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22

    死亡谷外静悄悄的, 天上是一颗颗硕大繁星，只有雪线上的探照灯还有点亮度，周围黑茫一片。

    宗建国在这边指挥队员做饭，难得自己也跑到管炊事的那里挑了些菜, 一边挑还一边嫌弃“这荒山野岭的, 蔬菜都是些压缩, 也就点面能吃, 算了算了，凑合着吃吧。”

    宗老爷子有一手好厨艺。以前没事不出门拍电影的时候, 家里的饭都是他在管。奶奶爱莲只用等着开饭就行, 毕竟宗建国当年娶王爱莲算是高攀, 娶的时候就答应过岳父，这辈子绝对不让爱莲十指沾染阳春水, 家里家务活全部交给他来干。

    这么多年在双鱼玉佩电影里，毫不夸张的说, 大部分时候宗建国都是靠自己一手好厨艺和每次出门连续不变的菜谱挺过来的。有时候他还会尝试一些奇奇怪怪的黑暗料理，某一次甚至把自己吃得拉肚子，一路上拉到虚脱，差点没能赶上鬼门开启。

    难得见一次孙子，宗建国哼着歌, 挽起袖子开始处理食材。

    也不知道这个现实剧本怎么长的, 黑科技不少。这么冷的地方带上便携式小火炉，也能开火做饭，挺不可思议。

    他熟练地把霜打了样蔫了的蔬菜搓活了过来，又拿起碗倒调料，配了几碗拌面料，给自己的那份倒了小半瓶辣椒酱。

    等把这些准备好后, 宗建国才抬头，看到宗祈提着个小桶，慢慢朝他这边走来。

    “干啥呢磨磨蹭蹭的，去装点雪怎么还装这么久你看别人都吃上了，闻着味儿你不饿”

    后者摸了摸头“我看那边的雪不干净，走远了点捡的。”

    “哪有不干净的，这一片死亡谷根本就没人来，牧民放牧都不在这放，你往下一挖，可干净了。外边那种天山冰泉矿泉水不就是专门拉着大卡车来这里装的”

    宗建国头也不抬地朝他招手“快快快拿过来，配料我都给弄好了。怎么样好久没尝过你爷爷的手艺了吧我记得你小时候啊，吃东西最听话了。”

    “不让你看电视，你就生气。有一回还说要离家出走，结果呢，到饭点还不是乖乖饿回来了”

    宗祈蹲在地上，眼睛盯着小锅里面不断融化的雪水。看着它们从冰块变成液体，水面上慢慢飘起白雾，最后咕噜咕噜冒出泡泡，一副终于沸腾的模样。

    宗建国细数着他小时候的趣事，将手里的食材一点一点放进去，拿起筷子在里面搅拌。宗祈也看不清他放了些什么，有干辣椒，料酒，甚至还有各种奇怪的中药调料。

    掺满调料的汤汁开始收缩，浓郁的香味弥散在四周，白色的面条跟随着火焰起伏翻滚。

    “给你多捞点，看你这瘦的，你男朋友是不是平时不给你吃饭啊”

    捞起面条的时候，宗建国特地给宗祈装了满满一碗。

    宗祈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为了能让他多吃点饭，每次盛饭的时候都用饭勺把米饭拼命往下压。他一碗饭的厚实程度当得上别人两碗。

    宗祈拿着汤勺搅拌着锅里“什么我男朋友，我也是会自己做饭的”

    宗建国一愣“哦豁，你小子还会自己做饭了”

    话一出口，他又失笑“也是，爱莲那个文青性子，让她去厨房估计得把厨房都炸了，怎么可能自己做饭。”

    “其实没有啦，奶奶做饭也还能吃的。”

    宗祈接过满满一大碗面，熟练地用筷子在里面搅拌，同时还得小心翼翼注意着不让汤汁洒出来。

    爷爷失踪后，家里就一直是奶奶做饭了。

    只不过奶奶做饭的确不太好吃，后来宗祈自己搬着个小凳子，踩在上面挥舞着锅铲做饭。

    宗祈记得，奶奶尝过他做的饭第一口时，沉默了一下，说以后家里的饭，有时间就你做吧。

    “然后就变成了我做饭，奶奶准备好洗菜和洗碗。”

    宗建国拍腿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是爱莲会做的事”

    他搓了搓宗祈的头“不过你竟然会做饭，什么时候做给我尝尝。”

    宗祈“等我带着爷爷从这里出去，爷爷想吃什么我就带爷爷做什么。”

    宗建国撇嘴“拉倒吧你，能不能出去还是一码事呢。”

    “一定可以出去的。”黑发青年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认真，他直视着宗建国的双眼“爷爷，我一定会把你带回去的。一定。”

    被这样纯粹且笃定的眼神注视，宗建国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的打算被这小子发现了。

    “好好吃你的面”他一巴掌把宗祈拍了回去。

    当然，那怎么可能呢。宗建国想。

    在这里逆行了整整十六年，宗建国才弄清楚，其实这部电影的拍摄根本不是简单的时间逆转重来。

    如果只是简单的时间逆转，那为什么这么多驻守与此的军人，都成了丧失神智，只知道一味遵循指令的行尸走肉

    他们分明已经变成了这个现实剧本的nc，并非是被环境影响而变成，而是自己主动愿意放弃自我意识。或者说，这也算是一种仁慈，毕竟精神消亡总比神魂湮灭好太多。

    虽然幕后黑手是系统，但也的确是无奈之举。

    双鱼玉佩的开启次数只有这么多次，失守的后果又难以预估。

    如果他是系统，在导演拍摄失败，并且选择留守副本后，也会做出同样的决策。

    这么多年来，宗建国已经默默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毕竟这么多年，就算再有希望，再倔，也就如此了。

    宗建国太清楚自己这具被鬼气蚕食的身体了，如果他不管，结果也不外乎一个痛苦中结束生命。倒还不如做出最后的决定，放弃自我意识，让系统来接管这具身体，成为真正的鬼门关守门人，继续为河山大好发光发热。

    这个决定或许对其他人来说很困难，但对宗建国来说其实也还好。毕竟他当初就能做出自己留在拍摄轮回里，把其他队友演员送出去的壮举，牺牲自我救下千万人，这似乎并不难以作答。

    看着宗祈睡袋里熟睡的眉眼，宗建国翻身起来，对着漆黑的夜空呵气。

    本来，如果宗祈没有来，可能他现在已经在被副本同化的过程。

    没想到宗祈来了，也算是给他最后一点慰藉，反倒促成了宗建国的决心。

    “爱莲走了，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只有这点事还能为孙子做咯。”

    他自嘲两句，帮宗祈捻好被角，重新站了起来，又给自己点了根烟。

    第二天，一切按照原计划进行。

    来到死亡谷深处，队员们在身上系上活结，一个一个整齐排好队站好，摸索着朝前走去。

    瑶池的水依旧还在山壁前翻涌，清澈看不见底。

    宗祈跟着宗建国一起下了水，后者千叮万嘱“我说的话你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宗祈大喊“那我说的话，爷爷听明白了吗”

    “那再说吧。”宗建国敷衍道“你小子要真能把双鱼玉佩拿出来，出去后我管你叫爷爷，行不”

    宗祈“”

    一行人朝着山壁游去，又穿过了熟悉的隔膜，进入到另一个夹缝空间。

    宗建国警告地瞥了宗祈一眼，带着副队长朝前摸索。

    宗祈也不敢上前触他爷爷的眉头，而是疯狂呼叫起自己的外援来。

    “奈亚拉托提普奈亚拉托提普大人尊敬无双俊美逼人的奈亚拉托提普殿下”

    空气中，一阵黑雾逐渐成型。

    只不过这一回，从中出现的，并非黑法老的脸，而是黑雾凝聚出的人型。

    “这个空间有点意思。”黑法老也不着急，反而在附近逛了一圈，饶有兴味地说道。

    宗祈都快急死了。

    进入鬼门，也就意味着进入了第三幕。他瞳孔上的时间飞速前进，一下子就过了一小半。要是奈亚拉托提普再逛几圈，骨灰都凉了。

    奈亚早就看出了宗祈的迫切。

    祂这一回还算有良心，估计也是想看看宗祈最后怎么选择，于是十分爽快地遁入黑雾之中。

    约莫三分钟后，宗祈忽然听见整个界域的天地开始震动起来。

    远处万鬼嘶吼，大地震颤，千万只苍白鬼爪从血门之后突刺而来。

    正率领队员们冲向血门的宗建国面色一变，正想呵斥退开，转头却发现这些鬼爪竟然直接无视了他们，反而朝着血门的方向抓去。

    宗建国“”

    他在这里轮回了一千七百多次，还没有一次出现过这种情况的，难道是和双鱼玉佩有关

    副队长忽然惊呼一声“队长，你快看，玉佩”

    果不其然，血门之上，原本镶嵌在其中的玉佩似乎被一股大力拉扯。

    深红色的，其上满是狰狞爪牙的不可名状触手从黑雾里探出来，轻而易举扯住了那块双鱼玉佩。

    不远处，直视这一幕的人皆是目眩神迷，出现暂时性耳鸣，耳边传来无可形容的呓语。

    宗建国喃喃自语“不是吧，这小子的s级外援这么给力”

    暴动持续了一瞬间。

    一瞬间后，双鱼玉佩从血门中脱落，被触手卷起来一扔，重新没入到雾气里。

    宗建国瞳孔骤缩，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伸手想要去接。

    然后他看到

    双鱼玉佩划了条抛物线，稳稳地落到了宗祈的手里。

    后者正站在原地，看着自动钻到他手上的双鱼玉佩，一时半会还没回过神来。

    “快，快把他扔进瑶池”宗建国咆哮。

    宗祈站在原地，看到奈亚拉托提普露出期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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