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已经有过第一次进入幻境的经历, 青岫仍然对这件超出认知的、诡谲离奇的非自然事件,感到由衷的不可思议,和敬畏警惕。
第二次进入幻境的时间, 是在第一次的十天之后,5月2日, 同样是中午12点整。
再次置身于这片仿若太空般黑暗虚无的异度空间中,面前也一如第一次那样,在眼前出现了一枚骰子。
比起第一次进来时的一头雾水, 和被牵着鼻子走的被动, 这一次青岫心中多少有了点底,也因此产生了更多的想法。
试着迈动步子, 青岫想要看看这个虚无的空间里,是否还有着其他东西存在。
脚下踩着的也是一片漆黑,说不清脚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触感,不像踩在坚硬的实体上,也不像踩在软绵绵的什么东西上,有点儿像浮在虚空里,但又没有那种毫无着落的无处使力感。
青岫迈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眼前的这颗骰子在跟着自己的视线转动。
往左走, 骰子就跟着视线来到左面,往上看, 骰子就没有一丝时间差地立即出现在上方。
青岫伸手将骰子握进掌心, 触感仍然十分真实,有温度,有质感, 有重量,同现实世界中的骰子别无二致。
青岫握着骰子, 再次迈步四下打量,眼前却如致盲一般,漆黑一片,失去了空间和距离感,整个人在这一刻好像也化为了虚无。
看来,在这个诡异的异度空间里,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像第一次那样,投掷骰子,而后随机进入幻境。
真的是随机的吗
骰子和幻境世界有着怎样的关联呢
如果这一次掷出了同上一次一样的点数,会不会再一次进入上回经历过的那个世界
青岫打算试一试。
也许是因为青岫握着骰子的时间有些长了,掌心里这颗骰子越来越冰凉,这寒意如有质感地穿透了掌心的皮肉,几乎要冻碎了手骨。
青岫捏住骰子,用与第一次相同的力量和技巧,将它掷在了眼前的虚空里。
骰子划出一弯浅浅的抛物线,明明浮在半空,却像是落在桌面上一般,滴溜溜转了一阵,慢慢停下来,落定。
三个点。
要掷两次。
青岫再一次捏起骰子掷出去,与刚才的动作如出一辙,骰子落定又是三点。
这一次,出现在脑海里的“指令”不再是文字,而是一个线条简单的图案,这图案看上去像是一颗狼头,只是不待青岫再细看,这虚无空间里无尽的黑暗就像上一次那样,铺天盖地地包涌过来,如同暗夜里汹涌的汪洋,卷滚着滔天的巨浪,瞬间淹没了青岫所有的意识。
失去意识的时间也许很长,也许只有一瞬,当意识与五感重新回到身上,青岫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间装潢华丽的大房间,看上去有些像某所豪宅的客厅,一面高达十多米的落地玻璃大窗外,是阴沉沉的天空,和一片死寂的雪山。
不是寄寓市的胡同,没有城市的烟火气,这是一个新的世界。
青岫发现自己此刻正坐在一把鸵鸟皮扶手椅上,浓烈的欧式复古风格,甚至还镶嵌着孔雀石、玛瑙和金箔。
而他自己,也一改第一次进入幻境时的着装,通身的手工高订顶奢西服,钢蓝灰色的莲花纤维布料,脚上还有一双十分骚气的红棕色纯手工皮鞋,鞋面以皮革雕花工艺雕着蛛网一样的花纹。
此时自己正以一个十分闲散的姿势,架着二郎腿倚在扶手上,衬衣领上浓郁的男士香水味道一阵阵钻进鼻孔,强烈的玫瑰茉莉前调过于甜腻,让青岫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没有轻举妄动,定了定神后,青岫重新打量自己此刻所处的环境。
再一次确认,这个房间似乎就是一所豪宅的客厅,墙壁贴着昂贵的水貂皮,顶级品牌bostie的奢华沙发,烟紫色的鸵鸟皮和镀金装饰让整个客厅看起来沉奢大气。
但更为吸引青岫注意的是,这间客厅里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在,沙发上和其它几把扶手椅里还坐着十来个男男女女,每个人的衣着打扮都如他一般,无不精致奢华。
这些人,都是nc,还是像上一个幻境世界那样,也有和他一样来自现实世界中的人呢
青岫不动声色,目光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见有些人面色平静,但也在同他一样暗中观察着别人,另有些人则神色紧张,警惕地紧绷着身体。
如果都是nc,那么显然这间厅中正发生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没有人率先开口打破这古怪的沉默氛围,所有人都坐在原位,相互打量,暗中观察。
青岫尝试着调取自己这具肉身存储在脑海中的记忆。
许诺,是他在这个世界里的名字。
十九岁,海外某贵族大学在读学生,许家的第八个孩子。
许诺的父亲许鸿昌,是国内许氏集团的创始人与实际掌权者,身家百亿,名下上市公司十几家,坐拥无数私岛豪宅豪车,和十二名与不同女人生下的子女。
有钱显然可以为所欲为。
光明正大地娶了数位老婆,并一家人整整齐齐地住在一起,在许鸿昌这里,并未因此受到任何法律的制约与社会的谴责。
人们在苛刻地挑剔着富豪们的一举一动的同时,却又不自觉地接受了他们拥有种种特权的现象人们对于有钱人,除了羡慕嫉妒恨,还有着古怪的畏惧与包容。
“有钱人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大多数人大概这样想。
当然,有钱人也有有钱人的苦恼,自己身后的遗产分配问题,显然令大富豪许鸿昌也感到了为难。
均分遗产看似公平,但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并不是每一个儿女都愿意继承家族事业,将许氏一门的荣耀延续下去。
一旦遗产均分,许氏基业恐将遭分化瓦解。许鸿昌一辈子打下来的江山,就算身死也不愿就这么毁在儿女的手里。
而如果指定其中一名子女为继承人,得到大部分遗产和家族事业,其他的子女又岂肯同意,没有人会嫌钱多,这世上大多数的人永不知足。
富家子女也是人。
至于什么嫡庶之别,许鸿昌从不理会。都是他的种,是他基因血脉的延续,他向来一视同仁。
为了这个他以一己之力建立起来的大家庭,能够和谐稳定地存续发展,成为百年豪门,名留商界青史,他一直力求在任何事上都做到公正公平,维稳维久。
除了遗产分配。
这是个大难题,许鸿昌生前左右为难,死后只留下了一份尚未及更改明确的模糊遗嘱。
遗嘱内容的确很模糊许鸿昌叱咤商圈时风格强悍,宛如猛虎恶狼,甚至自诩为狼,要求自己任何时候都要对市场保持饥饿感和狩猎欲,一旦确定目标,必要发起最狠的攻击,对敌手毫不留情,一口咬上喉咙,不死不休。
因此,他也将自己的儿女们称为狼崽,他希望他们能像他一样,饥饿,狡猾,凶狠,甚至冷酷无情。
毕竟,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
欲成大事者,先要压下自己的人性,让自己变成狼,变成兽,才能在这复杂的世界丛林里杀出一条血路。
所以,许鸿昌的初版遗嘱只未雨绸缪地、模糊且文艺地表明,只有“最具狼性的子女”才能继承他的基业,而终版遗嘱还没有来得及拟定,他就世事无常地离开了这个凶险残酷的世界。
初版遗嘱已经由相关机关公证,具有法律效力,成为了最终版的生效遗嘱。
虽然这份遗嘱里,根本没有作出任何明确的遗产分配。
于是,就像是许多有钱的、普通的,甚至贫穷的家庭那样,遗产分配问题,变成了一柄专刺血亲的尖刀,被递到了每一个享受继承权的继承者的手里,他们挥起刀,为着一口锅,一套房,一份尽可能多的产业,毫不留情地割刺向自己的骨肉同胞,将彼此砍杀到鲜血淋淋。
许鸿昌的狼崽子们争起食来,显然会比别人更加凶狠,每一个子女都知道,只有咬死了别的狼崽,自己才能成为新的狼王。
但终究他们身处人类社会,人类总是好面子的,为避免被旁人看自家的笑话,许氏子女们坐到了一起,决定商讨出一个相对公平的,遗产分配规则。
眼下,这间客厅中环坐着的十二名衣着光鲜的男女,就是许鸿昌的狼崽子们,他们经过了几番斗智斗勇分利必争的战斗,终于于昨晚,全体达成了一项“以公平竞争的方式决定继承人”的共识。
在共识中,所有子女同意,在不违背父亲生前“许家基业不容拆分”意愿的前提下,以公平竞争的方式,遵守竞争规则,公平、和平地决出遗产最终继承人。
而这项能够让所有人都处于公平环境里进行竞争的方式,也是经过了慎重的、面面俱到的考虑后敲定的。
这种方式既不能是抽签打赌这类全凭运气取胜的形式,又不能是竞技或某种单方面才能上的比拼,毕竟男女各自所长不同,所擅技能与爱好亦不一。
最终,许氏子女们找到了一种最适合他们、对每个人都极为公平的方式
许鸿昌生前,很注重“家庭建设和维护”,在每一个家庭活动日,都会将所有的子女聚集在一起,和他们进行亲子互动,通过玩游戏、做任务等形式,锻炼子女的能力、加强家人之间的凝聚力和默契。
许家亲子间,有一项在每个家庭日必玩的游戏,许鸿昌称之为“许氏家族亲子互动项目”。之所以选择这项游戏作为一项家庭“传统”,是希望从小就培养起许家子女们的狼性,将他们向着许家合格继承者的方向打造。
许鸿昌希望通过这项游戏,锻炼子女们的智计,决断,心境,和手段,以便应付将来在社会上不得不面对的腥风血雨和人性百态。
虽然用以决定继承人的方式只是一个游戏,但它却是许家子女们从小玩到大、最为熟悉的一种博弈形式,也的确相对公平,所以,许家子女,将通过这项游戏,来决定最终胜者。
用这项游戏来作为许氏家族最后一次家庭活动日的集体节目,真是既合适,又极具讽刺。
青岫记忆里存储的最后一条信息,是这个游戏的名字狼人杀。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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