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意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若啊,我分别算了塔罗牌、星牌和周易,得出的结果均是, 你这次回国系你一生之祸的开端。”
林故若起初没什么必须在这个假期回国的想法, 但听顾意这样讲,那她就偏要回国了。
原因无他, 唯不信命而已。
可命这种东西吧,有时候你不信, 它就偏要照着你头来上一榔头,还会在你脑内传音, 超大声那种。
“你有本事再敢不信老子一下试试啊”
饶是林故若自认勉强算得上遇事沉着又冷静的那种人, 也没想到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分手两个月的前男友。
纵观那些奇葩的遇到前任的场面里, 有的是婚礼现场惶惑之间遇到;有的是相亲时候一抬头, 竟然是你;再狗血一点儿可能会是新对象带你去见家长,抬眼发现你前任,居然是现任他亲爹。
最起码不该是今天这样的场景
林故若是陪着好友李念来签离婚协议书的, 男方易轻尘“出轨”被拍到,热搜和澄清都上过微博热搜。
拱自己家猪的白菜总是不受待见的,何况还是这种辜负了自家白菜的猪。
林故若昨天特地再三再四的和李念确认,“你确定不需要再找几个人陪我们去吗打易轻尘一顿挺好的, 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我可以让我们家灵车停楼下, 直接给他送去火葬场一日游, 也不是不行的。”
多数人说“灵车漂移、坟头蹦迪还有信不信我打到你进火葬场”之类的时候可能都是气话。
但这话由林故若嘴里说, 那就是事实, 因为她们家是做殡葬生意的, 生意做得极大, 全国各地都有分公司。
去年港股上的市,是国内唯一一家上市的殡葬业股票,从殡仪到墓地,再加上其他配套服务,号称殡葬一条龙服务。
李念回绝了林故若的想法,和谐社会,离个婚而已,最多把易轻尘气进医院,倒也不必安排其他的东西。
现在林故若只觉得李念未卜先知,幸好幸好。
否则这场面就更混乱,简直收不住场,浩浩荡荡带着人过来,到底是打前任并且准备把他送去火葬场,还是单纯为人撑腰,可就彻底说不清楚了。
serene今日被包了场,这家店每层的装修风格不尽相同,他们约在的三层是极尽奢华的巴洛克式欧风建筑。华丽壮观的壁画覆满墙壁,左侧放了一张大床,床幔及地,右边还建了一个小小的圆弧鸟笼,铺了毛毯供人拍照。
不是林故若的主场,她是陪衬客,只随意捞了条丝绸质地的连衣裙,红棕色长卷发低挽,画淡妆,一副没睡醒的懒散模样。
她们昨夜宿醉,今天起晚了,比约定的时间足足来晚了两个多小时。
午后的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衬着窗子的金框把室内照的无比清明。
林故若跟在李念身后,台阶还差两阶时忽然无意识的看向左侧的沙发,抵是她们迟到得实在太久,午后易困。
陪易轻尘来的那位已然瘫卧在沙发里,长腿交叠,眼眸半阖,似睡未睡的模样。
那人的脸被装饰灯架遮挡了大半,只能看到紧抿的薄唇,以及被流畅下颌线牵扯着的锋利喉结。
林故若当下心中一沉,她不需要看全脸,单窥一隅,即知这人是谁了。
这唇她吻过上千次,曾热衷于自己咬上喉结时容磊失控,眼角泛起薄红的模样。
是缠绵过数百夜的枕边人,如何能认不出呢
林故若这次回国谁都没通知,想要刻意去避开容磊,却没有想过是在这种时候撞见的。
一念之间,心思千回百转。
林故若最先想到的东西是,命这种东西,果然不可不信,也不能尽信。
说容磊是自己一生之祸或许不是假的,可这开端的时间不太对,这算哪门子开端真要算明白,也该是十八岁“酒醉”的一夜情开始吧。
他们是两个月之前分手的,没发生什么太大的事情,单纯的由一句话引起了三两句闲聊,然后默认了江湖不见。
本科毕业后,他们因各自前途和选择不同,总是在异国的。
那时容磊飞去美国看她,成年人见面无非、抵死缠绵。
分道扬镳那天林故若被容磊半搂在怀里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听见头顶传来容磊低哑的声音,“若若,你说我们这算什么关系”
林故若迟疑片刻后给出了她觉得最中肯的回答,“是算炮友吗”
然后她听见容磊很轻的笑了一下,自己则松了一口气。
人这种生物很奇怪,喜悦和悲伤可以在顷刻之间颠覆,他们又在浴室来了一次。
水汽蒸腾缭绕,林故若在容磊狭长的桃花眼里找到忽近忽远的她自己。
耳侧是呼吸带出的热气,容磊的语气和动作同样凶起来,是负着气的,“林故若,我他妈的在你眼里,真就那么缺女人吗”
林故若给不了容磊这个回答,当夜他们依然同床共枕,相拥而眠。
只是翌日容磊改了行程回国,谁也没有再联系过彼此,安静的躺在各自的社交软件里。
小孩子赌气不过半颗糖,成年人的冷战却可以至死方休。
和容磊相识多年,容磊无疑是那杯她肯含笑饮下的那杯鸠毒。
林故若当然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浅显道理,没彻底放下之前,她不该再见容磊。趁容磊还在睡觉,自己立刻转身跑路是最佳选项,却又不得不顾虑李念的处境,毕竟她是陪人来签离婚协议的。
进退两难间,林故若正准备和李念讲上声,“这情况不对,我实在陪不了你了,你自己保重,我先撤了”时,店里忽然切了歌曲,从抒情低缓的英文歌切换成了谢安琪的年度之歌。
“曾经在乎一切,被突然摧毁。刹那比沙更细,良夜美景没原因出了轨。”
歌非常好听,就是对于正襟危坐等着挽回老婆的易轻尘来说,极其刺耳,刺耳至本来已经睡着的陪同客容磊直接打了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容磊坐直,先是理了下自己的衬衫领口,开玩笑,易轻尘干得这叫什么破事今天说好听了是喊他过来拉架的,说难听点儿,搞不好是过来跟着挨打的。
他偏头,就望见了站在两米开外的林故若,也先是愣了下。紧接着容磊在沙发格挡出的视线死角里,用手拧了下自己的大腿,确定这不是场清明梦,而后唇角扯出抹笑意。
林故若看见沙发扶手上多了只骨骼分明的手,她的视线缓缓上移,对上容磊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选日子怕是真没看过黄历,一室四人,不是马上离婚的夫妻,就是不欢而散的旧爱。
容磊给林故若递过去个眼神,往林故若身后的楼梯指了指。
林故若会意的颔首,率先转身下楼,地方倒给李念和易轻尘。
日光诘责着大地,蝉伏在树荫下,有一声没一声的嘶吼,盛夏午后室外温度极高,行人们撑伞戴帽,步履匆匆。
serene的门外的牌子足够大,林故若和容磊同步站在阴影里沉默,等对方先开口引出话题。
林故若穿的简单,裙子唯一的点缀是腰线处故意做出的褶皱,贴身勾勒出姣好的身段,无独有偶,容磊穿的同样是黑色质衬衫。
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女手捧奶茶杯,在隔壁店家的阴影下避暑等叫的网约车到,免不了带着几分好奇看向这对盘靓条顺,可气氛诡异的男女,与好友窃窃私语着揣测他们的关系。
“我猜测他们是恋人吧,好般配的,我就喜欢明艳大美人和斯文冷败类的搭配呢。”
“我赌五毛钱不是哦,这个姐姐美得好舒服的,这个哥哥当然也好看,可我总觉得温柔里透着点儿冷意,姐姐应该是招架不住的吧。”
在少女的眼里,舒服是比美更高层次的评价,她们最终没能等到林故若和容磊谁先开口,网约车就到了。
林故若毫无疑问是极好看的,容磊对此供认不讳,她有双狡黠的狐狸眼,内眼角向下,眼尾向上挑,水润黑亮,淡妆时柔弱中勾带着几丝妩媚。
锐利的五官配了张小圆脸,将一切都杂糅的刚刚好,是不带攻击性的明艳,身材玲珑有致,纤腰不盈握。
容磊看林故若,林故若同样在看容磊。
林故若肆无忌惮的打量了容磊一圈,从深邃带笑的眉眼开始。
容磊则伸手,瘦长的手指顺着林故若移动的视线,慢条斯理的从衬衫顶扣开始解。
一颗、两颗、三颗,容磊察觉到林故若眨眼的小动作,停下手,食指勾着衬衫轻扯开,露出平直锁骨。
“就这”林故若仰头嘟哝道。
她鼓了下腮,就差把我不满意四个大字被写在脸上了。
容磊差点儿被她气笑,他无可奈何的揉了下林故若的脑袋哄道,“大街上呢,不太合适。”
“那你还解”林故若挑眉反问。
容磊耸肩,解释道,“我只是太热,怎么现在我解个顶扣也需要朝你报备了”
林故若别开脑袋,小小声骂,“狗男人。”
“骂我呢啊”容磊不知道从哪儿变出块巧克力来,手掌托着递到林故若面前,“吃不吃”
起晚了没垫肚子就陪李念过来,林故若的确是有点儿饿,本着反正都搭了话,不吃白不吃的心态,林故若轻声应,“吃。”
她刚伸出手准备去拿,容磊就握住五指抽回手。
莫生气,我若气死谁。林故若默念了小半句,骨节分明的手再次出现,巧克力包装纸被剥好。
林故若低头,舌尖卷着把巧克力吞入口里,而后故意的用牙齿磨了下容磊未来得及抽离的指尖。
她把巧克力球顶到左腮,舌尖卷着蹭过指节,报复心十足的停留在指尖。
十指连心,容磊咬牙,眸色幽深,嘶哑的喊人,“若若。”
“嗯”林故若抬眸,含糊不清的吐出半个音节,剪水秋瞳里蕴着光,一脸无辜的望着容磊。
大有种,刚刚先跟你说话是我输,可我不认输的气势。
林故若粉唇半开合,指尖传来的酥麻朝着容磊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视觉和感觉都在被推向某个高点,容磊正疯狂计算以什么姿势把林故若带走,塞进车里比较快。
耳畔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这个亲吻在林故若将将站不住,容磊眼尾泛出薄红后迅速地被停下来,像是每次机场送别时一样。
专业的原因,容磊在大三出国交换,林故若在医院实习,后来林故若毕业出国读书,他们终于在同一个国家待过一年。
再后来容磊回国,林故若继续在国外学业。
这三年里,他们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爱,其次的是送别彼此。
林故若与容磊的每次告别总是以在安检口亲吻结束,不会拥抱,不会牵手。
不知道是谁在害怕,又或者是大家都在害怕。
他们认识许多年,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更没能手拿校园文男女主角的剧本,从开始就将另一个人的存在划在了自己对未来的蓝图之中。
想伸出手去拉那么一下,但怕放不开,毁了谁多年期冀,误了谁大好前程。
林故若后退半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容磊屏息凝视她。
微风里漾着消毒水的气味,侧边疾驰而来的救护车打着红色灯光映在身上。
容磊指尖猩红明灭,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太久,被火烧过的地方积了截烟灰,烟体载不住这重量,猛然坠地,灰烬四散。
林故若唇角撬起,冲他摆手,音色甜软的讲,“我走啦。”
说完林故若就转身,轻薄的裙角随着步调打转,高马尾摇晃,徒留给容磊潇洒的背影。
“车都开走了,你在这儿看了个寂寞。”当了半天背景板的易轻尘吐出口烟圈,嘶哑讲。
容磊侧目瞥他,回击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念姐离婚吗因为你话太多。”
“闭嘴吧。”易轻尘冷声,“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
容磊舔了下嘴唇,似是要把亲吻的感觉留的久些,“行,我闭嘴,你去提车吧。”
易轻尘站着没动,继续问,“林故若是你女朋友”
“不是我女朋友。”容磊挑眉,“还能是谁女朋友。”
易轻尘忽略掉容磊努力活跃气氛的意思,“你女朋友最近在陪念念,你不早说”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不信”容磊又给自己点了根烟,苦笑答。
易轻尘沉默片刻,感觉容磊和自己半斤八两,迟早被人甩了在回去哭天喊地求和好。不过他不准备帮兄弟一把,没有空。
于是易轻尘认真回,“我信了,你自己叫车回serene提车吧,我心情差,不想送你了。”
晚高峰的余威尚存,李念单手握着方向盘,“储物格里有巧克力,自己拿。”
林故若找到,先给李念喂了颗,才塞到自己嘴里,丝滑浓郁的甜滑开,人终于松懈下来。
“想吃什么”李念软声问,她是吃过的,在医院楼下,和易轻尘面对面沉默的进食完毕,味同嚼蜡。
林故若没回应,李念等了半分钟,为她做出决定,“我带你去吃烤鸭好不好”
“都行。”林故若回神,指尖捻弄着巧克力包装纸,敷衍地答。
“那就四季民福了啊。”前车依然没有要动的样子,李念按开车载音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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