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莲的失落与怅然其实也不过是一小会子罢了,她是个孝顺女儿,父母年纪大了,自然是要留在这里的,最好的就是招个赘婿进门,这样即可以孝顺父母,又能有子孙承继甄家的香火。
这些道理虽然没人告诉自己,可是英莲又不是不通世情的,自然知道。
可是能上门做赘婿的,又哪里会有什么能干的那些混吃混喝的,别说她瞧不上眼了,就是甄士隐那一关也过不去。
最好的人选,其实就是同样是孤儿的吴元泽了,她曾经听过小丫头子们的嚼舌,吴家上无父母,下无兄妹,是个最为合适的人选。
尤其他还是老爷的弟子,与姑娘有救命之恩。这样的渊源,两家成为一家,还怕吴家哥儿不孝顺老爷太太了
英莲当时听了,还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这会儿,却是觉得心里满满地都是苦涩。
哥哥他要上京了日后分隔两地,又有男女之别,别提其他,就是见一面也是奢望
英莲的小心思无人得知,就是一向心思细的封氏,也没察觉到。
瞧着女儿清减了不少,只当是季节交替之故,只是好生地吩咐了众人好生地照顾之外。再者,就是调整了一番饮食了。
女儿年纪小,还没开窍,这是封氏最为庆幸之事。若不然,元泽上京了,女儿只怕就剩下伤心了。
想着两个孩子,封氏自己也只能叹气。不过,她最近倒是挑选了一个不错的人选,等着士隐过目调差之后,若是人家也有这份儿心思,英莲的婚事只怕就要定下来了。
想着杨家的小儿子,封氏心下闪过满意,幼子不用承担长子的重责,作为小儿媳,英莲的日子也能轻省许多。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为了儿女,自然是要思虑清楚了,方方面面地都要考虑到。封氏的这番慈母心,士隐也是赞同的。
吴元泽又四处地参加了几场送别宴,几次的庆贺酒之类的,这才终于地能起身了。
他们并不着急上京,一路上自然也是慢悠悠地行走。一路上走走停停,半点儿也不像是赶路的,倒像是出行的。
吴元泽虽然满意这个时代的风景吃食,可是交通实在是不敢恭维。他们走的是官道,可是这官道,也不过是黄土铺就,在马车上颠簸的要死。骑马么,时日短了还好,可是日子久了,大腿就磨的受不了了。
骑马一阵日之后,吴元泽别说是干别的了,就是走路,都觉得的别扭的慌。
在客栈里歇息了两日之后,这才重新动身。这之后,就没了出门的喜悦,一路上走走停停,要么是骑马,要么是坐车,倒也好了一些。
不过吴元泽的身子经过了这一番折腾之后,倒是健壮了不少,让人觉得欢喜不少。
等进了腊月之后,吴元泽一行人才在晃悠悠的车上见到了京城的热闹。
果然是京都,自然是有另一番的繁华与雍容的,颇有气势。
进了内城之后,却是不必外城的繁华与喧嚣,沉静了不少,可是其中的肃穆更是让人也严肃起来了,不敢高声倒是有的。
吴家在内城的宅子并不很大,只有小三进的样子,可是内里的屋子倒是不少,他们一行人住下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里的宅子也是徒正言的私房,后来不知怎么地流转了出来,也算是他留给儿子女儿的一个后路。
吴元泽自打定下来要回京之后,便打发了人上京收拾屋子,自然地,这四五月过去了,宅子收拾的颇合他的心意。
舒适自然为上,半点儿也没有奢华的意思。倒也是,徒正言之前就收拾的差不离了,现在也不过是略微地改动一下罢了。
管家带着下人们搬运行礼,吴嬷嬷带着婆子们收拾布置内宅,就剩下吴元泽一个,在那儿都有些碍手碍脚的,索性到的还早,他便带着平安富贵两个出门子去了。
京中繁华,略微地瞧一瞧,倒也不错。内城虽然没有外城热闹,可要说起繁华富贵来,那自然是更胜一筹的。
吴元泽四处地走走看看,倒也不显得无聊。挑挑拣拣,四处了看了一番之后,便找了间茶楼,吃杯茶,歇歇脚儿也是好的。找了个靠窗的位置,也并没有去小二哥推荐的包间儿,吴元泽瞧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要了一壶茶,几碟子点心,各色地干果拼盘儿。平安和富贵两个拗不过主子的命令,也都坐了下来,在两侧小心地伺候着。
这不,就听到了洋洋洒洒的贾府大姑娘封妃的消息。吴元泽面上平淡,可是心里却是十分地不是滋味儿。这就意味着,秦可卿果真是死的透透的了。
后世的那些猜测到底做不得准,即便是有了这样的消息,吴元泽还是略微地安慰了自己一番。
还没有确切地消息,那就不怕。担心什么呢,说不得她还活着。
又有皇帝下旨让妃嫔们省亲的消息,吴元泽心中乱糟糟的,闪过了不知多少的念头,这到嘴边儿的吃食就不是那么美妙了,没意思的很。
吴元泽放下了茶盏,对着平安点点头。他立即地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到桌子上,随着主子的脚步走了出去。
雅间儿里的宝玉却是盯着吴元泽的背影,半晌儿地回不过神来。这位公子好面善,自己哪里见过呢
灵光一闪,却是面容上有些死去的蓉哥儿媳妇的品格。宝玉随即自嘲地一笑,怎么可能鲸卿才是蓉哥儿媳妇的弟弟呢。想到了如今正在害病的秦钟,宝玉就有些坐不住了。
略微地坐了一阵子,便与那几位世家子弟告辞了出来,骑着马,带着茗烟儿,去了秦家,去探病去了。
吴元泽虽然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可是没有回头的意思,谁知道会是瞧自己的呢说不得是在看别人呢
还是回去吧,屋子这会儿只怕也是布置好了吧,意兴阑珊的骑马,又回去了。
平安和富贵两个一左一右地,跟着他
三人回了家里,正好儿地到了吃饭的时间,因着刚刚在外面灌了一肚子的茶水,他还真是有些饿了。
这迁家之后的第一顿饭,自然比往日丰富许多。吴元泽也不想自己败了大家的兴致,便放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好生地享用了一顿。
当然了,也不过是他一个人,其他人哪里敢和他一桌子吃饭啊。就是资历最老的吴管家,也只会更加地谨慎,并不拿大。
吴元泽知道人家和自己在一起不自在,倒也不勉强,身边儿也不留伺候的,统统地打发了下去,自己自斟自饮,倒也另有一番趣味。
这头一顿饭,吃过了之后,吴家算是彻底在京中开始讨生活了,也不知吴管家是怎么和四爷请示的,那位皇帝堂叔竟是送了几个伺候的人来。
内宅里来了两个老嬷嬷,外面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管事和两个看着就精干利索的护卫。
不管如何,这都是恩典,吴元泽也只有感激的份儿。这样一来,倒是让吴氏夫妇两个长舒一口气。这样久的时间了,皇帝都没有动静儿,还真是让人悬着一颗心。
不提吴家如何地与左右的邻居相交,如何地准备过年,却说远在姑苏的甄家。
今年,甄府的士隐收到了远在金陵的老丈人的邀请,非要他们去金陵过年。
因着老丈人封肃是个贪财势利之人,是以士隐并不欢喜与岳家往来,又兼着地处两地,彼此的往来就更加地淡薄了。
这一回,却不知因着什么缘由,打发人送了重礼过来,又有可怜兮兮的亲笔书信。
自己年纪大了,也没几年好活了,就想着好生地与闺女团聚一番。
封氏出嫁随夫的性子,知道父亲的性子,也知道丈夫不待见娘家的缘由,并不敢立时就应承下来,即便是自家老爹说的再如何地可怜。
士隐了岳父的书信之后,又瞧着封氏眉眼间的忐忑与期待,心下一叹。妻子嫁进来几十年了,从不违拗了自己的意思,这些年,到底是有些委屈的,这样一想,便点头应下了。
既然要回金陵,自然是要准备一番了,这到了年节下,总不能空手上门罢。
封氏喜笑颜开的模样落在士隐的眼中,也只能叹息一声,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太多绝情了些
可是只要想到老丈人的那个性子,他就厌恶地皱起了眉头,还是保持距离为好,省的又攀附上来,牛皮糖一般,甩都甩不掉,那才恶心呢。
这样想着,对于去金陵一事,便淡了下来。
封氏自己兴致勃勃的准备这,预备那的,可是丈夫与女儿两个都兴致缺缺,打不起精神来,她自己也觉得没意思的紧。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年想头,可是不好表露出来。
过了三十儿之后,甄家终于动身了。即便是冬日里,可是江南的天气也不是太过糟糕,有些湿冷罢了。
自己一家子的身子也都不是康健的,封氏还是准备了许多的后手。
做着宽敞的马车,一家子人倒也乐融融的。瞧着这马车,两口子都想起了远在京都的吴元泽。
“唉,也不知道元泽如何了,说起来,这马车还是元泽的孝顺。若不是他想了法子,找了工匠改造了一番,只怕咱们还有的颠簸呢。”
封氏话里话外地都透着担心,士隐却是摇摇头,
“担心什么,那小子猴精猴精的,回京之后又有他姐姐照看,自然差不了的,且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
虽然这样说,可是对于士隐来说,却是比封氏更为担心,封氏不晓得详情,他还是知道些的。只是,不晓得元泽现如今的处境到底如何。
虽然吴元泽进京之后,师徒两个书信不断。吴元泽也是尽说些好话,可正是这样,才更让士隐忧心。
现下听着封氏提起来,士隐的心中就觉得不是滋味儿的很,又怕妻子也跟着担心,便笑着说了些吴元泽在京中的趣事儿,将这番烦闷驱开。
封氏听了,总算是好了些。英莲这会儿在父母的马车上,听着父母说着哥哥的趣事儿,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是紧攥着帕子的手和支楞着的耳朵,都表明她的心绪并不平静。
只是士隐夫妇两个都在担心远在京都的吴元泽,并没有太过关注女儿,这才让她混过去了。
一家子说笑了几句之后,士隐嫌马车里憋闷,便出去骑马透气儿去了。
出了马车之后,士隐面上的喜色便不见了,只剩下了愁容。
唤来了管家,低低地吩咐了几声,看着他应声下去了,这才继续自己的行程。
从姑苏到金陵,其实并没有多少的路程,因着封氏年纪大了,有些晕船,所以这才走陆路,又因着士隐夫妇年迈,英莲年纪还小,甄家的队伍走的更慢了。
每日里不过是二三十里便歇息了,一直走了七八日,方才到了金陵城。
到了金陵之后,倒也不着急赶路,六朝古都,自然有其一番气势。士隐是个文人,对着这些名胜古迹的,山川古寺的自然就有观赏的性子。
一行人在金陵了,也并没有着急着封家。在金陵城,赁了个小宅子,暂作落脚之地,成日里出出进进地,也是一件乐事。
就是封氏与英莲两个,也并没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金陵的各大寺庙,各处的银楼布庄地,都有她们的身影。
能出门逛逛,倒真是让英莲生出了几分雀跃,之前的那几分老成便不见了。
封氏自然看出来了,对着女儿的活泼很是高兴。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个心思重的了。不知不觉间,对着自己这个母亲,也并没有往日那般亲密无间了。有事儿也是瞒着不说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了。
女儿长大了,封氏自己倒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士隐虽然不能完全地体会封氏的心境,不过劝解开导一二还是能的。
听着自家老爷的话语,封氏也笑自己多心入魔了。话题岔开,说起了金陵府尹贾雨村。
这贾雨村,还是靠着甄家的救济,这才有余资上京赶考的,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他竟是四品的府尹了,果然是有大才之人。
士隐虽然得意自己的识人之明,可也没有上门拜访的意思,他最是不耐这些了。若是这个时节上门,岂不是有携恩图报之意
可谁想,说曹操,曹操到呢。第二日,甄家三口人在金陵最有名的饭庄晚晴楼品尝美食,就遇上了贾雨村。
故人相见,自然是有另一番的热络。雨村虽然诧异不喜在金陵能见到对自己有过大恩的士隐,可是面上不显。
热络地与士隐寒暄,知道他们是来金陵拜访岳家,这才放心了许多。
士隐并没有攀附之心,倒也好。不过贾雨村还是有些不高兴的,那些落魄的过往并不是谁都乐意想起来的。
因着是故交,贾雨村又极力地相邀,士隐推辞不过,便让贾雨村做了主,一起吃顿便饭。
说的是便饭,可是这满满的鲍鱼鱼翅的,直让士隐说破费,心下也隐隐地有些不喜,如今的贾雨村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人了。
“老爷,太太带着姑娘先回去了,让奴婢过来告罪一声儿。”
封氏身边儿的大丫头娇杏儿顶着那人热辣辣的目光,低眉顺目地回禀道。
打发了娇杏下去,贾雨村又回复了自己一本正经的君子模样。
这顿酒饭,吃的实在是没意思透了。士隐推辞了贾雨村的挽留之后,想着还是早日地离了金陵才好。
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地方,对着妻子吩咐了一声儿,明日启程去拜访岳家。
封氏极为高兴,便收拾了各色东西出来。却不想,晚上的时候,他们客居之地,来了两个衣着华丽的婆子,说是封了主子的命令,来这里请安。
听着是贾雨村打发来的,士隐便让封氏见了。却不想,这两位是传话来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他们老爷瞧上了娇杏儿,想要讨做二房。
封氏心下着恼,可是人家是官,他们是民,倒也不敢太过。问过了娇杏的意思之后,瞧着她并没有不情愿,便将她的身契找了出来,送了她。
三两日之后,一顶小轿抬着娇杏,进了府衙后门。
士隐做主收下了贾雨村打发人送来的那二百两银子,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这种是非之地,更是不能留了。
稍稍地去探望了封肃一番之后,留下了大批的礼品之后,士隐便做主启程了。还是早日地离开罢,这样才能心安。
可人若是倒霉起来,那真是喝凉水,也要塞牙缝的。瞧着骄横的薛府下人,士隐冷着脸,让人将他们打发了。
这金陵薛家的富庶与蛮横,这些日子,在金陵,他也是听说了的。谁能料到,会与自家扯上关系呢。
就算薛家再如何地富庶,再如何地权势滔天,士隐夫妇都没有要送女儿去做妾的意思。
这说的好听,可追根究底的,姨奶奶,还不是个妾吗自己好端端的女儿,捧在手心里养大的,怎么舍得让她去吃这个苦呢。
封氏冷脸打发了的薛家下人,脸色非常地不好,回去之后,自然是另有一番地添油加醋,说了士隐老儿,对着薛家和少爷是如何如何地不恭敬之类的。
薛蟠本就是个浑人,哪里是能受气的主儿,闻言便是大怒。
他在金陵一向蛮狠惯了,因着畏惧薛家的权势,也没有人敢在他头上惹事,更是纵的这位胆大包天的很。
如今甄家这样不知趣,扫自己的面子,还真是欠修理的很。
那下人虽然有撩拨主子替自己出气的意思,可是薛蟠的性子,他还是知道的,也不敢太过了。若不然,只怕内宅的太太知道了这些,就能将自己的皮剥了。
在薛蟠的耳朵边上,这样那样的嘀嘀咕咕了一番,听的薛蟠喜上眉梢,点头不已,显然是满意非常的。
士隐还不知道这弥天大祸就在眼前,还在气愤这薛家的不知礼。
内宅隐隐约约地听到些消息的封氏却是被唬的不行,这些年的安逸日子过下来,冷不丁的出点事儿,还真是让她有些吃不消。
英莲恼不得要打起精神来,一边儿安慰母亲,一边儿地替父母处理些杂务,以慰母怀。
封氏身上有些不爽利,这行程便耽搁了下来。虽然请了大夫来,说是没甚么大碍,可是母亲年纪也不轻了,英莲不敢怠慢,衣不解带地在封氏床前伺候药食。
封氏劝了好几次,都说自己不碍事儿,英莲还是不放心,可是她自己眼圈儿青黑,怕母亲再忧心自己,添了别的症状就不好了,便回房休息不提。
瞧着英莲这样,封氏也只得强撑着好起来,若不然,女儿再病了,那可真是糟心透了。
几幅汤药下去,心思又放宽了些,主要是士隐的安慰。贾雨村作为本地的父母官,自己这个恩人有事儿,他岂能袖手旁观
又了官家的支撑,就算是地方豪绅,也不敢为难自家,不用太过担心。再者,还是早日地好起来,他们才能早日地离开这是非之地,薛家总不会跑去姑苏吧
封氏听了这话,才算是好了起来。甄家这里想的好,士隐虽然是个温厚的性子,可也不敢大意,自然是做了两手准备的。
等封氏好了之后,便收拾好了各色东西,准备启程离开了。
却不想,薛家果然是无法无天之徒。等甄家离开金陵城三十里地之后,却被薛蟠带着豪奴堵住了前路。
听着管家的回禀,士隐的脸色阴沉地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送上。还没吃饭,我要饿死了,去煮饭了。滚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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