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山村,坐落在一处穷乡僻壤里。
这地方到底有多穷呢这么说吧,王莉莉要去镇上的邮局取信,要徒步走两个多小时才行。
如今正碰上秋收,所有的牛都被征用了,要到镇上去,除了靠自己两条腿,别无他法。
一路上尘土飞扬,好不容易挨到县里,王莉莉觉得自己的鞋底都磨穿了,要不是为了提前取信,她才懒得吃这份苦。
说是镇,其实连幢楼房都没有,不管是百货公司、邮局、还是国营饭店,一溜的大平房。
和靠山村里的区别,大概就是这儿的房子好歹是用水泥浇的,不像村里面,全是泥房子,一下雨,屋顶就漏水。
王莉莉循着邮局而去,步子丝毫未停,心里想着,回头取了钱,得好好犒劳自己一番。
“你好,我是来取信的。”
“嗯,什么名字,哪个村的”
坐班的姑娘声音懒洋洋的,爱搭不理,恨不得拿眼角看人。
王莉莉忍着气,答道,“我叫顾念,靠山村的。”
她说着垫脚,递过去一枚红色小章。
“哟,还有小章啊,怪讲究。”
那姑娘撇撇嘴,没什么怀疑的接过去,在一摞信件里,翻找起来。
这时候取信还挺麻烦,取信的人一般要签字或者摁手印才行。
王莉莉毕竟不是顾念,她怎么敢替顾念签字摁手印
她于是想了个绝妙的注意,给顾念专门造一块印章。
这时候,可只有领导、或者在厂里坐办公室的,出于公事需求才给自己刻印章。
可不是怪讲究的么。
“对了,咱们靠山村知青点里的那些信,也都给我带去吧,要是有问题,或是信没送到,就直接找我就好了。”
王莉莉低着头,不紧不慢地开口。
见那姑娘没说什么,还刻意强调一句。
“我叫顾念,就在靠山村当知青,很好找的。”
“顾念”
一门之隔的陈越,碰巧听见“顾念”两个字,不由愣了下,回望过去。
从他这角度,只能看见一个姑娘的背影,看起来好似比昨晚上略矮些。
陈越一时也不确定到底是自己记错了,还是其实有两个顾念
“老大,你怎么不走了程老先生缺的那味药这儿都没有,咱们得去黑市碰碰运气。喏,前头那条巷子过去就是。”
张超见他不动了,以为他不知道路线,刻意凑过去,压低声音道。
哪晓得他还没靠近,就被陈越一个手指头摁住了额头,强行挪开了。
张超委屈的揉揉额头,直觉老大的状态不对,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才看见邮局柜台前头站了一姑娘。
“我还当老大是不认路呢,原来是瞧见漂亮姑娘了”
他猥琐的嘿嘿直笑。
陈越赏了他一个白眼。
张超一秒钟收声,拿手捂住嘴。
“去打听打听,那姑娘是不是叫顾念,下放到靠山村的,顺便打听一下,靠山村里,到底有几个顾念。”
“那药材”
“我自己去办,回头咱们就在国营饭店碰头。”
“那、那老大你可要打好掩护这要是被人逮出来”
陈越睨他一眼,像是在说他是那种容易被逮住的蠢蛋吗
眼见老大周遭的气压越来越低,张超挠挠头,麻溜地滚了。
顾念一直的地里劳作,一天下来,胳膊也疼,腰也疼。
她直觉这不是办法,要是有个什么契机,能为自己换份工作就好了。
不过抬头见老知青们都还老老实实下地呢,也知道事情没那么容易。
下工的时候,她拿帕子包了一小把土,带了回去。
总觉得这土地和收成不成正比,想着要是条件允许,或许可以研究研究。
那边钱喜梅站在地头喊她,“顾念,走了。”
顾念把东西揣好,小跑着跟了上来。
孙红“也不知道王莉莉回来了没还是她舒服,说不下地,就能不下地。”
“有本事等会莉莉买了肉回来,你别吃呀”
江亚萍闻言横她一眼。
王莉莉每回取信回来,都会带一刀肉,虽然量不多,却也能给大家补补油水。
别看孙红每次提起王莉莉都很不忿,吃肉的时候,可一点都不嘴软。
可能真的心有期待,孙红不吭声了,她绝对说不出晚上不吃肉的话。
“也不知道我家里有没有给我寄信。”
钱喜梅忽然有些感慨,她下乡好几年了,最盼着收到家里的消息,不过家里条件不行,一定舍不得邮票钱。
离上回收到家里的信,都有小半年时间了。
顾念拍拍她的肩膀。
她不善长安慰人,搜肠刮肚才说了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钱喜梅点头,姐俩互相搭着肩膀往前走,顾念有心要缩,被钱喜梅摁住了。
“躲什么你肯定会有的,你年纪小,家里挂念”
“光挂念有什么用,随信也就个块儿八毛的。”江亚萍小声嘀咕。
有了王莉莉珠玉在前,江亚萍丝毫不把顾念这点钱看在眼里。
顾念扫她一眼,不屑道,“我又不是蚂蟥,犯不着吸家里的血。”
“你”
顾念没理她,拉着钱喜梅快走了几步。
这种跳梁小丑,除了能说几句酸话,无法对人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她,拿她当空气。
顾念不理她,钱喜梅也不愿意给她搭梯子,孙红更是乐得她出丑。
男知青们走在后头,女知青这点小争执自然听见了,不过毕竟男女有别,不是闹的很严重,都不会参与。
江亚萍后知后觉地被人孤立了,眼圈憋的直泛红,心里巴望着王莉莉快点回来。
一行人刚回知青点,就在门口闻见一阵肉香。
江亚萍惊喜道“是莉莉回来了”
赵文华面上也带着几分喜色,脚步都快了几分。
“你们回来啦喏,咱们知青点的信都在这里,我都替你们带回来了。”
王莉莉穿着一件新的碎花衬衫,“噔噔噔”跑出来。
整个人看着比早上精致了不少,领口还系着一条丝巾,不用说又是她“家里”给她寄来的。
赵文华回望过去,眼睛亮了亮,觉得王莉莉像是这灰突突的一片里,唯一的色彩,整个人都在发光。
她冲着赵文华娇俏一笑,随后从信里头翻出一封,径直走到顾念跟前。
“顾念,这是你的。”
顾念下意识看了下封口处,见信封口那儿确实封的严严实实,才伸手接过来。
“谢谢。”
“不用客气,咱俩”
王莉莉满面喜色,有心再说些什么,对上顾念冷淡的眼神,打了个转儿又咽了回去。
“什么呀,莉莉,你好心替人家拿信,人家还不领情”
“这没什么,只是顺手的事。”
顾念撇撇嘴。
茶。
顾念这封信,应该是原主大哥写的,信里多问了一些她的境况,又说家里的长辈很想念她,喊她记得写信回去。
其实她曾在原主的包袱里,翻出一个扁扁的小铁盒,里面放的全是原身家里寄的信。
她每一封都看过了,末尾都会写一句,喊原主写信回去的话。
但根据原主的记忆,原身竟然从来没有给家里寄过信
只因原主当时是背着家里人下乡,曾立志非要在地方混出个人样不可。
如今把日子过成这般,想来是没脸写信回去。
顾念无奈摇头,果然是个倔强的小姑娘,明明心里知道自己错了,却梗着,不肯低头。
人没了,家里恐怕还当她生活的好好的。
换成了顾念,却没有这种顾虑。
她不止要写信,还有许多问题想要问。
大致回忆了下原主的口吻,她翻出一张信纸,仿照着原主的笔迹
夜深人静,后山。
四下无人,有月色作掩护,顾念好好检查了下置物架。
发现通过置物架,确实能取用曾经实验室用过的所有的材料、试剂,同时还时不时能收到食堂大师傅的标配饭盒。
说白了,这当相当于一个资料库,也帮助她暂时解决了吃饭问题。
只可惜,这里头的东西她只能用来吃独食,并不能分享给钱喜梅,若是想真正改变生活,不被人当成异类,还是得在这个时空,踏踏实实靠自己的双手。
这回顾念没想着填饱肚子,有白天王莉莉的一顿肉在,确实抗饿了很多。
她仔细把东西都收好,伸个懒腰,正要下山。
不想和昨天的“雷锋叔叔”迎面撞上了。
“你又来找药材”
陈越盯着眼前,只到他肩膀的姑娘,微微摇头。“不是。”
“那”
顾念歪了歪头,不解其意。
她知道原身长得好看,但上次见面没觉得眼前这人对自己有什么特别,应该不会特意来找她才对。
“我来找你。”
陈越昨天就发现了,这姑娘眼睛比别人更亮些,看人的时候,格外专注。
他错开眼,不和她对视。
“白天在邮局碰见一个人,自称叫顾念,我后来打听了,靠山村只有一个叫顾念的知青。”
顾念了然,原来王莉莉打着她旗号的时候,被人撞了个正着。
看来,王莉莉的“金钱来源”确实有问题。
原身也是倒霉,好好下个乡,竟然碰见这种人,现在弄得命都没了
陈越见她眼里没有任何惊讶之色,以为她是知道的。
见她年纪不大的样子,还是提点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顾念点头,往前凑了凑,粲然一笑,露出两个酒窝。
“雷锋叔叔果然是个大好人,谢谢你今天的提醒,我记得了。”
“以后山上还是少来,没有碰见野猪之类,算你运气好。”
“好的叔叔,我记下了。”
陈越摸摸鼻子,觉得她这个称呼有点怪异,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怪异。
他虎着脸,生硬道,“我送你下山。”
顾念眨眨眼,俏皮一笑,“那就谢谢叔叔啦”
陈越蜻蜓点水的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顿了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下山的路,静悄悄的,没人开口说话,却又不让人觉得尴尬,是一种另类的舒服。
顾念难得在一个不算熟悉的人跟前这么自在,还多了许多安全感。
大概因为对方是军人吧她默默想。
心里忍不住又给陈越发了张好人卡。
真是个乐于助人的好同志呢。
好同志陈越回了营里,发现张超已经等候多时。
见他过来,张超急急开口。
“老大,程老先生那里状况不太好”
他简略地把事情和陈越说了一遍。
陈越点点头,步子迈的更大了些。
“哎,老大,你身上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张超仰着头,使劲儿嗅了嗅,总觉得老大走过去,连风都是香的。
“香吗”
陈越面上不动声色,隐在月色里的耳根子,不由一热。
“真的很香,老大你没闻见吗大半夜的,你是不是去见哪个姑娘啦”
“去蹲茅房了。”
张超“”
原来是去蹲茅房那他身上的味儿岂不是
亏他刚刚还凑过去,刻意闻了闻。
张超觉得自己受到一万点伤害。
“呸呸呸,我说错了,不香,一点都不香。”
陈越侧头看他,面色不见好转,反倒更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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