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 胖子许诞因许译的话焦急欲辩,胡子男许谚则面无表情地盯着许译。
许译却没有给许诞插言的机会,一抬手指向他,所有正注视着他、听他说话的人的目光, 下意识受到了这记动作的引领, 不由齐齐地看向许诞。
这让许诞猝不及防地顿了一下,而许译则就势继续往下说“更为奇怪的是, 许诞竟然放着另两个自称先知的身份不查, 去查一个暂不相干的人, 而后反过头来, 凭空指控这两人一个是狼人,一个是伴侣之一,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真先知应有的逻辑。如果说, 以上种种皆是许诞的无心之举,那这无心的次数, 也未免太多了些。”
“巧合太多即有心。”卷发女语带深意地跟了一句。
“而如果给许诞代入一个狼人的身份,这些离奇的巧合, 就全都合乎了逻辑,在情理之中。”许译说着,忽然向着许谚一笑, “至于许谚所说的, 我和许谈两人之中的那个看似行为不负责任的平民
“归功于我的好记性这个平民之所以指称许诞为狼人,难道不是因为,第一轮投票的时候, 许诞投给了他
“难道不是因为许诞那种种巧合、无心的可疑之举,从而判断他为狼人的”
许译说至此处时, 青岫恰到好处地插了一句,问向粉发男许谈“你是真的认为许诞的这些行为很可疑么”
语气里似是很不相信许谈有这样的判断力。
许谈下意识且恼怒地立时道“废话他就是狼人,能不可疑吗我他妈才是先知我验了他了他就是狼人”
青岫没再说什么,许译看了他一眼,压了压险些翘起的唇角,打断了许谈还在吵嚷着的话,重新架起二郎腿来,摆出个身正不怕影歪的姿态“答案已是显而易见,所以这一轮的投票,我就挑明了我会投给许诞,因为我就是先知,我查询过他的身份,他,是真正的狼人。”
说完,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
他其实并不喜欢说太多话,因为多年的人世沉浮教会了他,多说多错,祸从口出。
可眼下却也没有办法,狼人杀这个游戏,本来就是靠语言技巧和心理战来自保求胜的,有时候比起清者自清、以不变应万变,人们处在高压之下,只会更容易受到语言和心理的影响。
在这个游戏里,谁能主导话语权,谁才不会被动等死。
何况身为伴侣的角色,总得有一个出头冲锋陷阵,两人一对儿闷葫芦,那就只有受死的命。
余光里再次瞟了眼坐在那里静如雪峰的自己的那位同伙,不由在意念里勾起了唇角。
这位小少爷可也不是个被动等死的闷葫芦,心里门儿清。在雪茄室里商量对策的时候,这位缜密周全地想到了对手所有可能会利用的点、会说的话,他还会见缝插针推波助澜想想那会儿酷着一张脸让他直接自杀的样子啧啧,莫名带感。
许译琢磨青岫的时候,青岫的思绪也在他身上掠了一下。
这一番打赌自证、孤立对手、吓唬队友、针锋相对、连消带打、言词攻击配着动作辅助,心理对战搭着眼神施压从头到尾唱作俱佳的骚操作下来,许诞已没有翻身之机。
且这个家伙还顺便在把“平民”的帽子摁在许谈头上的同时,又将他从狼人和“无脑自私坑队友”的污名陷阱里拉了出来。
两个人在雪茄室里商讨出的应对方案,被这个家伙挥洒得淋漓尽致。
忽然有一丝庆幸,幸好,这个家伙是队友,而不是对手。
许译那一番话说完,粉发男许谈的情绪已经是跟着变了好几次。
他虽肠直嘴拙了些,但也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许译话中的意思是把他指定为了平民正心中冒火想要回击,又听到许译最后摆明旗帜地说要投票给许诞,心火就又降下去了点儿。
比起回击许译,许谈当然更在乎许诞死不死作为真正的先知,他比谁都清楚许诞是个狼人,所以必须要在这一轮把他票死,否则死的可能就是自己。
许谈还是分得清轻重的,票死许诞比什么都重要,至于许译,暂时还不能把他怼毛了,否则这傻x一气之下反过来和许诞一起陷害自己,那实在得不偿失,不管怎么样,先把许诞票死,其他的事,随后再说
许谈于是冷着脸跟进“我也会投胖子大家最好相信我,胖子就是狼人,这一把必须把他票死”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太对,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平民小弟在先知大哥的引领下指哪儿打哪儿然而已不待他有时间重建自己的先知形象,听得那个背对着落地窗坐着的年轻小子开了口“时间已经不剩下多少,投票吧。”
许谈已经顾不上其他,夜长梦多,连忙掏出手机就要点开投票界面,却被一个臃肿的身影撞过来,手机脱手飞了出去。
“我不是狼人我是先知我是先知啊”许诞崩溃了,歇斯底里地狂吼着,飞扑向每一个拿着手机的人,企图阻止这些想要杀死他的手。
许谈被他撞得连滚带爬,边骂边去捡自己的手机,其他人被许诞疯狂的样子惊得四散闪避,许诞像是一头疯了的牛般,照直向着仍坐在那里的青岫冲了过去,只是人还离着十几步远,就被不知哪里伸出来的一条长腿横里一绊,整个人顿时因着强大的惯性向前飞了出去,而后轰然拍落在地,准准地趴伏在了青岫的脚边。
一只拖鞋跟着底儿朝上地落在了不远处。
场面为之一静,众人抓着手机纷纷往远处站了站。
许译将光着的脚踩在厚软的地毯上,神色平静地看着许诞,声音却有些低沉“有理说理,没理哪怕抹把泪卖个惨,比你发疯扑人有用,伤着了小朋友,违反了规则,你照样是个死。”
小朋友端坐如山的青岫额角小青筋直想跳,原以为忍过了小少爷就是晴天呢。
“没时间了,立刻开始投票吧”这声吼来自那名瘦子男,见他一指点向自己手机的屏幕,还像使用遥控器一般,将前端指向正在地上挣扎着想要爬起身的许诞。
其他人也没有再耽搁犹豫,在许诞崩溃的哭嚎声中,投票得出了结果。
许诞,9票,全票投中。
撕心裂肺的惨叫在一大团血雾中炸响,每一个人都避开视线不忍去看,就连许谈,都低着头僵立在那里,紧紧攥着手机的手上,青筋因过度用力而暴起。
进入决杀时间,时长一小时,倒计时005959
请所有玩家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
众人沉默且僵硬地慢慢向着客厅外走,忽听那名黑皮肤男人的声音响起“这一次,你们两个自称先知的人,准备查谁的身份”
许谈从刚才的情绪里缓过来,狠狠地瞪向许译“这一次当然要查这个傻x你等着吧”
许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三个自称先知的人里,包含一先知,一狼人,一平民,这是刚才大家已经达成的共识,你既然前头认定了许诞是狼人,那么从你的角度来说,我应该是平民,你查我干什么看样子,不是真的先知就不会意识到先知每一次查询别人身份的机会是很宝贵的,这个机会应该用来去排查狼人,而不是平民阵营窝里斗。”
“你他妈我才是”许谈怒道,正要继续,却被走在前面的青岫出言截了去。
“我不知你们两个到底谁是真的先知,”青岫语无波澜,头也未回地道,“不如这一次再挑同一个人一起查一下身份,将结果各自写在纸上,而后同时亮出来。
“如果你们的结果相同,对平民阵营来说也算好事;如果结果不同,也有助于我们分辨你们两个谁才是真的先知,尽早结束你们之间的争吵。
“那么,你们准备选谁来查身份”
许译意有所指地笑了一声,迈腿一步三阶地往上赶了几步,瞬间就到了青岫的身边,一歪身,半边肩膀向着他的肩膀压过去,迫得青岫也不得不偏着身子,微皱起眉尖盯着他。
“我记得,刚才小朋友你建议我直接自杀来着,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是狼人”许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听得出来的狠劲儿,“有助于分辨谁是先知然后就杀掉是不是行啊,如你所愿这次我就查你了。”
“行,就查他那我们就等自由时间的时候一起亮明结果”许谈的思路已陷在青岫的话里。
其他人已来不及说些什么,众人走得再慢,此刻也已上到了二楼,各自紧张且沉默地开门进房。
青岫站到落地窗前,望向远方那似乎没有边际的无穷雪山。
这些与现实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的虚幻景致,如果不以人命来点缀的话,甚至能让这整个离奇的幻境世界像是一座世外桃源。
可惜,那份诡异的契约,本质就是诱人以命为代价,去满足自己的欲,实现自己的念。
青岫将刚才投票环节里在客厅中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细细在脑中过了一遍,尤其是他和许译事先商量好的那些话的内容,和插入的时机,以及不动声色观察到的其他众人的微小神色,确认没有出现什么明显的破绽后,才坐进了窗前的小沙发里。
按照自己和许译的分析和推动,这一轮的决杀环节,他们两个,连同许谈,大概率都不会被狼人选中杀害。
许译极大可能会受到守护者的守护,而自己这个表现得更像狼人的人,留着可以混淆平民阵营的视听如果两个先知的查询结果不一致的话,说不定还能引发平民阵营窝里斗,自己人就把真先知给票死了。
许谈大概能活的原因,差不多也是如此,而且比起去杀有一半机率受到守护者守护的许谈,不如去杀一个百分百无人守护的普通平民,反正都是要杀。
当然,三人都不会被狼人选中的概率也并非百分百,如果狼人就是要拼一下概率也要先弄死先知或是他青岫,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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