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荨名为遍访人才, 实则想出去浪的计划当然还是被司俊阻止了。
他知道刘荨被囚于宫殿这么多年, 肯定忍不住想多转些地方。只是现在现在益州正在经历换了主人的混乱期, 司俊不敢让刘荨乱走。
何况, 就算刘荨要乱走,也得要他陪着才能放心。现在他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是没时间。
司俊能保证手下人对自己的忠心, 但是他现在还不确定这些人对刘荨是不是同样忠心。会不会有人想要自己当皇帝,就脑袋一抽自作主张伤害刘荨。
刘荨不是不听劝的人,司俊将利弊分析给他听之后,他就乖巧应了。
在大事上, 刘荨向来很靠谱。
不过刘荨还是觉得很无聊, 于是和司俊商量后,干脆跑去给他打下手。
刘荨道“治理国家, 也可以先从治理一个州开始嘛。你看哪个后世领导人没当过省长。嗯,不过我觉得我完全可以从更基层的地方官开始做起。”
司俊道“你先跟我学着,之后再去各部门学。”
司俊还是现在不放心刘荨跟在别人身边。虽然这样子显得他有些被害妄想症,但他不愿意有任何万一。
刘荨笑眯眯道“好嘞,我给你打下手。反正别人那里能学的, 你这里都学得到。”
司俊见刘荨这么乖巧, 心里松了一口气。
或许他其实不用隔绝两只猫和刘荨的相处,刘荨自己有分寸,不一定会学坏。
而且, 据猫的饲主说,那两只猫只是日常生活调皮了一些, 实际上大事上一直很靠谱。
司俊拒绝承认,他不可能隔绝两只猫对刘荨的影响力。索性不管了。
刘初自田地回去后,就将自己关进书房,久久不出,连晚上都宿在书房中。
第二日,神情疲惫的刘初,让家仆送了封信出门。
他站在站在书房门前,深深叹了口气。
“子孟为何叹气”
刘初又叹了口气,道“正法你又不请自入。”
郑直笑道“你我交情,何须请”
刘初白了郑直一眼。
交情他和这个人能有什么交情
刘初一直和郑直不和。在他看来,虽为匡扶天下,不拘于为汉室效忠。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认其主可谋,不认其主可辞。在其位却行背主之事,实属小人行径。
郑直本是荆州牧麾下,因怀才不遇叛主归司俊。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郑直一直留在荆州,与益州里应外合不说,还多次出些有利于益州的计谋。后荆州大败,四分之一归了益州,郑直假借劝说司俊停兵的名义,施施然到了益州军中,就这么跟着司俊回成都了,荆州牧这才知道郑直背叛。
虽天下皆称郑直有鬼才奇才,但刘初对其这同僚一直很冷淡。
但他越对郑直冷淡,郑直就越是做出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刘初又是隐藏身份归于司俊麾下,不好太过嚣张将其拒之门外。
客套来客套去,刘初虽还是对郑直不冷不热,但已不禁止家仆将郑直阻拦门外。
他一边敬服于郑直才智,一边对郑直的处事不喜,心里也是纠结。
郑直早就习惯刘初这一见他就板着脸的模样,仍旧笑嘻嘻道“听闻你与陛下同游”
虽刘荨嘴里说着微服出门,但他大咧咧的骑马从城中穿过,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刘初并不意外有人来询问。
不过第一个来询问的居然是郑直,倒是让他稍稍有些惊讶。
刘初正想随意敷衍几句,抬头看见郑直那嬉笑的表情中隐藏着一丝犹豫和担忧,突然想起郑直背叛的荆州牧乃是刘氏宗亲。
虽然这宗亲已经与皇室血脉较远,没有爵位,但毕竟是宗亲啊。
刘初心中忍不住浮现一丝幸灾乐祸。
怎么,现在知道担忧了吧
刘初道“的确与陛下同游。”
郑直看刘初脸上的笑意,就知道刘初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郑直无奈道“若陛下振臂一呼,荆州牧归顺,那都是同僚,他也不能那我怎么着;若荆州牧不服,我叛荆州归益州更是正当之事。”
刘初冷冷道“哦。”
郑直一愣,脸上嬉皮笑脸也忍不住换成了苦笑“好吧好吧,我是有点担心。陛下是怎样的人”
刘初冷哼一声,却没有如他本来想的那样敷衍过去“虽只是短短几句交谈,但陛下确实是仁德之君。”
是不是贤明之君刘初尚且不知,但就凭刘荨对农事的了解,对百姓的怜惜,“仁德”评价绝对没错。
或许有的君王可以装出一副仁德的样子,但装出来的仁德都是浮于表面。刘荨却是从言行中不自觉带出自己的思想。
“陛下对农桑之事知之甚祥”刘初顿了顿,道,“可指点庄中农人。”
郑直惊讶“指点”
刘初点头“指点。”
这都并非是简单的了解了。若不是看着陛下双手无老茧,他都怀疑陛下是否亲自种过地,不然怎么会比庄子里种田的农人对新农作物更为了解
陛下一言一行,如同他的突然出现一样,充满着神秘意味。
刘初想了想,又将刘荨在听闻未央宫被烧毁之后,以后重建劳民伤财,兴亡百姓皆苦的感慨说了出来“可惜做歌者已不在人世,不然初必定拜访。”
郑直面色复杂的点点头,但忧色仍未散去。
刘初嗤笑“君王再是仁德贤明,也解不了你心中疑惑。你弱担忧,何不自己面圣。”
郑直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他得想个借口面圣才是。
郑直道“子孟对陛下盛赞有加。但党锢之祸后,天下士族还会相信汉室吗”
这也是郑直担忧的地方。
他希望自己的主公能够逐鹿中原,问鼎天下。主公变成了天子看似不错,但党锢之祸后,本来忠于汉室的许多世家开始对汉室心灰意冷,甚至直接高举了反抗汉室的大旗,认为正因为是腐朽的汉室,才导致天下大乱。即便是没有这么激进,中原许多名门望族也从了一心为国,变成了明哲保身。
益州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反而举步维艰
在郑直想来,益州以司俊为主远远比以天子为主有利。他支持迎天子入益州,挟天子以令天下,但并不支持让权与天子。
刘初听到“党锢之祸”后,脸上浮现出一丝黯然。
是啊,若是“党锢之祸”之前,天子只需要昭告天下,几乎全天下贤能之士都会蜂拥入益州。可现在,观望还算好的,说不得某些名门望族会直接投靠益州的敌对势力。
可即便是如此
刘初想起皇帝陛下初见他时,所说那句“朕记得你和你的父亲”那句话
“其他人如何,是其他人的事。初只能决定自身之事。”刘初道。
郑直眼神复杂的看了刘初许久。
他知道刘初对他不喜,但他的确仰慕刘初,且以刘初为友。他相信刘初内心也是已经认可他这个友人。
郑直信任刘初,才第一时间跑到刘初这里来询问。
他本以为刘初是明哲保身之人,但现在看来,刘初似乎哪里不同了。
郑直再一想,只在朝会上见过陛下一面,就恨不得把忠臣两字用毛笔写在脸上,到处炫耀自己新表字的元士
唉,皇帝陛下魅力真的这么大吗
郑直想,自己果然得尽快找机会面圣了。
若皇帝陛下对他不喜,他好另做打算;若皇帝陛下真的能成为如汉世祖一般的人,他更该早早在陛下面前有些印象才是。
若是后者,天下人才皆会归服于陛下,中原贤才众多,江东也多钟灵毓秀之人,他虽说自傲,但也知道有不少人都和他一样有才华。这功劳一分,可就薄了。
郑直当即跟刘初告辞,回家思索该找什么借口面圣了。
郑直之后,又有几人拜访刘初,都是问刘初和陛下同游之事。
刘初也不厌烦,反复将当日之事说给同僚听。
同僚听后,又将此事传开。潼关怀古这首散曲也渐渐传到了民间,并由民间传到了益州之外。
且不说望族听了有何反应,过不下去的流民们逐渐朝着益州流动。
益州有新的粮食,有仁慈的皇帝,他们这些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老百姓,希望能在皇帝的庇佑下活下去。
或许世族因为党锢之祸对天子离了心,但是很多老百姓不懂这么多。他们只想去一个能活下去的地方。
活得不好没关系,只要能活下去就成。
老百姓的思想都很朴实,或者叫很愚昧。在他们想来,以前过得不好,是因为没遇上好皇帝。现在的天子似乎是个好皇帝,那么肯定还是跟着皇帝更好过日子。
何况,益州那些粮食吹得神乎其胡,什么山地上也能种,沙地里也能种。他们到了益州,就算没有良田,也可以自己在山上开垦。
至于入蜀之路艰险反正都活不下去了,不如拼一把。死在路上也算是解脱,要是能挨过去,说不定就能活下去。
于是,益州还没迎来前来投奔的人才,流民倒是先来了。
对这些流民,益州是很欢迎的。
“古代人口很重要,连年吏治黑暗,兵荒马乱,人口稀少,哪个州人口越多,实力就越强。”萧悦一边用猫爪子戳手机玩游戏,一边给刘荨解释。
他好歹也是个学历史的,虽然无论什么阴谋阳谋他都不会,但依照历史给刘荨讲课还是没问题的。
“有了人就能开垦更多的田地,种出更多的粮食,也能征更多的兵。”萧悦抬头,“你到底是来听我讲课的,还是看我玩游戏的”
刘荨眼巴巴的瞅着萧悦的手机“就玩一下,就一下。”
萧悦一张猫脸露出古怪的笑容,然后猫爪子在手机上一拍,手机就不见了“小孩子,不要沉迷游戏,雷电法王杨教授了解一下。”
刘荨哭丧着脸道“我哪有沉迷根本都没机会玩。”
萧悦晃悠着猫尾巴,道“你要是一开这个头,就每天沉迷游戏,不想干活了。如果觉得无聊,让司俊多给你派些活干啊。等天下平定了,你有闲暇时间了,可以看歌舞广开后宫了,再来玩游戏不迟。”
刘荨把满嘴跑火车的小猫拎起来狠狠揉错了一顿。看歌舞也就算了,开后宫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倒是没有继续说要玩游戏。
萧悦也重新把手机拿出来,让刘荨在旁边看他玩游戏。
虽然不能让刘荨沉迷,但刘荨无聊了,萧悦和楚铭还是会让刘荨当一下游戏观众,刘荨也乖巧,虽然眼馋,也知道怕自己沉迷游戏,所以答应等天下稳定,他有空玩的时候再玩。
实在不成,早早过继个宗室退位,然后每天沉迷游戏不可自拔嘛。
萧悦和楚铭玩的游戏都是专门挑选的历史相关,不说能让刘荨学到多少其中游戏人物的智慧,至少他通过游戏了解了不少历史故事。
听多了,总会有启发。
因为这两只猫抱着寓教于乐的目的,司俊才没有反对他们两老是勾着刘荨的游戏瘾不放。
过犹不及,压抑狠了,对刘荨反而不好。
司俊琢磨着,等刘荨上手政务之后,就提前开放刘荨玩游戏的禁令。
那时候刘荨有了自己要忙的事,学习也差不多了,玩一会儿游戏也没关系。
刘荨在这一点上非常听话,居然没有嚷着司俊才是未成年,自己是成年人。
大概他在记忆中也知道“自己”是个游戏宅,这游戏一玩起来,他也怕自己没完没了。
郑直要求直接面圣的时候心里十分忐忑,他做好了许多心里预设,但他见到刘荨的时候,脑门上仍旧忍不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虽然很早就想来面圣,结果被司俊叫去外地干活,直到现在才回来。这面圣,就拖了好几个月。
刘荨在这几个月期间,除了在司俊那里学习和帮忙之外,还在其他部门轮流实习。几乎每个部门的人,都对刘荨赞不绝口。一些感情充沛的人,每次说起此事,都忍不住泣不成声。
就算对刘荨有意见的官吏,也多是从细枝末节方面,表示刘荨还可以改进一下。
比如刘荨应该表现得更有威严一点,更注重礼仪一点之类。
郑直办完事回来之后,心里很难受。他很想咆哮,说好的因为党锢之祸不信任汉朝天子,全益州上下都要当乱臣贼子呢你们一个个痛哭流涕,感谢上苍赐给大汉一个好天子的样子,好像一个个都是心系大汉的忠的不能再忠的忠臣似的,这到底闹哪样啊
郑直知道司俊让他去办的事是看重他,是信得过他的能力,但是错过了几个月,就跟错过了一辈子似的,周围人都性格大变抱负大变变得他完全不认识了,他真的很想抹眼泪。
于是郑直也不再东想西想力图找到一个最完美的面圣理由,最好又能看清楚刘荨的真面目,又能在刘荨面前显示出自己的才华。他只想先在刘荨面前露个脸,看看刘荨反应就成。
至少,他得先挂个名啊别说陛下对他背叛荆州牧感觉如何,说不定陛下现在根本都不知道还有“郑直”这个人呢
郑直心很塞。
第二十九章
和郑直一同出差的公宇忍不住摸了摸他长长的文士美胡须。
他挺能理解郑直的心情的。离开几个月,他也感觉好似都不认识周围同僚的样子。不过还好,他是益州官吏中除了司俊之外,第二个见到陛下的人,还是被司俊亲自引荐。
他心里不虚啊。
不过,他也得打探打探,为什么陛下突然声望这么高了。
郑直看着公宇长吁短叹,实则炫耀的样子,心更塞了。
大概是因为心太塞,郑直得失心就忍不住变强了一些。本来做好的,如果皇帝陛下对他有一丁点不满,他就要另找他家的决定,也犹豫了。
如果陛下真的这么厉害,他跑哪去,天下最终还不是皇帝陛下的
他要实现抱负,还是只得让皇帝陛下看重他。
感觉自己没有退路的郑直心里忍不住紧张起来,比他当卧底的时候紧张多了。
刘荨好奇的看着脑门上不断冒汗的郑直,心想这天气不热啊,这位火气可真大。
刘荨扯了扯司俊的衣袖,小声道“这位该不会有高血压吧”
听说高血压容易脑门出汗。
司俊无奈的看了刘荨一眼,把袖子从刘荨手中扯回来,小声道“陛下,注意礼仪。”
刘荨立刻不满“最近听这句话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我哪里不注重礼仪了”
司俊更加无奈了“陛下,你该自称为朕。”
刘荨嘴硬道“这是私下,又不是公开场合,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还是改了称呼,道“郑校尉有何事启奏朕”
这人在那里呆了那么久,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因为走神忍不住走神的郑直被刘荨提醒后才回过神,脑门上的汗流得更厉害了。
他忙起身道“陛下恕罪”
刘荨摆摆手“别那么紧张,没什么罪可恕的。说吧,有什么事。”
郑直看着刘荨这随意的样子,心想若是其他人对自己这幅态度,他定是认为遭到轻视。但是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对臣属一副随和的样子,他便认为是陛下待人宽和了。
皇帝陛下待人宽和,也是益州众官吏称赞皇帝的良好品德之一。
这就是礼贤下士啊。
郑直思绪忍不住又飞了几秒。
他收敛心神,道“陛下,臣想奏荆州之事。据臣留在荆州友人来信,荆州牧重病。”
刘荨惊讶“重病”
郑直道“是,荆州牧秘而不宣,只有亲信知晓。”
刘荨道“虽说只有亲信知晓,但被你知晓了,那这消息想知道的人大概都知道了。”
郑直见刘荨并未露出厌恶或不满神色,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他道“荆州临近州郡,益州势力最强,被其他人知晓了,也不如益州有利。”
刘荨点头,他侧过头问司俊道“朕记得刘景已逼走长子”
司俊道“无论刘景有几个儿子在身边,都没有多大关系。”
刘荨嗤笑“你何必这么委婉,就直说刘景的儿子都不怎么样不就行了。”
刘荨顿了顿,道“刘景自己倒是个人才,若为一方官吏,说不定还能被列为名臣行列。但在这乱世,他就不成了。”
刘景治下荆州,算是一个比较安稳的地方,中原许多名士都前来荆州避难。
这避难除了说荆州治安好,家人过得好之外,也是存了想向刘景投靠的意思。
可刘景当州牧有一手,但当主公实在是不怎么样。他既没有胆气自立为王,和群雄一同逐鹿天下;又不肯投靠任何人,找一个靠山。
如此优柔寡断,不但让他手下谋士们很心塞,也让他自己生活在夹缝中,变得敏感多疑。后来发展到只要有谋士劝他投靠谁,他就认为对方背叛自己的程度。
不过
刘荨打量郑直。刘景变得如此多疑,其实这一位功劳很大呢。
郑直被刘荨打量得直冒冷汗,却不敢多言。
他想,皇帝陛下哪里没有皇帝的威严了这不是威严很重吗
刘荨若知道了郑直心里所想,一定会无语说,不是我威严重,明明是你心虚啊。
刘荨道“刘景肯定知道自己两个儿子有几斤几两。朕派人给刘景宣旨,让刘景将荆州归还于朕,他两个儿子朕帮他护着。若他不同意,那就直接发兵吧。”
郑直本来是来出谋划策,没想到刘荨自己做了决定,顿时目瞪口呆。
刘荨见郑直那样子,以为郑直没理解到他的意思,便道“刘景毕竟还是宗室,他儿子保不住荆州,献给谁都不如先给朕。大汉天下不变,他儿子天生高人一等。若投了其他人,以他两儿子愚钝,连富贵闲人都不一定当得了。”
郑直本想献策,让刘荨下旨给长子,让长子继承荆州刺史位置。刘景宠溺幼子,早早将长子打发走,荆州上下都认幼子为主,两人一定会起冲突,到时候他们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但刘荨这么一解释,郑直以自己对刘景了解,发现皇帝陛下这计谋成功率居然很高。
就算刘景不乐意,他那幼子身边定有明白人,说不定能劝动幼子归顺。
而且哪怕两人都不同意,他们可以再给刘景长子一道圣旨,言刘景幼子不遵旨意,任命刘景长子为州牧,接替这个不遵旨意的幼弟为州牧。
如此堂堂正正,天下人都挑不出错处。
郑直顿时大汗淋漓。他出的是阴谋,刘荨随口便是阳谋。
再高明的阴谋,也不可能比得过阳谋。因为阴谋可以看穿可以规避,阳谋光明正大,你就算明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郑直一瞬间感觉很挫败。
陛下果然聪慧。他要在皇帝陛下面前卖力推荐自己,真的能成功吗
郑直起身拱手道“陛下高才,如此计谋,荆州唾手可得。臣先告退了。”
刘荨疑惑“你退什么退啊你来自荆州,这件事当然交给你了。啊,当然不是让你去宣旨,你要是去宣旨,恐怕你的命都得留在荆州了。你了解刘景性格,帮朕拟个旨意,再帮朕推荐个能说会道的人去宣旨。嗯,对了,你要不要再给你的朋友们说一声,让他们提前吹吹风。具体怎么执行,你写个计划上来,这件事就交给你主管了。”
郑直呆若木鸡。
刘荨道“呆着做什么这件事你应该能做得到吧”
郑直忙不慌的撩袍子下跪道“谢陛下看重,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刘荨摆摆手,道“起身吧。这件事很紧急,你明日就把计划呈上来。今夜估计你要劳累了。”
郑直忙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理应之事,谈何劳累”
刘荨心道。给皇帝做事,该累还是累啊,怎么就不劳累了。
不过再说下去就没完没了,刘荨转移话题,道“对了,既然今日你来了,朕正好有件事要对你说。你知不知道告你状,说你不准法纪,嚣张跋扈的人很多”
刚陷入狂喜的郑直立刻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泼了个透心凉,立刻跪下道“陛、陛下”
刘荨道“起来坐着说,朕没打算罚你。”
司俊看着郑直满脸惶恐,一头雾水的从地上爬起来,屁股坐在凳子上,比跪在地上还痛苦,似乎凳子上有钉子似的模样,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
刘荨这孩子又开始突然思维发散,想一出是一出了。
看,这又把人吓到了。
刘荨见郑直坐好之后,才切换苦口婆心模式“郑直啊,你字正法吧朕可以叫你正法吗”
郑直觉得自己都快结巴了“陛、陛下请便。”
刘荨苦口婆心道“正法啊,我知道你是个刚直的人。”
郑直刚直虽然我名直,字正法,但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我他们都说我的名字是和性格反着来的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是你现在当官了,有些事不得不忍啊。”
“你看,你曾经难道就没有看错眼的时候难道没有被你看不起的人最后证明是能人的事发生就算你没有,你想想,你身边亲朋好友也不是各个慧眼如炬吧他们肯定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吧”
“对这等愚人,你过得好,便是打他们的耳光,让他们难受了。你何必一个个报复过来本来理在你身上,你就为了出口气,结果被人按上心胸狭小的名,说你得志便猖狂,你难道不委屈吗”
“朕知晓你也不是没事找事报复人,只是故意去搜罗别人的错处然后报复。可是别的人只会看到,曾经谁对你一句话不合,你就要掀了别人的家。他们能不仇视你”
“你这样子,别说路人对你感观很差,朋友也不敢跟你交心啊。要是一言不合,他们说不定也会担心你报复他们。要知道人无完人,即使朕希望手下各个都是大圣人,朕也知道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难免。有时候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有奇谋,朕以后还想用你。待天下平定之后,朕还想让你当大官。说不得还会用你的计谋,把让北方那些看见中原大乱,就又开始蹦跶的胡人们好看。你这样,朕总担心你树敌太多被人给害死了。”
“你就不能让朕省点心吗有恩报恩没关系,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你放不下,可以对他们冷嘲热讽,但别亲手下场啊”
刘荨开启了唠叨模式。
郑直眼冒金星中。
他他他自从他爹去世之后,再没有人如此唠叨过他了
刘荨突然唠叨,也是能理解的事。
刘荨前世记忆越来越清晰之后,有几个比较有传奇色彩的名士他都记了下来。
其中一人,便是郑直。
郑直原是刘景手下,从县令一路当到了校尉,但因为出谋太奇,不得刘景这个更喜欢伟光正的名士喜欢,所以一直郁郁不得志,之后便投靠已经占据荆州的李昂。
他所做的事,和在司俊手下做的事差不多。不过他投靠李昂应是好几年后。因为历史记载中,刘景第一次重病的时候,李昂还没有占据荆州,才刚在汉中起兵。李昂本来想趁着刘景重病进入荆州,郑直所治理的县正好挡在李昂入荆州的路上,抵御了李昂进攻。
也是因此,在刘景在神医治疗下捡回一条命后,才封郑直为校尉。
可惜,刘景仍旧没有重用郑直。
以李昂年纪和周围其他势力状况推测,这应该是刘景第一次病得要死的时候。刘荨让郑直赶快宣旨,打的就是刘景长子寻得神医入荆的时间差。
郑直这么个人啊,说得好听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说得难听就是睚眦必较。
现在还看不出来,他还只是小小的报复曾经得罪过自己的人而已。他后来得李昂重用,手握大权之后,就很嚣张了,“擅杀毁伤己者数人”。
这真是别人说他一句,他就要人家的命的程度。
这样的人,他的早逝,后世猜测,很可能是被害。
而且他的儿子后来虽然继承了他的爵位,却没有什么建树。
郑直这么厉害的人,又只有一个儿子,儿子不可能是个蠢人。最后他儿子却只当了一个没有任何功绩的富贵闲人,李昂和其继任者都没用他,难道就没有他“擅杀”的原因
郑直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在这个时期,有一个很厉害,也英年早逝的鬼才。郑直虽然名声不如他,但当时评价,包括那个鬼才的势力中人都说,郑直善奇谋,和那人并列。
刘荨对郑直那睚眦必较的性子很头疼,想用他,又怕他又擅杀谁谁谁,要他来收拾烂摊子,那就很难受了。
趁着这个人现在还没发展到杀人的程度,他觉得可以抢救一下。
对了,他记得刘初虽然也有清高狂傲之名,但是性子很宽容,并不因别人得罪他,他就去欺负人家。而且刘初非常会做人,说不定能熏陶一下郑直。
也不知道是史书中还是演义中的故事,刘荨记得刘初和郑直因刘景之事是敌对来着,现在他们两似乎关系不错,刘初应该能劝得动郑直吧
刘初我不是我没有,谁和他关系好
郑直对对对,我和子孟就是最最最要好的朋友
刘荨接过司俊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总结道“你既然和子孟是好友,就多向子孟请教一下。以子孟性子,为宰为相,都能让人心服口服。你才华不一定不如子孟,但是为人处世还是得多学学。你也不想因为你这性子得罪人得罪的太多,导致不得已的仕途坎坷吧咱们若是只在益州混混也就罢了,有什么烂摊子朕都能给你收拾。但咱们迟早都要收复天下,你也是迟早要当大官,和全天下名士们同朝为官的。到那时候,连朕也护不住你啊。”
郑直苦笑“陛下臣没有”
刘荨道“别辩解了,朕一直看着你嗯,在朕还在宫里的时候,就司俊说过你很多次。可司俊心软,舍不得说你半句,但朕这个人呢,就是心肠比较硬,所以就教训你了。给朕记住要大度要宽容至少不能因为别人看不起你毁誉你,你就去杀人”
郑直干笑“怎么可能”
刘荨道“不可能就好,退下吧,快点去写计划。以后再想报复谁,先去问过子孟。子孟不同意,你就别做。”
郑直哭笑不得。子孟又不是他家老妈子,怎么可能事事管他
但皇帝陛下都发话了,郑直想,以后他可以奉旨骚扰好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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