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比试的事显然不宜拖延太久,是以在陆启沛脱颖而出后, 日子很快就定下了。
期间陆启沛没见过谢弘毅, 倒是日日都能见到齐伯。后者在她面前一如既往的恭顺有礼, 完全看不出有背主的行为当然,齐伯或许从未将她当过主子也说不定。
每每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 再念及与祁阳的将来,陆启沛都忍不住有些头疼。而随着谢弘毅与齐伯的接触, 这偌大的陆府在她眼中重新变得危机重重。
好歹出仕也有些日子了, 陆启沛不再如此刚刚重生时那般孤立无援。
她不信任齐伯,担心身边并不安全, 便索性借着大理寺事务繁忙的由头, 从陆府里搬去了大理寺中暂居别的衙署或许不会有这样方便的居所, 但大理寺里一群加班查案的人,总有需要留宿的。便也有了固定的居所留给众人,更是方便了离家出走的陆启沛。
齐伯默默看着,对此也不曾阻拦什么, 或许陆启沛在大理寺留宿他心中还要更放心几分。毕竟是掌天下刑狱之地,大理寺的防卫从不简单, 陆启沛住在其中是再安全不过。
北地而来的异族少年,挑动的可不止陆启沛一人的神经
接下来的日子便如流水般缓缓流逝,陆启沛搬去大理寺后也并没有什么不适。虽少了仆从环绕, 可离开陆府那般压抑的地方, 却让她从心里放松下来。
每日里照常上值奔波, 直到时间到了约定比斗的日子, 她再次见到了谢弘毅。
很奇怪的,异族少年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满满都是挑衅,却比之前多了两分阴沉。而当陆启沛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他却不肯与她对视了。匆忙移开目光的样子,甚至带着两分狼狈。
是这些天又发生了什么吗
陆启沛心中疑惑,但显然无法求证,旋即注意力就被跟随太子而来的祁阳吸引了去。这一回她没再做男装打扮,一身宫装少了几分男装的英气,却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不过不管是怎样装扮的祁阳,在陆启沛心中都是最美好不过的,她一见她便温柔了眉眼。反倒是一旁的谢弘毅,顺着陆启沛的目光看去过后,见着祁阳如此装扮却是惊诧得睁大了眼睛这小少年见着祁阳在宫宴上穿男装,怕不是真把祁阳当做男儿了吧
祁阳注意到谢弘毅惊诧的视线,眉梢微挑,竟生出几分意外捉弄了人的好笑来。
陆启沛一见她笑颜便跟着弯了唇角,继而问道“殿下今日心情不错”
祁阳此时也收回了目光,清亮的黑眸中复又只余陆启沛一人“能见你,心情自是不错。”
陆启沛闻言,颇有些羞赧的抿了抿唇。不过想到祁阳大胆得连那般的话都敢让太子带,眼下这般便又不算什么了。
她抿着唇角思忖了一下,见旁人都离得远,便也小声回应了一句“我亦如是。”
祁阳本就微弯的眉眼霎时盈满了笑意,若非大庭广众,她真想将人抱入怀中,哄她再说两句。
可显然,时机不对,接下来还有比试,也没那么多时间留给两人互诉衷肠。祁阳只能适可而止,紧接着话锋一转说起了正事“我看那小子颇不顺眼。今次比试,阿沛可有胜算”
陆启沛听她这样说,明了她心思,眼中便划过了一丝笑意。而后又侧头看了不远处的谢弘毅一眼,便对祁阳点头道“七八分,许是有的。”
话不说满,但足以看出陆启沛言语间的自信。
祁阳对她当然更为信任,正想再说些什么,结果却见太子已经冲她招手叫她回去了。于是多余的话便被她咽下,转而匆匆道“那你尽力便好,也无需勉强。”
说完这话祁阳就离开了,可前后颇为矛盾的两番话却被陆启沛听了进去。
君子六艺乃是古礼,出自周礼保氏“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
五礼者,吉、凶、宾、军、嘉也。六乐指云门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六套乐舞。五射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五御则分别为鸣和鸾、逐水曲 、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六书乃指象形 、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九数则有九章算术。
说起来相当复杂,比起来更是如此。但好在传承数千年,六礼中有些放到如今已不适用,又或者太过繁复早被后人精简,要比起来也远没有这般麻烦文武百官也没耐心看比试看满整日。
皇帝已经应付过荣国使节两轮了,如今却是没了兴致再与他们纠缠。今日的比试便由太子主持,祁阳也是因此才能堂而皇之的打着看热闹的旗号,跑来与陆启沛相见。
待到时间差不多,太子便登上高位与众人道“今次比试乃为两国结盟,互为交好”说过一番友好为重,比试次之的开场白后,太子话锋一转,又道“六艺颇为繁杂,孤思量后觉得每样择其一而较便够了,不知荣国使节以为如何”
荣国使节闻言一笑,也没去看旁边谢弘毅反应,便答“自无异议,然如何公平”
太子听问便一招手,有内侍端着托盘上来,而托盘上放置的赫然便是一只签筒并一小把竹签。许是怕荣国人以为不公,那内侍端着托盘上来之后便直接送到了正使面前。
瞥了眼签筒,太子此时方道“轮流抽签如何”
正使也瞧了眼签筒和竹签,手指宽的竹签被打磨得一般无二,只有底端六艺各项的名字。五礼、五射、五御,总共十五支竹签,至于六乐、六书、九数,如今规矩不同,已不全尊古礼了。
签筒和竹签当然都是没问题的,正使一眼扫过之后便也点头“殿下费心,甚是公正。”
规矩定好便要比试,不过抽签也分先后。太子懒得与对方争执,便直接将第一轮抽签让给了谢弘毅。谢弘毅随手一抽,抽中了宾礼,脸色霎时就是一黑。
宾礼用于朝聘会同,是天子款待来朝会的四方诸侯,诸侯派遣使臣向周王问安的礼节仪式这宾礼放在当下情形,竟莫名有些契合,梁国众臣看向荣国使节的目光都变得微妙起来。
然而抽签既定,古礼总是无错的,所以哪怕谢弘毅脸色不好,也同陆启沛一同行完了礼。
看得出来,两人都颇有教养,礼仪气度俱是不凡。陆启沛便也罢了,她能在一众宗室子弟的竞争中脱颖而出,本也证明了她足够优秀。倒是谢弘毅的礼仪分毫不差,小小年纪气度从容,又是自草原蛮夷之地而来,这般对比便更令人刮目相看。
这一场没什么胜负,微小的差距也不足以让人斤斤计较,双方便做了和局。
第二场是乐,并不需要抽签,因为六乐在传承时便大多遗失了。如今保存下来的,不过大韶和大武二者,又都是祭祀之乐,会演奏者已是寥寥。而且这般的乐曲寻常也用不到,如今众人所学的乐,更多便只指乐器,精擅一类,陶冶情操罢了。
陆启沛选了琴,谢弘毅选的却是少见的埙。琴音悠扬,埙声古朴,二者同台竞技,却是陆启沛更胜一筹,渐渐将谢弘毅的埙声带得跟了自己的调走。
一曲尚未终结,埙声便断了,持埙的异族少年脸色涨得通红。
陆启沛弯了弯唇,略带得意的往祁阳方向看了一眼,得到一个赞赏的目光后便更愉悦了。只等将一曲奏罢,却听一旁少年咬牙切齿的冲她说道“你别得意,下两场比射御,你定是比不过我的”
十三四岁的小少年本就面嫩,此刻咬牙切齿的放话叫嚣,并不让人觉得有多少威胁,反而有种看孩童玩闹的纵容。尤其两人生得几分相似,这场面便更像弟弟在向兄长无理挑衅了
当然,这只是外人才会生出的错觉,陆启沛却是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气急败坏。她便有些好奇,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了口“谢小公子,我本与你素不相识,不知你缘何如此针对于我”
谢弘毅听到这话眉头跳了跳,几乎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你说素不相识”
陆启沛微微扬眉,这动作在她做来也是肆意潇洒“难道不是吗”
谢弘毅又被气得不轻,而更让人生气的是对面之人一脸诚恳,并不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挤兑他。这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可等冷静下来,又无端生出些许怪异。
两人四目相对,陆启沛见他不语,便又道“你没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当然是有的,他是想将她比下尘埃之后再放狠话的。可如今这局面又要他说些什么小少年咬着下唇,目光恨恨的盯着陆启沛,最后也只丢下句“我会比你更加优秀”
说完扭头就走,连背影都似透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
陆启沛望着他的背影却是无语比优秀吗她从不觉得自己多读了几本诗书,多习了几番技艺便是优秀。真正优秀的人,又如何能连自己的人生都无法掌控呢
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掌,陆启沛眸中暗流涌动。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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