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归心似箭

    河曲县城的夜晚相当寂静, 不是被强行设置了宵禁的安静, 而是少了灯红酒绿歌舞喧嚣, 整个县城都已沉睡的寂静。

    陆启沛和齐伯走在街上,不似来时那般匆匆, 回返路上两人反而不疾不徐。

    迎面有初夏微凉的夜风拂面,抬头时可见天边几个璀璨的星子,一切都在昭示着第二日晴朗的好天气,也让人的心情不知不觉疏阔起来。

    两人在这夜色中安静的走了许久,已经能远远看见县衙的轮廓。

    齐伯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少主今日与众人相见, 说的那翻话到底何意”

    陆启沛肩背放松, 仰头望着上方星空,闻言也未低下头来“齐伯到如今,还不懂吗”

    齐伯闻言沉默,原本向前的脚步缓缓顿住, 看着陆启沛的目光变得愈发深沉起来。而陆启沛却似有恃无恐, 察觉到齐伯脚步顿住后,她也终于停下脚步收回了目光。

    夜色里, 两人对视,只有天边一轮明月洒下清冷月辉, 使得隐在黑暗中的神色一时难以看清。

    良久,齐伯终于再度开口, 话音中带着几分涩然“少主可知自己到底在做些什么”

    陆启沛敛眸, 语气平平“自然知道。”

    话音落下, 她便觉喉间一紧, 一只苍老枯瘦的手赫然捏在了她修长的脖颈间。齐伯的动作很迅猛,他的手虽苍老,却也不乏力道,似乎下一瞬便能将手下这纤细的脖颈折断。

    陆启沛却并不慌张,她睁眼,仍旧与齐伯对视,将他眼中的愤恨不平尽收眼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那只苍老的手却始终没有收紧。最后伴随着齐伯渐渐暗淡下来的眼神,缓缓地,缓缓地松开了“少主可知,你这般的选择,便是背叛”

    脖颈被松开,可喉间还是有些轻微的不适,陆启沛想要咳嗽却又忍下了。她负手而立,仍是那般平静模样“我背叛了什么家仇吗还是野心”

    齐伯看着她,激荡的情绪渐渐平静,哑声问道“少主以为呢”

    陆启沛闻言忽的轻笑了一声“你看,你还称呼我为少主。既然是少主,上面自然还会有主上,可选择背叛的少主仍旧被你认可,便足以证明那所谓的主上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齐伯不说话了,似乎默认了什么,却又固执的想等一个说辞。

    陆启沛也不卖关子,她随手往四周屋舍一指“齐伯你看,如今这太平盛世有什么不好吗”她说着,又在两人身上来回一指“还是说,你我现在的生活有什么不好是什么敦促着你破坏这一切是仇恨吗可世间之事本就是成王败寇,既然选择了争夺,又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齐伯显然不能被她这一番说辞触动。世间道理千万,比陆启沛能说会道的人多得是,可那些大道理却都是无关人嘴上的说辞,只有刀子落在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痛。

    陆启沛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便知道,齐伯不可能因为自己这几句话便转变态度。所以她话锋忽然一转“无论齐伯你怎么想,或者说你们怎么想,总归这场无谓的争斗,我是不想参与了。”

    齐伯这才开口,带着冷笑“你见过这些人才与我摊牌,无非就是想把他们也都带出局”

    陆启沛并不否认,她坦然的点点头“那齐伯你要杀了我吗”

    这话一出,空气似又凝滞了,连带着原本微凉的夜风都似添了三分寒意。

    陆启沛的手藏在身后,握拳又松开,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张。毕竟之前盛怒之下齐伯都选择了罢手,没道理现在又因为自己这三言两语再下杀手。

    果然,齐伯没有动作,他望着陆启沛,一双眉头拧得死紧。

    陆启沛渐渐没了谈话的兴致,转过身又往县衙的方向走去。只走了两步,便听到身后齐伯说道“少主自幼便读圣贤书,喜欢与我说道理,那我便问问少主,为人子女,忤逆父母便是不孝,少主你为了个女子,如此作为便能心安吗”

    听到这话,陆启沛便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头也没回“我母亲早已离世,至于他,他未生我,未养我,我理他作甚”更何况欠的那条命,上辈子就还过了。

    话音在夜风中飘落,人已经入了县衙,徒留老者在外呆站了半宿。

    一夜星辰当空,翌日果然是个好天气。

    小小的河曲县城实在没什么值得留恋,再加上陆启沛外出多日,心中对祁阳思念已深,终究是辞了河曲县令的好意,一大早便带着两个大理寺的小吏,重又踏上了回京的路。

    初夏时节,春寒方退,日头照在身上都是暖洋洋的。这样的天气用来赶路,实在是比其他时节要好得太多,再加上河曲距离京城也不算太远,若非陆启沛来回路上都走得急,这一次出行对于两个小吏而言,还算是不错的外派经历。

    只河曲虽不远,行至京城也需三四日,头两日天气尚好,陆启沛等人赶路也还方便。哪知行至第三日,天气忽变,一场暴雨打乱了行程。

    陆启沛有些郁闷的坐在驿馆窗前,望着外间大雨倾盆,惆怅的叹气她原本算好了时间的,只需让马车行得快些,城门关闭前赶到京城可能不及,但今晚却足以赶至护国寺了。

    算算日子,祁阳在护国寺的斋戒也近尾声。之前说好过两日便去看她的,结果自己这一耽搁,竟是一次也没去看她。公主殿下偶尔也会小心眼,答应她的事彻底失约,只怕回去之后要闹一阵脾气,陆启沛可一点也不想面对公主殿下的冷脸

    这样想着,陆启沛对着窗外大雨愁眉不展。一旁两个随行的小吏却不嫌这大雨碍事,事实上这两日赶路是有些急了,他们正觉得累呢,现下有雨阻路能够休息休息也是好的。

    一小吏端着茶水上前,与陆启沛递了一盏,开口劝道“大人不必着急,这夏日的雨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看着下得大,说不准过两个时辰便也停了。”

    陆启沛闻言点点头,与小吏应付了两句,回过头仍旧盯着外间大雨走神。

    小吏的话没什么错,春夏时节就是雨水多,但大雨倾盆而下,往往也不长久。陆启沛干脆坐在窗前等雨停,结果一等就是一天,雨势是小了,却陆陆续续不曾停歇。

    及至晚间,不得成行,没奈何只好在驿馆投宿。

    陆启沛等了整日已有些心浮气躁,晚间分派客房时,她便拉着驿丞问道“今日这雨下个没完,依驿丞所见,明日这雨可能停”

    驿丞年岁不小,在此地也待了数十年,对此间天气颇有些了解。他闻言探头往外看了看天色,说道“这时节的雨可不好说,连下个两三日也是有的。听闻大人是要回京复命,若是不着急,便在这驿馆里住上两日也无妨。若是着急,只怕就得冒雨赶路了。”

    不过话是这样说,依驿丞所见,公务当是不急的,没看那两个小吏待得心安理得吗倒只有这位主官,显得有些着急,看来多半是为了私事。

    驿丞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眼光倒是毒辣,陆启沛听完也没说什么,只心中已默默有了决定。

    此后一夜安眠,翌日清晨醒来,眼睛还未睁开,便已听见窗外雨声淅沥。

    陆启沛起身开窗,果然看见外间小雨未停,一夜下来庭院中已积了不少雨水。端看这般,马车想要上路,甚至都不是简单的雨停就能成行,起码还得等上半日等路干一些才好走。

    归心似箭,没那个耐心一直等下去,也怕再等等祁阳就打道回京了。陆启沛关了窗转身就换了一身行动便利的骑装,而后用过早膳披上蓑衣,便欲骑马出行。

    两个小吏见状有些惶恐,迎上去正要说什么就被陆启沛摆手打断了“我急着回京是有私事,此番有雨阻路,你二人留在这里等雨停也是正理。大理寺那边你们不必着急,等雨停再带着卷宗文书回去便是,不会有人怪责的。”

    说完这番话,抛下众人,陆启沛只带着个侍从便冒雨走了。

    这驿馆距离京城其实已不远,乘马车也不过大半日行程,骑马而行只会更快。即使雨天难行,清晨出发的陆启沛,午后也纵马赶到护国寺了。

    问过寺中僧人,得知祁阳公主尚未返京,陆启沛放心不少。

    祁阳斋戒,借居在护国寺后院的厢房之中。陆启沛也不是头一回来护国寺了,并不需要人领路,便自寻了过去。期间自然遇见不少侍卫仆从,不过见是驸马来了,也无人敢拦。

    陆启沛一路畅通无阻,行到祁阳居所外时,已经将身上的蓑衣斗笠都解下了。她随手交给了守在祁阳门外的侍女,又理了理身上有些微湿的衣袍,问道“殿下近日可还好”

    侍女俯身答道“回驸马,殿下一切安好,此时正在小憩。”

    陆启沛其实想问自己迟迟未来,殿下可曾生气不过想想这话还是不好意思冲侍女问出口,于是便只点点头,说道“那我进去看看。”

    公主驸马夫妻恩爱,自没人拦着她,陆启沛小心推开房门便走了进去。

    只见屋舍里软塌上,一大一小相依相偎,伴着雨声睡得正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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