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唯吃醋

    “没有。”邹衍干脆的回答。

    李唯笑了笑,垂下眼睛又去看手上的竹简了,不知怎么她甚至感觉轻松了一些。

    “但是我大概知道我们要回去该怎么做。”邹衍靠近李唯皱眉道,“总裁,栎阳祭坛的磁场已经足够强烈,只是还有一点不对。”

    李唯随口道“什么不对”

    “方向不对,磁场要调整。”邹衍扶了一下眼镜说。

    “所以还是回不去”

    “可以”邹衍断言道,“总裁我可以,只是我们现在缺一样改变祭坛磁场的东西。”

    李唯见邹衍固执的执着着,对科学狂人她也不是很懂,只能顺着邹衍的话问道“那你说怎么才能回去什么东西可以改变你所谓的磁场”

    邹衍没有回答,却歪着头看李唯,似乎很不解的说“总裁,你不想回去了吗”

    李唯倏然一怔,随即收口否认道“没有。”

    她没有不想回去,或者说她回不回去都身不由己,李伟在任何困境中都会优先选择生命,有命在才有一切可能,而她要想在“生金”丹药失效之后依然活着,她只能选择穿回去,摆脱这个身体与她无法相容的血脉。

    纵然如此,但若没有办法穿回那也就只能这样了,李唯反倒觉得坦荡,反正她没有选择。可是当邹衍坚持说他可以让他们回去,让她获得在去留之间的选择,那么

    那么如果她能够在生与死之间选择,在放弃爱人与放弃生命之间选择,李唯第一次在大是大非的抉择面前犹豫了。

    李唯脸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她淡淡道“你说缺一样东西就能让我们回去,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如何得来”

    邹衍想了想道“先前我从赵国回来的时候借道洛阳,我好奇洛阳地脉,专门在周围做了几日研究,我有八成把握洛阳王宫里有能够改变祭坛磁场的物品,它很巨大,也许不是一件而是好多件,因为如果想改变祭坛磁场的方向,那对这物品的体积要求非常高,但是周王宫里一定有。”

    邹衍带着魔怔似的向往对李唯道“总裁,你难道不想找到这东西吗,不想看看是什么可以引起磁场扭曲让我们穿越过去未来吗”

    李唯沉默片刻道“九鼎”

    关于周王室李唯了解不多,能让她顺着邹衍的描述猜想的东西就只有九鼎了。

    邹衍略感恍然的点点头道“有可能,不是古今中外都说九鼎定九州天下么,一定有非凡的用处。所以总裁我们得想办法把九鼎,或者不管是什么别的东西,找到了立刻带去栎阳祭坛,因为只有在秦王明年服丧完毕进行登位大典前我们才能以筹备大典的理由进入老秦人的栎阳祭坛,那之后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唯没有搭话,反而问道“邹衍,纯娘对你很好,用情极深,你到现在难道对她没有一丝留念”

    邹衍仿佛被电了一下,他迅速的抬起头望向李唯,但很快整个人又颓唐下来,他低声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看看,我想试试,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已经穷尽能力点亮了科学的一隅死角。”

    “那你在现代的父母亲人,在这里的妻子纯娘,你都不想做选择了”李唯问。

    邹衍苦笑道“怎么做,哎,我以前特别想回去,特别想见我父母,想发sci然后买房,但是,哎,现在感觉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哪一个都不是我想放下的,那我还选什么,哪样都行。”

    邹衍颓唐道“我不像总裁您,回去什么都有。我就是你们嘴里的疯魔,就是想找到穿越的方式,我就想探究其中的秘密。总裁,我没有想不想回去这个概念,只是如果能回去,我们就回去,毕竟,这里比那里差了那么多,我们那个时代,我这种小人物无足轻重,但您有钱有地位,那么便利,那么丰富,那是最好的时代。”

    邹衍说的都对,回去,她什么都有,只不过,唯独失去了感情。如果没有必须的理由,李唯可以不走的。但是她现在要活下去,她就必须得走。只不过,她什么都带不走,无论是用情已深的子楚还是她的十五,一花一木她都带不走。况且赵十五应该就是那个为后世千百年仰视的第一个皇帝,无与伦比的千古一帝,他的世界在这里。

    “我知道了。”李唯点点头。

    邹衍却连续提醒道“总裁,您可千万不能拖,不管是九鼎还是什么其他的神器,周王室都不可能主动交出来,要真的是定九州的天子九鼎,那就是天下之主的代表,只有”

    “只有灭亡周室才能得到,我知道了。”李唯站起身说。

    李唯打定了主意,无论未来要不要回去,周王室她都要亲自灭掉,不然她对不起被夏姬间接害死的吕莘,也对不起屡遭暗害的赵十五。既然敢动她的人,她就要夺走凶手最重要的东西,她要他们痛不欲生

    宫里宫外仍然在传秦王身体抱恙,次日傍晚李唯入宫觐见秦王时被门外的内侍挡住了去路。

    内侍客客气气的说道“吕相请留步,大王殿内有客,吩咐了不让任何人入内。”

    自子楚继位以来,李唯出入宫室从无阻碍,今日还是第一次被内侍挡在子楚殿外。她并未搭理,直接向内走,却被更多内侍拦住了。

    李唯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拦在前面的面生内侍,眉梢微挑道“谁在里面”

    内侍恭敬道“是太后。”

    “都是太后的人,难怪眼生。”李唯冷笑一声,微一抬手,廊下黑甲侍卫立刻上前迅雷不及掩耳的捂住了几个挡路内侍的嘴,不由分说将人拖走,将李唯进入内殿的路清理的干干净净。

    李唯神色清冷素淡,微扬下颌走入殿内,她听到了子楚与芈蓁对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内容但芈蓁声音高亢似乎有点歇斯底里的意思。

    李唯入内,完全不在意里面二人的状态,从容行礼道“臣吕不韦拜见秦王,吾王千秋,大秦万年。”

    子楚听到她的声音黑眸染上惊喜之色,自然的向前走了几步,站到李唯身前虚扶一把。

    芈蓁啧有些慌乱的舒展了她的宽袖,从有些失控的样子恢复到了端庄高贵的太后姿态,但她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尴尬与不悦“吕相来了。外面不是”

    “外面”李唯随意道,“外面如何,臣为大秦尽心尽力,有秦王诏谕随意进出宫禁,这大殿之内有什么是不该臣听的吗”

    芈蓁与子楚的独处无端引得李唯不太高兴,她原本就是强硬之人,而今擅入内殿反驳太后,无论行为和语气都算得上跋扈,确实是一个张扬霸道的权臣所为。

    权力会让最亲密的战友反目成仇,子楚即位后称病的时间比理政的时间都多,事事放权李唯,李唯又不再向之前那样为芈蓁亲近子楚出谋划策,这引得芈蓁对她的不满越积越多。

    所以李唯的这些话让芈蓁瞬间反感起来,寒声道“吕相此言是不是有些不把大王和本后放在眼里了”

    李唯面无表情道“太后多虑了,臣事事以吾王和太后为先。”

    子楚唇边含笑,对芈蓁敷衍道“母后多心了,吕相并无他意。”

    子楚说话时李唯的目光在他俊美的脸上略过,但最后还是落在了神色不好的芈蓁身上,她平淡一笑,收起方才的倨傲道“臣在外面听到吾王与太后有所争执,不知发生了何事,臣愿为太后排忧解难。”

    芈蓁昂首道“没什么,本后与大王在讨论洛阳周王号令天下诸侯合纵攻秦之事,有些分歧罢了。”

    李唯一听真的笑了“周天子莫不是疯了,一个几千军士都凑不齐的王畿之地,竟然敢主动挑衅大秦何处得来的消息,为何臣不曾听说。”

    子楚道“也是黑冰台才送来的新报,母后消息灵通得知便来与孤商议了,此报别处尚未获悉,大概略晚一些吕相就会收到禀报。”

    这话说的别有深意,隐隐讽刺了芈蓁对自己的暗中势力毫不避嫌,连大秦宰相都不曾获得的消息,她身居后宫反倒第一时间知道。

    李唯想起来了,历史上周王室确实有干过这么作死的事,其中原因好像是韩国蚊香脑回路的挑唆,因为韩国怕秦军东出灭韩所以他们将阳城、负黍两个秦军必经之路上的城池送给了接壤的周王室,希望周王室能打着王师旗号截断洛阳要道迫使秦军退兵。周王室之所以能残存道今天毕竟也是沾着“天子王室”的名号,在战国前期和中期,谁打他们的主意就会引来其他各国的敌意,形成合纵群起攻之,所以周王室深信长平大战后休养中的秦国不敢拿他们怎么办,加上韩国向他们保证出兵八万支援王师,后面还会以粮草犒劳秦军劝说秦军退兵,所以西周公就脑子一热帮八十多岁的周天子答应了这事,后果也不用说,直接招来了灭国之祸。

    不过眼下的情况和历史上的形势也有些不同,毕竟韩国刚刚割地认怂,秦国和谈的使团还没抵达咸阳他们那边就收回了割地立刻变卦,还伙同周王室发起攻秦合纵,这明眼一看就觉得韩国背后另有说客推手,不然韩国之前的割地和谈又是图什么

    李唯作沉思状说道“如果周王号令各国合纵抗秦,臣斗胆一猜必是韩国在其后推波助澜,他们出尔反尔不肯将和谈割地划入秦国版图,又怕激怒吾王令大秦雄狮全面攻韩,所以才有了伙同周王室切断必经洛阳的攻韩要道。”

    子楚点头道“孤亦是如此想法。”

    芈蓁清清嗓子道“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大秦驱逐驱逐周室女子,赐死姬青璃流放夏姬,让周王室从此远离大秦权力中心,他们心中不忿,那西周公与东周公两个窝里斗的草包干脆一拍即合,落入了韩国的圈套敢与大秦为敌。要我说还是继续对韩国用兵,反正已经大军压境,下他机座城池韩国君臣连同周王室便都老老实实,自然请降纳贡,况且机座城池而已,也不会引得东方诸国发起合纵。”

    按照秦国传统,先代秦王过世多数时候都会将秦国托交给太后和权臣让他们在最初的几年辅佐根基并不深厚的新任秦王。所以李唯、芈蓁都有很大的参政权力,况且子楚对芈蓁虽然没有私情,却也有一份迎他回国的恩义,对芈蓁亲楚一派他并没有明显的打压夺权,甚至对芈蓁不侵犯秦国利益的所为算得上纵容,也算是给足了她风光。

    “所以刚刚太后与吾王就是因为对周策略不同而争论”

    芈蓁掩饰似的咳了一声道“那是自然。吕相以为本后所言如何”

    李唯道“太后所言不失为完全之计。”

    芈蓁听了觉得顺耳,刚要对子楚施加压力便听李唯继续道“但臣并不认同。”

    芈蓁惊讶的看向李唯,李唯正色道“下韩国一城一池又如何,难道大秦打下的他国城池还少吗而今东方诸国均以秦国长平大战后秦国疲敝为由料定大秦十年之内不能东出函谷争霸中原,所以才会有韩国的出尔反尔,周室的无理取闹。依我所见便该屯与韩境的十万秦军全面开赴洛阳,让所有人都看看,天下再有敢挑衅我大秦者便如周王室,国祚八百又如何,在我秦军铁蹄之下也要家国尽灭”

    “你,你就不怕挑起六国合纵”芈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往常李唯就算不同意她的一眼也是在她与子楚之间和稀泥调和,这么明目张胆的反对她的意思还是第一次。

    李唯强硬道“六国救赵已是合纵回光,而今齐国元气尚未恢复,燕国远在辽东鞭长莫及,魏国胆小怕事,赵国苟延残喘,而楚国只会静观其变,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大秦军队威压韩国,韩王四处求救各国却作壁上观的原因,他们笃定秦国灭不了韩国,城池之战不过尔尔。对唇亡齿寒尚有结盟之用的韩国尚且如此,周王室的灭亡算得了什么,弹丸之地咎由自取,在我看来不过两个字,活该。我大秦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兴师问罪威震六国”

    芈蓁被李唯一番铿锵有力的回话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她的脸色越发难看,甚至有些带着撒娇意味的看向子楚“大王不说点什么吗大王不是也担心出兵后引起合纵吗”

    子楚温文道“母后知道孤也是主张出兵洛阳,只是对合纵有所忧虑,但听吕相一席话有理有据,孤甚欣慰甚欢喜,出兵当无大碍。”

    “你们”

    芈蓁指着子楚和李唯越看两人越生气,最后哼了一声转身便走,一边走一边甩袖道,“事关重大,大王还是朝会商议后再做定夺为好,若是一意孤行为秦国惹来大祸,不要说本后没提醒你们”

    李唯在芈蓁身后客客气气的拢袖躬身道“恭送太后。”

    “你是要把她气死”子楚含笑走上来拉起李唯道。

    李唯垮下神情道“方才你们根本不是因为对周室的策略有分歧才争吵。”

    子楚微笑道“她却是并不太坚定攻打韩国的策略。”

    “她不过就是想你温言软语的哄她同意攻打周室罢了。”李唯转过身对子楚严肃道,“不许你哄她,她要闹尽她闹去。”

    子楚觉得李唯一本正经的不许他跟芈蓁接触特别可爱,扶着她的肩温声道“往日都是你劝我尊她敬她,避免与她挑起分歧,今日这么强硬,是为什么生气了”

    “为她缠着你。”李唯冷冷道。

    子楚听她这么说心里因李唯在意他而感到更高兴,忍俊不禁道“我这一身病不就是尽力躲着她,有些事是真的避不开,你若不放心,日后搬到这偏殿来处理公务时时在我身边可好,她遣的走旁人,终究遣不走你。”

    李唯不高兴却见子楚忍着笑,不爽道“还不是你,当初好一首夸父逐日,引得她旧情复燃。”

    子楚蹙眉略带委屈道“这事当初不就怨过我一回了又要翻出旧账来欺负我”

    李唯愤然锤了他一下转身欲走,被子楚捉住手拉回怀里,他笑道“你要打周室便打,使什么性子,我是不怕六国合纵,却怕吕相翻脸。”

    子楚心绪平和的时候确实一副柔雅温润的样子,但李唯还能不知道他骨子里霸道强横的本性么,他抱着她就没打算让李唯挣开,硬来都是自讨苦吃她又是何必,索性偏开视线道“你忘了我跟你说我是哪里来的了我自然知道出兵周室不会引起合纵。”

    “以后的事你知道便知道,不要说,我也不想知道。你想打周室便打,就算真的引起合纵难不成东方六国真能铁板一块让我大秦毫无化解之力我帮你处理了就是。”

    李唯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气慢慢就平了,靠着子楚道“好,那说好了,出兵洛阳,越快越好,我要亲自去。”

    子楚对李唯攻打洛阳一事并没有什么异议,但对她亲自前去就有些不乐意,可是李唯坚持要为父亲报仇并要亲自打入天子宗庙找一找抑制她身体不适的丹药,子楚见她笃定坚持也只好答应了。

    几日后秦王诏命假相吕不韦与上将军蒙敖十万大军开赴洛阳,攻打周室。

    大军去时子楚将李唯亲自送出城去,分别时在她耳畔低声暧昧道“过几日送你一份礼物,你且在洛阳等着收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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