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戏魇(10)

小说:凶契[无限流] 作者:瑆玥
    一径清森五月寒, 轻舟已过万重山。

    这两句并不成套的诗,恰恰暗合了两个名字礼森和万重。

    青岫一时间百感交集。

    万重,许译,胡杨。

    这种奇妙的重合竟会一连发生三次。

    在苛刻、残忍、狡猾的契中幻境里, 这种重逢简直就像被幸运女神亲吻过的金手指一样。

    黑暗中的青岫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所以也不清楚自己此刻正在不可思议地, 笑着。

    虽然黑暗还在继续, 默声也在继续, 但青岫突然前所未有地轻松起来,并保持着嘴角上扬。

    胡杨却并没有如自己所愿说完了全部字数“这还尴尬了。说不够字数就得一直在这儿嘚啵嘚”

    感觉就像一篇完整的作文已经写好了, 但发现少于考题要求的字数, 所以只能想办法凑字儿。

    “到了下一个世界啊,大家的名字应该不会变,因为这些铜叶子是固定的,表现方式可能不再是画在面具上了,说不定是印在衣服上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那个,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要不跟大家普及一下每个人的叶子的学名大家对这个话题有异议吗

    “没人说话那就是感兴趣了按顺序来吧,先从桃叶开始,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产于河北一带的白山桃的叶子, 所以可以称之为白山桃叶”

    停了。

    终于可以说不出声音了。

    胡杨长出了一口气, 漫长的个人演讲总算结束。

    黑暗中互相感应不到的六个人,此刻不约而同看向了挂着铜叶子的地方, 那里就像第一幕戏开始前那样, 墙面左手边的位置突然就亮了起来,那里出现了一块很旧的锈铜牌子, 上面镌刻着几个熟悉的字戏魇,第二幕。

    尽管经历过了第一个诡异的舞台世界,青岫在心里也做足了准备,但出现在第二个舞台的时候,还是被惊呆了。

    这个世界刚开始的时候仍旧是以黑暗开场,明明感觉到身体状态已经发生了变化,但眼前依旧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

    但这次并不像上一幕戏那样,在黑暗中有着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这一次完全是悬空的状态。

    青岫努力跺了跺脚,但发现完全使不上力气。

    身体居然是悬空的,但能感觉到那种垂挂感,自己就像是被悬挂在了什么地方。

    但却没有被吊起来的重量感和痛感。

    那些熟悉的遥远的杂音混响又回来了,令青岫吃惊的是,那个滑轮的声音居然从中消失了。

    舞台拉绳的滑轮声音和音乐盒转动的齿轮声音,它们通通消失不见。

    莫非,第一幕戏结束之后,与之相关的一切就都跟着消失了吗

    因为有了之前辨别声音的经验,所以这次青岫较快地判断出,这次的声音里有一个极为突出的声音那是民乐演奏的声音,青岫对民乐没什么研究,实在分不清这究竟是二胡还是京胡,搭配着锣鼓声。偶尔还会听到一两声拍板的声音,这说不定就是三叶草之前说过的响板声。

    这些民乐的声音之前就曾经被青岫模模糊糊地听到过,如今愈发的清晰了起来。

    声音越来越近,鼓点儿也越来越急迫,就在青岫疑心所有人都已经听到的时候,灯光猝不及防地亮了。

    这次不同于之前舞台上那种惨白惨白的电灯光,这次的光是朦胧的暖黄色,青岫此时的头仰着,他看到了上方悬挂的无数个纸灯笼,远处的夜空璀璨晴明,灯笼的高处悬挂着色彩艳丽的巨大鱼龙灯。

    青岫想看看周边的情况,但自己的脑袋不听使唤,只能以45度角至50度角的程度仰着。

    身体依然悬着,而且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很轻很轻。

    青岫努力转动自己的眼珠,想要看到更多范围的事物。然后就吃力地看到了一些丝线,那些丝线竖悬着,突然其中一根动了一下。

    青岫右手的拇指跟着动了一下。

    心里似乎有些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乐器演奏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甚至吵到了耳朵。

    伴随着一阵紧密的锣鼓响,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奇怪唱腔“说长安道长安长安有座石门山石门山门开一扇满城花落碎叶残”

    也说不清这唱腔属于什么戏种,甚至连朝代都难以辨认,但唱词儿却像上一个舞台中的那样,只要唱出来,就清楚每一个字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儿,青岫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无暇回忆,此刻只想知道这唱词里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青岫那无力下垂着的四肢终于跟着节奏动了一动,左胳膊抬起来,右腿抬了抬又垂下去,不过脑袋终于恢复了正常,不用总仰着了。

    音乐声还在继续着,青岫的脑袋向左转了转,一直转到了极致,这时候青岫感到有一点痛,或许是因为转不动了,脑袋才向右转去,这一次的幅度也很大,不过还没到痛的程度。

    青岫这次终于看到了悬吊在自己身体上的那些细如蛛丝的线,这些线密密麻麻的系在自己身体的不同部位,牵引着自己行动。

    原来这是一个关于提线木偶的舞台,“提线木偶”是外国的叫法,在我们国家也有这类木偶戏,而且历史十分悠久,叫做“悬丝傀儡”。

    青岫没想到在这个舞台上,自己只能作为一个傀儡存在,除了眼睛可以自由转动之外,其他任何地方几乎都被丝线控制着,甚至包括下巴和嘴唇。

    青岫就这样以十分笨拙的姿态站在了舞台上,还好刚才转动脑袋的时候,他就已经尽量将这个舞台上的事物看清楚记清楚。

    在舞台上最醒目的,莫过于自己熟悉的两个同伴。

    一个是四肢都被极大程度张开的枫叶,他的眼睛惊恐地转着,最终和青岫达到了对视。

    木偶人长了人的眼睛,非常诡异。

    大家的身体都是光滑简单的木头,连传统傀儡戏该有的戏衣都没穿,甚至四肢的关节连接处也丝毫没有修饰枫叶之所以能够被青岫一眼就认出来,因为它原木色的身体上用颜料画出了一片一片血红色的五角枫叶,要不是青岫熟悉这些叶子的形状,乍看去真以为是个沾满了鲜血的血傀儡。

    而在舞台另一端的,整个身体瘫作了一堆的傀儡,青岫还暂时无法辨认他的身份,只能从对方赤裸的原木色身体看出是自己人。

    青岫在这个舞台上没有看到其他同伴,也就是说,目前这里算上自己、枫叶和另一位同伴,仅仅只有三个人。

    另外这三个人会在哪里呢

    除了辨认同伴之外,青岫还要观察整个舞台的布局,在明亮的灯笼光中,可以看到不远处的那座十里亭,做工十分考究,但青岫还是一眼看出那是一座用纸糊成的亭子。

    青岫上学时曾经在福利院做义工,那时也曾学过比较简单的提线木偶戏给那些孤儿们表演,关于中国传统的悬丝傀儡的书籍也看过一些,那些舞台道具、台词风格和服装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深究这些,青岫身上的线被从上方扯了扯,身体已经完全直立起来,头高高扬着,甚至像刚学走路的小孩童那样蹒跚着往前迈了两步,双臂却垂着没有摆幅。

    操控这些傀儡的人应该也是没有经验的新手。

    锣鼓声欢快地响起来,刚才那个奇怪的唱腔又开唱了,这次是一大群人的合唱“长亭更短亭何处是归程过了石门山,虎豹把客迎缺胳膊断腿上塔去,看你今日还行不行行、不、行”

    青岫摇摇晃晃地向前迈动着步子,不远处的枫叶也支扎着腿脚以奇怪诡异的方式撵了上来,而前面那摊了一堆的傀儡终于经过各种分筋错骨般的姿态调整后,歪三斜四地站了起来,尽管脑袋还整个儿垂在前面,但从其身上画的那些标志性的马褂形图案可以一眼就辨认出,他是鹅掌楸。

    枫叶身体僵硬的样子像极了雷雨夜的诈尸,而鹅掌楸那疲软萧条的样子,又像极了植物大战僵尸里面的那种僵尸。

    三个人都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用眼神彼此看着,看久了又不忍心再看,最终还是看向了路的前方,以各自鲜明的走路姿态向前挪动身体。

    青岫感觉自己在行走的同时,10根手指头都挨个儿动了一遍,腰也小幅度扭了扭,胯也扭了扭膝盖也呈圆圈状活动了一番,两个脚尖儿依次踮了踮。

    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操纵自己的那个人在尝试调动每一根丝线,确认它们所能控制的范围。

    一股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青岫这时候才突然明白了,那三个看不见的同伴都在哪里。

    桃叶、三叶草和胡杨,他们三人此刻应该在用丝线操控着舞台上的三个傀儡。他们一定能看到三个傀儡的样子,所以他们很清楚自己所操控的,其实就是三个同伴。

    看得出来他们三个“傀儡师”很努力,此刻的三个傀儡,无论姿势多么怪诞,起码在挣扎着向前行走着。

    青岫感觉着自己越来越自然的步伐,莫名其妙就觉得,此刻用丝线操控着自己的那个“傀儡师”是胡杨。

    傀儡们走得都不算快,但舞台故事要发展,所以道具背景就发生了急景流年般的变换。

    很快三个傀儡就走过了十里长亭,前面是一座纸糊的五里短亭。

    青岫感觉所谓的石门山应该已经过去了,因为自己最初看到舞台的时候,感觉大家似乎就在一座山上,现在脚下的地则变成了平坦的官道。

    过了石门山,虎豹把客迎。

    青岫感觉自己的双臂和双腿都弯曲了起来,似乎要为接下来的动作做准备,脑袋也不闲着,过一会儿就左右摇摆一番,以便能看清四周的景象。

    枫叶还是大大咧咧的样子,有段时间甚至像螃蟹那样横跑起来。

    鹅掌楸则依旧无精打采,经常半个身子就无力地垂下来,整个人是歪的。

    突然一阵野兽的叫声响起来,在这个简单幼稚的舞台上,这一声吼叫简直真实得不可思议。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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