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瑚身死之后,便一直觉得懵懵懂懂,头重脚轻,又似乎被架在火炉上一般,竟是烫的紧。他只当是人死了之后都是这般。想着世人都说,死后为空,怎的他却能这般有知觉,晓形容呢
莫不是真的是他前世积德所致,想到自己阴差阳错之下送了命,也不知道家中的老母妹子如何地伤心痛苦呢
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可真是不是一般的难受,只是,如今,他业已送了命,哪里又真的能有个什么呢只是想着,好歹地睁开眼,看是否能再瞧一眼老母妹子,若果真她们过的不错,那自己便是搭上了投胎往生的机会也是好的。
这样一想,贾瑚便用了吃奶的劲儿,轻轻地动了动手指,他这一动,倒是让守在他身边,天不曾合过眼的张氏惊喜不已,使劲儿地用手揉揉眼睛,只怕是自己看错了。
可自己的乖儿子果真是活过来了张氏轻轻地将他的小手儿握在自己手中,又感知了两回,他是真的活过来了喜极而泣的张氏也顾不得自己的身子虚弱,急忙对外面喊道,
“快,快让太医进来,哥儿他的醒过来了”
却说这外面守着的丫头婆子们自然是欣喜不已,急忙地打发人去了二门,将一直驻守在府里的太医请了过来。
这位王太医与荣国公府的当家人代善公曾是生死之交,便一直地替这府里诊脉。
如今自己的好友的嫡长孙竟是不中用了,他哪里能不过来尽心一二。再者,他又是太医院小儿科最拿手的一位,即便是贾府不下帖子请他,看在两府的交情上,他也不能不来啊。
只是这位哥儿也实在太过淘气了,这样数九寒天的时节里,竟然想着去玩儿什么垂钓,这不,人又小,下人小厮地一个错眼儿,这位就自己栽进那冰冷入骨的池塘子里去了。
当下便三魂去了七魄,最要紧的又是他的高热一直不退,依着自己的脉息没错的话,这要是今儿再不醒,只怕是救不活了
这会子却听见吓人上气不接下气的禀报,贾代善便立即与王鼎一起放下了手中的茶盅子,立即地动身去了内宅。
这嫡长孙在代善的心中虽然淘气些,可那也只是小男孩儿的性情罢了,对于贾府唯二的孙子,他即便是心中再如何地偏颇老二家的珠儿,可也重不过贾瑚。
要知道,这瑚哥儿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就算是到了祖父跟前,他也能大着胆子胡闹一二。
贾代善对他是爱恨交加也不为好,成日价在府里闹腾,自己小书房里折断的笔,撕的到处的纸、碎了茶杯子,简直不胜枚举。
可贾代善却是深信一件事儿“淘小子出好的”,他的长子是个不中用的,往后,这偌大的国公府邸要传承下去,一是看老二明年的春闱,二者们,自然是这下一代了。
如今老二的长子还只是个才牙牙学语的小儿,也只有已经三岁了的贾瑚让他有些期待。
这孩子抓周的时候也是如自己心中所愿,抓了自己悄悄放上去的匕首,是以,代善心中自以为自己的孙儿与自己亲,更是疼了他几分。
本就无法无天的贾瑚在祖父的宠爱下,更胆大包天了,成日里带着小厮下人地在府里闹腾。
今日折了人家的花儿,明儿毁了二叔的书,让张氏见天儿地在自家婆母与弟妹面前没脸。可是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模样,她又不忍下狠心责罚管教,是以贾瑚便这样地长至三岁。
可是这一次,他胡闹却是将自己的小命儿要搭上了。张氏不眠不休地照顾了自家儿子三天五夜,总算是感动了菩萨,将她的命根子又送了回来。
“奶奶,老爷和王大人进来了”
外头有人回话道,张氏闻言,便立即地带着丫头婆子们退进了屏风内。贾赦亲自掀起了帘子,让父亲与太医进了门儿。
他这几日虽然歇在书房,可哪里真的能睡好呢心中简直就是油煎一般。除了父子天伦之外,也因着有这样一位讨父亲喜欢的长子,他的日子都比往日里好过了许多。
如今儿子又醒了过来,对他来说,心中自然是高兴许多。
王鼎扶着贾瑚的脉息,又是点头,又是皱眉的,让一旁的代善父子心中着实地上上下下,忐忑不已,可怕搅了他的心神,却又忍着不敢说话,屋中静悄悄儿,只剩下床上的贾瑚稍显粗重的呼吸声。
“代善公,哥儿却是无碍了。如今只要好好儿地调理一番,有三两月便是又能活蹦乱跳了”
张氏在内室听了,一直紧绷着的心神骤然地松了下来,然后便晕了过去。她的奶嬷嬷周嬷嬷连忙地止住了要惊呼,连扶带抱地她放在榻上。又是擦汗掐人中的。好半晌儿,她才醒了过来。
慈母心肠,却是第一眼儿就问自家宝贝儿子,
“瑚哥儿,他,真的有救了他可真的醒了”
“奶奶放心吧,哥儿他是真的醒了。这会子王太医已经给他开了药,我让林氏几个亲自盯着去熬药了。您可千万儿地别担心,好好地保重身子,不为便的,就为哥儿也要刚强着。”
“是呀,你说的对,不为别的,但只为了哥儿,也要好好儿地撑着等着瞧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才好呢”
张氏一怔,便立即笑着接道,只是如今她身子颇为虚弱,说了这样几句话,却是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又间带着有些咳嗽,听的她的几个丫头们与周嬷嬷都心疼不已。
周嬷嬷急忙地接过樱桃儿递过来的茶盅子,喂她吃了两口,这才勉强地将嗓子间儿的痒意儿压了下去。
“行了,嬷嬷,扶我起来,我要去外间儿看看哥儿。只要不看到他真的安好,我这颗心啊,总还是提着,总也不能安宁呢。”
周嬷嬷闻言,也不再劝她,自己从小服侍到大的姑娘,如何就不知道她的性子呢最是个要强的,要不然,也不会咬牙硬撑到现在了。
张氏在丫头嬷嬷的扶持下,来到了贾瑚的屋里,瞧着他虽然闭着眼,可眼珠子乱转,心中有些好气又好笑。
不过他如今这样灵巧活波,却是让众人甚是欣喜。张氏又是怜惜又是气愤地点点他的额头,没好气地道,
“臭小子,刚好了些子就这样,怎么就不能安生些儿让人省心呢”
贾瑚闻言,立即停止了乱动的眼珠子,使劲儿地闭着眼睛,手脚僵硬,一动也不动地直直躺着。
他这副模样却是让张氏唬了一跳,只当是他又出了什么岔子,手忙脚乱地摸额头,试脖颈脉息的。
贾瑚听见了这动静儿,却是不敢再假装下去了,便睁开了那圆鼓鼓的眼珠子,望眼瞧去,却是一位颇为美艳的少妇,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便一时地怔住了。
“我的儿病了这几日,难不成是不认识母亲了”
张氏看着他怔愣的模样儿,只当是他病糊涂了,便有些焦急地问道。虽然得了这小儿的记忆。可一时间,总觉得有些别扭,对着年轻的张氏,愣生生地叫不出来那声儿“母亲”来。
不过瞧着张氏急的头上冒汗的样子,也不知怎的,突然地想起了自己白发苍苍地老母亲,心下一热,便小声儿地叫了一声儿“妈”,若果真不是张氏全副心神都放在他心上,哪里能听到呢
只觉得儿子这一场大病,性情似乎都变了些,正待要说些什么呢就听见了外面儿的脚步声,便听到贾瑚的奶嬷嬷林氏端着一小碗儿的药进来了,还冒着一丝儿热气,只那股子味儿就让贾瑚差点闭气过去。也不知怎地,他竟然身子一扭,背对着林氏了。
张氏瞧着自家儿子的这幅小性子,却是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心下的担心便放下了不少。那林氏是张氏的陪嫁丫头,后来又嫁给了她庄子上的庄头儿,孩子又只比贾瑚大两月,张氏便让她做了自家儿子的奶嬷嬷,一向是个机变又灵活的。当然,这忠心却是毋庸置疑的。
她自是晓得自己奶大的哥儿的性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是最怕吃药了。当下,便笑着道,
“哥儿,吃完了这药,奴婢给你拿你最爱吃的荷花糕儿可好”
小孩子哪里有不爱甜食的,只是往日里,张氏怕他吃多了再吃坏了牙,便吩咐了众人,不许多给。贾瑚若是有不情愿儿的,只拿这荷花糕一哄,那自然是服服帖帖儿的了。可是今儿,却是例外了,如今内里是个成年人的贾瑚正因着自己的小儿情状懊恼呢,听了奶娘的这话,更是郁闷了。一骨碌儿地坐了起来,却是唬的众人一跳,张氏急忙地将他护在怀里,笑道,
“这荷花糕却是好使的很呐快些儿吃了这药,母亲便让你吃两块儿,可好”
“才不要什么荷花糕呢我又不是小孩儿了”
贾瑚却是绷着脸,一本正经地回嘴道,一个才三岁的娃儿说这样的话,实在是让人快要笑破肚皮了,可众人又怕他恼了,只得憋着内里的笑,就是张氏,也没敢笑,憋的难受。
张氏接过林氏手上的药,小小的尝了一口,让一旁看着的贾瑚心下又是一动。
“快些儿喝吧,要是凉了,影响了药效,却是不好了”
张氏只以为还要再劝说几句的,却不想,自家儿子就着她的手,将那一碗儿药“咕咚、咕咚”地喝了个精光。
贾瑚被苦的一张小脸儿全皱在了一起,张氏急忙地换了温水过来,让他漱口。
贾瑚吞了好几大口的水,方才觉得好了些,便从张氏的怀里挣脱开来,自己坐在了床上,歪着脑袋问道,
“父亲呢祖父呢他怕是急坏了,母亲可有打发人去替儿子告罪一声儿,让他老人家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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