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相负责审问期间, 姚玄德将事情的真相交代了个七七八八,却并未供出宸王来,许是还指望着宸王能够救他脱离苦海。哪怕云相再怎么跟姚玄德说, 宸王正急着与姚家撇清关系, 压根儿就没打算营救姚家人,姚玄德的心中还是抱着一丝微小的希望。
谁知第二日, 大理寺狱又迎来了昭睿帝。
这昭睿帝也不问别的,一上来就反复拷问姚玄德他的女儿为何无缘无故邀云莜上门, 为何要对云莜出言不逊, 他本人又为何欲趁机扣押云莜之事。
不知是不是在场之人的错觉,昭睿帝对于云莜在永兴侯府的遭遇似乎颇为愤慨。
姚玄德本就是个莽夫,勇猛有余才智不足, 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想到什么好的说辞来
他料想这也不是什么紧要的问题,于是便随意寻了个由头“罪臣的女儿与云小姐一见如故,云小姐刚要离开,罪臣的女儿十分舍不得云小姐,罪臣这才想着多留云小姐在府上小住几日。”
昭睿帝闻言,冷笑一声道“你莫非将朕当成了傻子,你的女儿分明骄纵任性, 且与莜莜颇为合不来。若不是为了欺负莜莜, 如何会邀莜莜上门你欲强留莜莜做客的理由, 也是丝毫经不起推敲你们趁着朕与云爱卿不在京中便欺负莜莜, 还好意思粉饰太平”
姚玄德听昭睿帝一口一个“莜莜”,叫的十分亲密, 丝毫不掩饰他对云莜的偏爱,这才意识到,兴许这回昭睿帝亲自来大理寺狱, 只是为了替云莜出气。
可昭睿帝向来是个冷心冷情之人,便是他将云莜视为疼爱的晚辈,难道真会专程跑这么一趟来责问他,就因为他们府上苛待了云莜
正当姚玄德倍感困惑之际,昭睿帝给身旁的狱卒使了个眼色,那人上前,左右开弓,将姚玄德扇成了猪头,昭睿帝这才开口道“这是朕替莜莜回敬你的。”
姚玄德被打得一时犯了懵,好半晌后,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恍然大悟道“皇上对那云莜”
话音未说完,姚玄德又挨了一巴掌,生生将那尚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越是如此,姚玄德便越发觉得自己窥见了事情的真相。
是了,也唯有在维护最为心爱之人时,男人才会如此霸道而又蛮不讲理。
昭睿帝虽是一名帝王,可到底也是一个男人,在这方面想来也不能免俗。
人人皆以为昭睿帝是个痴情种子,此生只爱先皇后一人。谁能料到昭睿帝遇上云莜也会老房子着火,烧得格外猛烈呢
不过,想想云莜那姝丽无俦的容颜,姚玄德便又觉得,昭睿帝会移情别恋,也不让人意外了。
宸王知道昭睿帝在觊觎他的未婚妻吗
姚玄德越想越是心惊肉跳,倘若他猜的不错,昭睿帝欲夺了宸王的未婚妻,那么昭睿帝必然不会放过宸王。他现在瞒下与宸王有关的事不说,回头昭睿帝寻到了宸王的罪证与宸王算总账之时,他只怕会因知情不报而罪加一等。
事已至此,横竖宸王是摘不出去了,姚玄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此事推到了宸王头上,翻了口供“好让皇上知道,罪臣的这番行为,皆是受宸王指使的。宸王以未来皇妃之位相诱,道罪臣若能出兵助他上位,来日事成后,他定会纳小女为妃。罪臣也是一时让他那些花言巧语迷昏了眼,这才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既然此事是宸王一手策划的,宸王为何从头到尾未曾露面,只是让你去执行此事”昭睿帝严厉的目光瞪视着姚玄德“还不给朕从实招来谋逆本就是死罪,若是再加上个欺君之罪哼,朕看你的亲族、妻族、母族皆是不想要了”
姚玄德闻言,额上顿时冒出了涔涔冷汗来,为自己方才的嘴快而后悔。然而话已出口,是无论如何也收不回去了,他也只能顶着昭睿帝不善的眼神继续说下去。
兴许是危机关头灵光乍现,竟让他扯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理由来。
“回皇上话,宸王殿下不亲自参与此事,自然是因为因为造反是一项极大的罪过,若是成了也就罢了,一旦事败,他还可将此事全部推到罪臣身上,装作毫不知情。”
昭睿帝眯着眼,命人将姚玄德的口供写了下来,让他签字画押之后,便命人去宸王府拿人。
宸王毕竟身份特殊,非但自己是亲王之身,且还是藩王世子,纵使昭睿帝与云相一早便知道宸王与姚玄德过往甚密之事,若是没有真凭实据,也不好去拿他。
昭睿帝派出的人到时,宸王府那群幕僚还在七嘴八舌地帮他出主意,有人提议再往云府走一趟,求一求云相,有人提议从豫王处搬救兵,无论如何,豫王总归是宸王的亲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继承人顶着与逆臣贼子勾结的罪名在大理寺狱中呆着
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所以然来,昭睿帝派来的人就来将宸王带走了。
因宸王身份特殊,是皇族宗亲,不好随意关在大理寺狱或是刑部大牢之中,昭睿帝命人将宸王关入宗人府。
先时宸王与荣王之争中,留在京中的宗室偏向荣王,与宸王有着不小的龌龊,昭睿帝自然不担心宗人府会私纵了宸王。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安杏胡同之中,周芸婉闻言,当即便坐不住了“备车,我要去云府。”
喜娟闻言,颇为自家主子愤愤不平“小姐,王爷都那样对您了,您还一心向着他,您怎么就这么傻那云家小姐上回见咱们马车陷在泥地之中,捎咱们一程分明是举手之劳,她却连这点子小忙也不肯帮,这回又如何会帮咱们”
她这丫鬟,一路随着周芸婉从府城到京城,虽说脾气不讨人喜,有时也没什么眼色,对周芸婉倒是忠心,不忍周芸婉白白送上门受人作践。
一旁的金玉比她多几分理智,开口劝道“便是宸王殿下薄待了小姐,小姐不一心为他打算,又能如何呢自小姐千里迢迢随宸王殿下入京,便已经没有退路了啊。小姐未来的荣辱都寄于宸王身上,宸王好,咱们小姐才能好。那云相之女亦是咱们小姐招惹不起的人物,且现在是咱们有求于她,你也莫要再对她满腹怨言了。”
金玉的目光隐晦地从周芸婉的小腹处扫过,自家小姐这个月月信推迟了,指不定
周芸婉点了点头,清丽的小脸似乎又瘦了几分“金玉说得不错,我如今与宸王表哥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万万不能看着宸王表哥出事,便是要我放下尊严去苦苦哀求云莜,我也在所不惜。”
顿了顿,她又道“云莜对表哥用情极深,纵使她对我再如何不满,顶多也只会为难为难我,定不会对宸王表哥见死不救的,定然不会”
这本该是十拿九稳的一件事,只是,周芸婉想起性情大变的云莜,忽然不那么确定了。她嘴里反复念叨着“定然不会”,倒像是在安自己的心。
“喜娟,你性子冲动,易得罪人,且云莜素来不喜欢你,你去了容易坏事,就留在府中吧,金玉陪我去云府便可。”
“小姐”喜娟闻言,颇为委屈,活似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凶犬一般,失了方向。
金玉到底与她姐妹一场,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小姐所受的委屈,都不会白费的。你要将小姐的委屈尽数记下来,日后好说与宸王殿下听。”
喜娟慢慢点了点头,收了声。
很快,车轮轱辘声便渐渐消失在门前
“你求我,去救宸王”
在听了周芸婉主仆的来意之后,云莜颇感荒谬“你也未免太高看我了,朝廷大事,并非我一个弱女子能够左右。更不用说,宸王被卷入的还是这等谋逆大事。倘若宸王是清白的,皇上自然不会冤枉了他,倘若他不清白,那么,无论他受什么罚,都是应该的,不是吗”
早在周芸婉求见云莜之时,云莜便知周芸婉想说什么。其实,按照她原本的意思,是不想见周芸婉的,只是她还准备让周芸婉给宸王捅刀子,这才勉为其难见了周芸婉一面。
果不其然,两人才打了个照面,周芸婉就忙不迭地求云莜想法子救救宸王。
周芸婉见云莜似有推脱之意,一颗心沉了沉,泪光盈盈地道“宸王表哥他是无辜的,莜莜,你对他最是了解,定然知道他做不出这种事来且宸王表哥离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有什么理由去造反分明是永兴侯狼子野心,自己做那诛心之事不说,还要将宸王表哥给拖下水你去求求云相吧,只要云相肯出面,定能为宸王表哥洗刷冤屈”
她哭得梨花带雨,隐忍而又忧伤,倘若此时在她面前的是个男子,定然已让她哭软了心肠。可惜此刻在她面前的是云莜,云莜比任何人都清楚周芸婉的能屈能伸,自然不会被她几滴泪打动。
“不必自欺欺人,倘若此事与宸王当真没有瓜葛,为何要在皇上与我爹爹离京之后频频造访永兴侯府永兴侯又为何敢扯着宸王的皮作大旗即便永兴侯的所作所为不是出于他的指使,他总归也是知情的。知情不报,他有此次的牢狱之灾,委实不冤。”
“这么说,你当真不肯营救表哥了”周芸婉慢慢止住了哭声,仰头看着云莜“往常你总是对宸王表哥表现出一副一往情深的样子难不成都是假的”
说话的同时,周芸婉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云莜的脸,似要找出伪装的痕迹来。
云莜的面上却只是一派无动于衷,仿佛一潭波澜不惊的死水一般“自然不是假的。只是,那个愿意为了宸王付出一切的人,已经不在了啊。”
那个有些怯懦、有些腼腆还总是不自信的女郎,已经不在了。
“况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纵使我依旧爱着宸王,他在我心中,也绝不会凌驾于家国之上”
周芸婉见横劝竖劝都不能劝动她,举起袖子将颊边的泪水抹去,发了狠地道“你就不怕世人说你凉薄,未婚夫才一落难,你就迫不及待地与他撇清干系吗”
“他与前永兴侯约好了要纳姚五小姐为侧妃,以此来换取前永兴侯支持时,何曾想到我他既不曾想到我,我又何苦为了他趟这滩浑水”
说着,云莜摇了摇头,有些怜悯地看着因为她的话而面色愈发苍白的周芸婉,从袖中取出姚知春给她的那只锦囊,递与周芸婉“这是姚三小姐交予我的锦囊,上头详细记录了近日宸王到访永兴侯府的时间,连何时有姚五小姐在场,都记得清清楚楚,你且好生看看吧。在你苦心孤诣替宸王打算的时候,宸王可压根儿没把你当回事儿呢。我猜,他准备纳姚五小姐为侧妃这事儿,他怕是没跟你透露分毫吧”
周芸婉双手颤抖地接过那只锦囊,打开那锦囊一看,顿时颤抖得愈发厉害。
宸王近日总说有事要忙,为此错过了她的生辰,错过了他们初次相逢的周年纪念日,就连明明已经许诺了要陪她一起看烟火的日子也爽约了
却原来,他不是没有时间,而是忙着陪他那新侧妃。
他明明知道,姚知夏有多么骄纵,作践起人来简直恨不得把人往死里折腾,她在姚知夏处吃了那么多苦头,他却还是准备纳姚知夏为侧妃,连说都不与她说上一声。
他真的有当她是他的妻子吗,他真的在乎她的感受吗,他真的有给她活路吗
“为,为什么姚三小姐,会将这锦囊给你”周芸婉像是一个得了大病的人一般,面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却仍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期盼着这锦囊是假的。
“自然是因为姚三小姐与姚五小姐不睦,不希望姚五小姐得势,盼着我出面搅黄了姚五小姐与宸王的如意算盘。宸王此人,还需要依仗我爹时,都如此靠不住。若是日后真让他得了势,他也未必能记我与我爹的好,对旁人想来也是如此你且好生想想我的话吧。”
说着,云莜便端茶送客了。
周芸婉失魂落魄地离开之后,云莜食指敲击着桌面,心道,她说的话虽大部分都不需理会,有一点却没说错。
京中不少人都知道,“她”对宸王一往情深。宸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若是一点儿表示也没有,怕是会惹人怀疑。
云莜想了想,对身边儿人道“记住,我初闻宸王与谋逆案有关的噩耗,急怒攻心,昏睡不醒。你们这些日子便在外头为我四处寻医问药,务必要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如此一来,既可显示她的重情重义,又可衬托出宸王不是东西。
待她“病愈”后,极度失望之下与宸王解除婚约,便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了。
昭睿帝为心上人出了头,正暗自得意,思忖着怎么跟心上人表功,才能既让心上人明白他的心意,又不会显得过于刻意。
还没等他想好法子,云府忽然传来云莜因宸王卷入谋逆一案而病倒的消息,手中上好的青花穿花龙纹杯忽的落在了地上,摔得支离破碎。
他好不容易才找回了他的莜莜,决不能再次失去她。
昭睿帝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头扎入了十二月的霜雪之中,冻得唇齿发寒,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御,御医,快宣御医不,御医不必来朕跟前,让御医收拾好东西尽快赶去云府为莜莜治病”
说到最后,昭睿帝几乎已开始嘶吼。
郝公公赶忙拔腿就往太医院奔去,这个节骨眼儿上,没人愿意得罪盛怒中的昭睿帝。
康公公苦口婆心地劝道“皇上,御医说过,您身子尚未调养好,切忌大悲大喜啊”
然而昨日还很愿意听他唠叨的昭睿帝今儿个却以极为狠戾的目光瞪着他“闭嘴”
他愿意好好调养身子,愿意自我约束,那是因为莜莜还在。
莜莜在,他便有了希望,有了盼头。
倘若莜莜没了,他便是活着,也是一具行尸走肉。
“为朕准备车马,朕要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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