养着。”
万岁山有专门饲虎的虎城,倒也不怕多上这么一只幼虎。
一听能留下,赵霖立即兴高采烈地应下了,将这幼虎揣在了怀里,一道带上了路。
在围场里待的第四日,殷承玉一行终于寻到了狼王的踪迹。
“粪便是半风干的,应该近两日在这一带活动过。”猎人让两只猎犬嗅了嗅记住味道,便放开绳索,让他们辨别方向。
猎犬耸动鼻子嗅闻了一会儿,便往右手边跑去。
众人立即策马跟上。
只是才寻出一里路,就不巧撞上了另一队自侧面过来的人马。待看清领头之人后,殷承玉眉尖挑了挑,拱手道“又遇见了,小王子。”
木巴尔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撞见他们,面上有惊讶一闪而过,之后便露出警惕的神色来,极其敷衍地打了个招呼“太子殿下。”他还记着先前的仇,话语便有些阴阳怪气“围场这么大,太子殿下却一连撞上了我们两次,也不知道是上天注定的缘分,还是有心算无心。”
殷承玉只做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笑容温和有礼“有时候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木巴尔被他膈应得够呛,又想到自己才发现了狼王的线索,就又遇上了殷承玉,哪就有那么巧合的事恐怕缘分是假,有人盯梢才是真。
有了马鹿的前车之鉴,他看着殷承玉的目光越发凝重,虚伪笑道“既然缘分一场,本王便不与太子殿下相争。”他抬手示意身后的下属让出路来“太子殿下,请。”
殷承玉见状并不推辞,带着人大大方方自他让出来的路上过去了。
待走出很远后,才听见身后隐约的马蹄声,是木巴尔一行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木巴尔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怕我们与他抢。”殷承玉回忆着木巴尔方才的表现,转向贺山与应红雪,道“你们带几个好手,暗中跟上去探一探。”
若不是如此,以木巴尔的脾气,才被他们截了胡,绝不会这么客气地让出路来。刚才那样反倒是更像急着去找什么,不想与他们起冲突,让他们发现异常。
“是。”贺山与应红雪领了几个人,循着木巴尔一行的踪迹跟了上去。
殷承玉一行则继续跟着猎犬往前寻找狼王踪迹。
远处的树林里,一道黑影快速闪过,往相反方向奔去,片刻之后,黑影在一处洞穴前停下来,捡起一块碎石,在石璧上有规律敲了几下。等了片刻,洞穴里头的人便走了出来,赫然是乌珠公主与殷承璟。
“情况如何”殷承璟问。
“一切如三皇子所料,瓦剌小王子与太子在岔路口撞上了,那小王子着急寻狼王线索,被太子看出了端倪。暗中派了贺山带人跟上去。”
殷承璟闻言露出浅淡笑容来“甚好。你去吧,继续盯着。”
乌珠公主先前还对这个计划有些许疑虑,眼下见进行得如此顺利,多少对这位三皇子有些许改观“已经引开了一个,还有一个三皇子准备怎么引开”
狼王曾在在这一带活动是真,但线索却都是假的。
那投放狼王的小太监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高贤的人,殷承璟与高贤暗中往来,早在入围第一日,殷承璟就知道了狼王投放的位置。他们一路寻来,终于在前天活捉了狼王。方才利用狼王的皮毛粪便等,制造出种种线索来,引殷承玉入局。
如今太子身边三员猛将已去其一,只要再将赵霖引开。便可以动手了。
“不着急,第二个钩子已经埋好了,就在前头等着他们。”殷承璟负着手,默默计算时间距离。
这个时候,应该就快发现了吧。
猎犬跑了五六里路,方才停下来,在一棵树下嗅闻半晌,又用爪子去刨。
猎人上前将杂草枯叶翻开,就瞧见了树根上一圈的雪融了一片,空气里还浮着些许骚味。
“是狼尿。”猎人有些兴奋地起身四处张望“味道还未散开,应该还是新鲜的,没过多久。”
说不得狼王不久前就在这一片活动,甚至可能他们到来前刚刚离开。
“可能确定往哪个方向去了”殷承玉命人下了马,四处寻找蛛丝马迹。
猎人则带着两只猎犬四处嗅闻,确定方位。
半晌之后,猎人有些不确定道“猎犬也确定不了,许是这片都是狼王的味道,分辨不太清楚。”
殷承玉正要命人扩大范围四处去搜寻,目光却忽然落在地面凌乱的脚印上。
这些脚印
他的眉头一点点皱起来,长久盯着那些凌乱的脚印,又定睛去看方才被刨开的树根,甚至快走几步,到各个方向仔细查看。
片刻之后,他收敛起所有情绪,看向薛恕道“你带人去搜寻狼王踪迹。”
薛恕愣了下,接着与他对视一眼,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领了十来个人翻身上马“臣领命。”
待薛恕一行离开之后,殷承玉看看天色,道“这天色似是又要下雪,时间已经不早,便找个地方扎营罢,原地等贺山与薛恕回来。”
留下的赵霖便带着人去寻合适的地方扎营。
冬日里天黑得早,等营地安置好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营地就安置在发现狼王踪迹所在的一里远处,外头士兵们正在准备晚饭,殷承玉坐在帐中,百无聊赖地往火盆里添柴,等薛恕过来。
那只捡回来的幼虎被赵霖暂时放在了殷承玉的帐子里。这两日它已经熟悉了殷承玉的气息,赵霖不在没人看着它,它便围着在殷承玉脚边打转,又跃跃欲试地伸着爪子去够火盆里迸出的火星子。
有好几次都差点扑进火盆里,被火焰撩了皮毛。
殷承玉拎着它的后颈,将它放得离火盆远一些。它却以为殷承玉在同它玩耍,立即甩着尾巴来扑殷承玉的手。
幼虎还没换牙,咬得倒是不疼。殷承玉嫌弃地将它推开一些,拿出帕子擦手,又想起来某个也喜欢咬他手指的人。
用手中的枯枝敲了敲火盆,殷承玉看了眼外头,此时天色已经全然黑了,心道薛恕应该要来了吧。
正念叨时,却听帐子一侧传来悉索声响。
殷承玉侧眸去看,就见薛恕自营帐一角的缝隙里钻进来,正在将帐篷角的绳索重新系好。
“没被人发现吧”殷承玉问。
“外头已经黑了,我从后面暗处绕过来的,盯梢的人看不见。”薛恕将帐篷边角重新系上,在他对面坐下来,等殷承玉的吩咐。
先前殷承玉命他带人去寻狼王踪迹时,他看懂了殷承玉的暗示,明面上带人去四周寻找狼王,实则走了半途,确定无人盯梢之后,就暗中折返了回来,悄悄来见殷承玉。
“殿下可是发现什么了”
“那狼尿有些不对。”殷承玉道。
薛恕回忆了一番,浓眉也拧了起来“四周没有爪印”
众人的注意力只放在发现的新鲜狼尿上,却忽略了地上的爪印。那尿液既然是新鲜留下,这雪天泥地里,当有狼王的爪印才对。
但四周除了一些凌乱的痕迹以及他们留下的脚印与马蹄印之外,并没有发现清晰的狼爪印,这并不合乎常理。
殷承玉颔首“而且入围至今,我们一次也未曾遇见乌珠公主与殷承璟。”
这围场虽大,却不是大得没边。这么多队伍在围场里待了四日,四处探查猛兽踪迹时,多少要打回照面。除了木巴尔,其他勋贵武将子弟领头的队伍他们也遇见过。唯有乌珠公主与殷承璟却仿佛消失了一般,一次都未曾遇见过。
但他们在这围场里,自然不可能消失。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在刻意避开他。
至于避开的缘由,便十分耐人寻味了。
“殷承璟与鞑靼结盟了”薛恕问。
“可能性不小。”殷承玉无意识地捏了捏幼虎毛茸茸的尾巴,思索着道“若孤是他们,绝不会放过围猎这么好的机会。”
“但围场中动手,太容易留下痕迹。”
“他们可以不自己动手。”殷承玉指了指追着自己尾巴转圈的幼虎“有时候,猛兽比人更危险。”
薛恕顺着他的思路,很快便想明白了“老虎这类单独行动的猛兽不足为惧,但这围场中听说曾有草原狼群出没。”
草原狼凶猛,又是群居。尤其是在这冬日里,狼群少食,在饥饿之下恐怕会更加凶恶,若是遭遇了饥饿的狼群,毫无防备之下,确实难以应付。
“若是孤猜得没错,他们多半会在今晚动手。”
围猎只有五日,今日过后,便再没有这么好的时机了。
薛恕压着眉,眼底泄出丝丝戾气“我今晚带人守着。”
殷承玉却摇头“你去寻贺山与应红雪,寻到人后不必立即现身,埋伏在后方。至于营地的防卫,孤会交给赵霖。”
一听这个时候要让他离开,薛恕便满面不乐意,但还未出言反对,就听殷承玉反问“你不信孤”
“自然是信的。”薛恕看着他,一字一顿,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殷承玉笑起来,倾身过去抚了抚他的后颈,那动作与方才安抚那只幼虎时一般无二“那便按孤说的做。”
他的决定无可更改,薛恕只得依令行事。
只是临起身离开时,瞥见那只还在殷承玉脚边打转、想往他膝上爬的幼虎,便拧着眉拎着它的后脖颈提起来,道“这幼虎烦人,我拿去还给赵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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