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四年后。
“那些日子你会不会舍不得,思念就像关不紧的门,空气里有幸福的灰尘”
手机铃声响,乔璐一接起来,就听到电话那端陈恪火急火燎的声音传来。
“璐璐,十万火急快来啊,等你来救场”
乔璐习惯了他一有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就夸张到仿佛世界末日马上要降临般的浮夸作风,于是不紧不慢地问清楚了事由。
原来是今晚陈恪要请几个甲方大佬吃饭,想要把明年的投资彻底敲定下来。
本来是拉了公司的两个人气主播一起作陪的,没想到其中一个临时出了交通事故,进医院了,伤的倒是不严重,但是饭局是肯定去不了了。
时间紧迫,于是陈恪就急急忙忙地把电话打到了乔璐这里。
“我不是说了我对这种饭局不感兴趣的吗”乔璐淡淡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但这不是特殊情况嘛要平时我肯定不会找你啊,”陈恪语气焦急,“今晚可是决定我们公司生死的关键一战”
这个陈恪说的确实是实情。
几年前,他在直播最红火的时候跟风下海,注册了自己的传媒公司,跟某平台合作,还拉来了大学同学乔璐一起开始创业。
在前期的各种摸索尝试中,公司慢慢有了些许起色,特别是去年签约的两个主播在平台上无意间小火了一把,让陈恪小赚一笔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自己在这个行业光明的前景。
眼看着旗下的主播越来越多,公司规模越铺越大,看起来是逐渐要步入正轨的节奏。
只是,陈恪忽略了缺少经验与资源的弊端,这是个重要问题,短时间内是没什么太大感觉,但年末一盘点,才发现公司一直处于亏多盈少的状态。
长此以往,肯定要完蛋。
但没办法,小公司没有强大的背景支撑,实力方面也确实跟不上,公司里的小主播竞争不过那些头部主播,始终卡在原地,不上不下的。
这一行,不进则是退,所以她们很快就被不断涌进的大批新人给赶超了。
这边
经营状况岌岌可危,另一边,明年的投资赞助还没有着落,公司马上就要弹尽粮绝了。
于是陈恪狠下心,这次一定要把合同给谈下来。
“行吧,”乔璐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
到了指定的地点,一家高档私人会所,南嘉馆。
本市大名鼎鼎的销金窟,出入的皆是非富即贵,有头有脸的人物,深受那些上流人士的喜欢。
乔璐不动声色打量了圈四周低调奢华的装潢和格调,暗暗啧了声。
看来这回陈恪真是下了大手笔啊。
服务生带领乔璐来到包厢外面,恭敬地替她拉开了门。
“璐璐”陈恪见着乔璐,眼睛放光,明显地松了口气。
位子坐的稀稀拉拉,陈恪招呼她过去。
他对旁边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殷勤笑道“方总,这是我们公司的乔璐,就是在xx上很火的那个小葱拌香菜”
“小葱拌香菜”是乔璐的网名,她起初纯属抱着好玩的心态,也在平台上开了直播,但没有露脸,只有声音。
一开始直播间人很少,有人进来了,她就随意聊两句,离开了她也不挽留。
偶然一次,有人随口问了她一句“会唱歌吗”
乔璐便清唱了几段,没想到效果还不错,于是之后她固定的节目就成了唱歌。
不知不觉中,她直播间的人数从个位不停飞速往上跳。
好像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她在网上的人气一点点积攒起来了。
但也仅限于小范围的有点姓名而已,并没有出圈,陈恪嘴里的“很火”无疑掺了太多水分。
那个被叫做方总的男人看着乔璐,眯了眯眼。
“你好,方总。”乔璐不卑不亢地打了声招呼。
陈恪用眼神示意乔璐坐在方总那边的位子上,乔璐只当看不见,绕到了另一个空位坐下。
过了会儿,又来了一个男人,陈恪起身客客气气地迎接对方落座。
人到齐了,菜也上齐了。
酒酣耳热,推杯换盏,见他们喝的高兴了,陈恪才小心翼翼提了几嘴明年投资赞助的事。
两位老总都是千年老狐狸了,任由陈恪各种明示暗
示,他们继续绕来绕去地装傻,就是故意不进入他的话题。
期间,还一个劲儿灌乔璐和主播猫猫的酒。
猫猫是今天来的公司另一个主播,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人也娇俏可爱,只是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乔璐不停给她使眼色,她都没看出来。
乔璐无奈,只能装作不经意地替她挡了几次酒,然后自己去了卫生间,把喉咙里的酒抠出来吐掉,接着再若无其事地回去继续喝。
喝到最后,两个老总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话都说的不利索,脑袋一磕桌面,什么都听不到了。
“真是一帮孙子”陈恪把两个老总送上车后,回来狠狠啐了一句。
乔璐扶着醉醺醺的猫猫,快要累瘫,喊陈恪“哎,帮忙扶一下啊。”
陈恪大步走过来“酒量够差的啊这孩子,也没喝多少啊。”
乔璐瞪他一眼“还说呢,你也不知道劝着点,让一小姑娘喝成这样,像话吗”
陈恪“我刚不是也替她喝了好几轮了吗但那情况你也看到了,人家就不爱跟我喝”
两人说着话,怀里的猫猫忽然挣扎着手舞足蹈起来,把包和鞋子都甩后面去了。
“你扶好她。”乔璐对陈恪说完,便无奈地折回去给她捡东西。
乔璐刚把几米开外的包捡起来,就听到前头的陈恪喊着“猫猫你要去哪回来,猫猫”
紧接着,又传来焦急又歉意的一声“啊,对不起对不起,没把你撞坏吧我朋友喝多了,不是故意撞你的”
听到这里,乔璐忙转身,见挣脱开陈恪的猫猫,撞到了同样刚从南嘉馆出来的一行人。
能来这里消费或者被请客的人,大多都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得罪不起的。
特别是出来的这些人,个个西装革履,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于是乔璐也跟着小跑过去,拉过醉醺醺的猫猫,局促道歉“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朋友是无心的。”
陈恪也一个劲儿地与对方赔不是,说着说着,语气却倏的一转“霍霍总”
乔璐正安抚着又不断想挣脱开自己的猫猫,没看清楚面前的几个人,听到陈
恪忽然语气变了,感觉奇怪,于是下意识抬头。
会馆门口金灿灿的灯光里,乔璐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与那双清凉如水的漆黑眸子撞上了。
霍白倾垂着狭长的眼睛,安静看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瞬。
在猫猫的一顿折腾下,乔璐的衣服乱七八糟,头发也一缕缕汗湿地贴在脸颊上,手里还拎着包和高跟鞋,此时的她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除了意外和无措,这和想象中任何一个重逢的场景都不一致。
几年不见,曾经的清冷少年已经长成了矜贵成熟的英俊男人,目下无尘,高不可及。
霍白倾的视线只在她眼中停留了短暂的几秒,很快就面无表情地转开了。
“我们认识”他皱起眉头,话是对着陈恪说的。
陈恪忙不迭地摇头“不不不,您不认识我,但是您的大名大家都认识”
说着,他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毕恭毕敬地递上前“霍总,这是我的名片我朋友喝醉了,您别跟她计较,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
霍白倾停顿稍许后,略微侧头,轻轻看了身旁的特助一眼。
特助愣了愣,很快会意,虽有些纳闷霍总的反应,但还是识眼色地接过了那张看起来就十分廉价的名片。
陈恪只是想碰碰运气,没想到对方真的会搭理自己,受宠若惊道“谢谢霍总谢谢霍总”
霍白倾抬了抬眼睫,从刚才无波无澜的短暂对视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乔璐一眼,完完全全将她视为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乔璐心里万般情绪涌上来,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了回去。
她僵在原地,看着霍白倾漠然地与自己擦肩而过,一个余光也没有再给过她。
只留下一个决绝又无情的背影。
“天啊璐璐,霍总竟然接我的名片了你刚看到了吗”陈恪欣喜若狂,“我今晚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吗”
乔璐整个人还处在十分恍惚的状态,完全听不进去后来陈恪都说了什么。
魂不守舍地回到住处,没有人在,唐悦悦出差去了,下星期才回来。
乔璐没有开
灯,独自在漆黑一片的客厅里坐了好一会儿,然后缓慢摸出手机,播出电话。
“喂,亲爱的,怎么,想我啦”
“悦悦,”乔璐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我刚才遇到他了。”
唐悦悦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你遇到谁了”
有那么一瞬间,乔璐有些没勇气说出霍白倾的名字。
唐悦悦很快惊讶地啊了一声“你是说他”
乔璐无意识地抠着冰凉的指尖,没说话。
“他不是在n市吗,怎么忽然来这儿了”唐悦悦喃喃了一句,随即想到此时乔璐心情一定很乱,于是小心翼翼道,“璐璐,那你们说什么了吗”
“没有,我们什么也没说,”乔璐的眼睛呆呆望着窗户那边的地板,“他把我当做不认识的陌生人。”
或许也不是,如果是面对陌生人,就不会有任何情绪,而乔璐刚才在和霍白倾对视时,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对她的厌恶与反感。
乔璐把脸埋进臂弯,声音闷闷的“悦悦,他好像,真的非常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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