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小修]

    李瀛的脸被推的偏向一侧。

    散乱的浓黑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偏过头,看向床榻上的少年。

    这个时候的云清辞,方才十九岁,正是爱他如胶似漆,与他难舍难分,三两句不离阿瀛的时候。

    本该是这样的。

    云清辞翻了过去,又翻了回来,想是衣服穿得过于端庄,睡不安稳。他素来是受不得委屈的,休息的时候一定得穿软绫内衬,方能睡的舒服。

    虽是自幼长在母亲膝下,未与相府有过交集,可秦飞若到底也是王侯之女。固然她后来变得强势,对幼子占有欲极强,可锦衣玉食一心一意养出来的孩子,物质上面却从无亏待。

    李瀛将他抱起,半哄半劝,将外面的锦衣宽下。

    借着酒劲,云清辞很快睡着了。

    半个时辰后。

    前厅寂寂无声,李瀛踱出屏风,来到阮怜身边,站定。

    阮怜的额头贴在手背,长发自肩头披落,一动不动。

    “你是琴师”

    男人的声音淡淡凛凛,听不出情绪。阮怜只能小心应对“是。”

    “手确实生的漂亮。”

    他心中暗道不妙,便闻那声音继续道“君后那么喜欢,你可介意朕取来送给他”

    柳自如心下一凛,阮怜也压紧了呼吸,他强作镇定,道“若能讨得君后欢心,草民自当愿意,只是陛下确定,君后喜欢失去生命的手”

    李瀛一瞬不瞬地盯住了他,那目光有若实质,仿佛要将他活活刺穿。

    但到底不是实质,阮怜毫发无伤。

    前后不到两息,翘头龙靴狠狠踢在他的肩膀,阮怜当即撞翻桌案滚了出去,糕果洒落,壶盘稀烂,发出很大的声响。

    他拾身,重新跪在原地,龙靴转瞬又来到面前,阮怜眉心一跳,心知今日哪怕不死也得重伤,他不敢多言,绷紧身体寂静等待。

    屏风后忽有动静传来,云清辞的声音很轻,带着点含糊“银喜什么声音”

    龙靴黏在地上没有再动。

    银喜接到那杀人般的视线,一个激灵爬起来冲进后方,道“是猫,猫在打架,不小心,弄翻了果盘。”

    “又是太妃那两只猫在争食儿”云清辞说“撵出去。”

    银喜道“是。”

    屏风后重新安静了下去。

    银喜转回来,发觉陛下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担心自己是不是演的不够像,于是又呼哧了两声,道“去,去,都出去,两只臭臭猫。”

    最后两个字,他嗫嚅着,不敢太大声。

    李瀛从容收脚旋身,道“天未亮前,谁也不许离开朝阳宫。”

    在云清辞的记忆中,这个时候的他还是那个宽厚仁慈的君王,不能让云清辞知道,他是来自很多年之后的恶鬼。

    天幕终于透出微光的时候,前厅里的人才吃力地撑身爬起,都跪了一夜,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阮怜得罪了天子,出去的时候明显被孤立。几个乐师互相搀扶,只有他一手扶门,一手抱琴,远远缀在后面。

    朱墙壁下,琴师乌发散乱,神容微颓,若有所思地回身看向后方的朝阳宫门。

    天子,不是传言中的天子,君后,似乎也并非传言中的君后。

    或许是因为昨日饮了酒,云清辞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朝阳宫已经收拾干净,他半眯着眼睛被伺候梳洗,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青角熏香。

    云清辞挥了挥手,命手下人都下去,揉着额头在桌案前坐下,身边很快出现一个无声无息的人,“君后,这些是这个月的情报。”

    这个时候的青司只受命于云清辞,第一手情报也都会交给云清辞,然后由云清辞转呈李瀛。

    他敲了敲桌案,随手把里面的几本抽出来,直接丢入了火盆,道“云秦萧三家以后不必再管,多查查张家。”

    青司令主下意识看了他一眼。主人与太后素来交好,怎么如今像是有了敌对之意

    但他对母家露出庇护的意图,倒是让令主心中稍定,近半年来云清辞行事越发偏激疯狂,他一直担心对方会因为感情走上不归之路。

    他颌首,道“属下遵命。”

    “李瀛那边怎么样”

    “陛下最近并未去过其他人宫中,每日都老老实实宿在江山殿,只是听说似乎睡的不稳,但具体不得而知。”

    云清辞对李瀛的监控与其他人完全不同,他只要知道李瀛是否守身如玉,感情上是否对他仍旧忠贞,其他李瀛要做什么他从来不管,所以令主也没有禀报别的,因为云清辞并不在乎。

    但今日对方却像是转了性子“以后这些不必回报,我要知道他有无对云家不利的企图。”

    令主整个愣住了。

    云清辞瞥他一眼,道“怎么”

    令主垂首“属下明白。”

    “还有你那个小徒弟。”云清辞道“日后你若不便,让他来与我交接也可以。”

    “君后,不是嫌他年纪小”

    那徒弟是云清辞从街头捡来的小乞丐,回来便直接丢给了令主,两年多来不闻不问,此前对方曾来负责交接,被云清辞质疑青司是否无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果不是后来他成为新的令主,云清辞可能永远不会记得,自己捡回来的小乞丐叫什么名字。

    现在他记得,对方叫甘黎。

    云清辞翻着情报,神情柔和了一些,道“总得给小少年一些锻炼的机会。”

    令主离开,云清辞才想起忘记与他说更换信物之事,不过也罢,他还未想到合适的替代品,本身青司就有情丝之意,是他为助李瀛巩固大权之用,也是他对李瀛的绵绵情意。

    若要更换令牌,说不定还得换名字。

    怪叫人头大。

    再想想吧。

    云清辞翻阅的差不多,又打着哈欠趴在了桌子上。他其实不爱这些东西,若有可能,他倒是希望如邱扬一样做个纨绔子弟,每天看看美人,赏赏美景,再去胡吃海喝一番。

    定是神仙日子。

    都怪李瀛那个狗皇帝。

    云清辞趴了一会儿,短暂收拾一番,命人去与李瀛报备,道“我要去窑厂。”

    消息传到李瀛耳中,忆起云清辞前世确实学过不少东西,其中便包括烧瓷一事,他没有阻拦“随他去吧。”

    接下来几日,云清辞早出晚归,偶尔一夜不归,李瀛日日去他宫里,人都不在。空无一人的殿内,他先查看了云清辞留给他的情报,发现里面没有关于云秦萧三家的消息。

    之后,他从美人榻上来到窗前,又从窗前行到花房,再从花房来到院子里,又从院子里来到朝阳宫门前。

    柳自如给他披了大氅,道“听说昨天晚上君后直接宿在了窑内,与里头的老师傅相聊甚欢。”

    “嗯。”李瀛知道他会烧出一个漂亮的釉采,等过这几日,云清辞就会清闲下来了。

    何况,那个釉采,是送给他的。

    虽说那都是前世了,可,万一呢

    “快要过年了。”柳自如道“这又下起雪来,想必明年会大丰收。”

    “嗯。”

    “”柳自如抬头看着天上飘起的黑点,道“要不,咱们先回江山殿”

    “他说何时回来”

    “好像说要近子时。”

    李瀛踱了两步,重新回了宫内,命人去取了些折子,一边批阅,一边去看一侧的漏刻。

    亥时一刻,他重新披上了大氅,走出了朝阳宫。

    雪还在下,柳自如撑着伞跟上他的脚步,问“陛下去哪儿可要备驾”

    “从此处走到东门,需要多久”

    “约半柱香。”

    “那便走罢。”

    柳自如若有所悟。半柱香,也就是说,君后如果按时归来,不及陛下行到东门,两人便会遇到。

    柳自如悄悄看了他一眼,微微叹了口气。

    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个人突然之间一起变了,倘若只是陛下转变,或者君后转变那该多好。

    要么一拍即合琴瑟和鸣,要么就此分道扬镳互不相干,底下的人也不至于跟着折腾了。

    雪丝打在纸伞上,发出啪啪的声音,李瀛走的很慢,似乎仅仅只是为了消磨时间。

    两刻钟后,他们来到了东门前。

    纸伞上结了一层银霜,守门的侍卫试探地请求“陛下,可要进去坐坐”

    “不必。”

    守卫悄悄退开,望着他的身影,心头古怪。

    以前君后时常过来等陛下,陛下怎么难道他在等君后

    不不不,这可是陛下,大概只是突发奇想,为了赏雪

    守卫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外吧

    不久后。

    “什么时辰了”

    “子时了。”

    又不久后。

    “现在什么时辰”

    “子时刚过。”

    “现在呢”

    “子时刚过。”

    接下来,李瀛看了他一眼,柳自如硬着头皮继续道“子时刚过。”

    李瀛的脸冷了下去。

    他久久地伫立着,哪怕撑着伞,还是有雪花飘到了他的肩头,很快留下一层薄薄的白。

    柳自如道“雪大了,要不要派人去问问”

    “嗯。”

    柳自如随便喊了个人,刚要吩咐,就听他道“去备一匹快马。”

    云清辞这个时候已经睡下。官窑虽然条件简陋,可他毕竟是君后,既然有心在此歇息,宫人们自然会尽心准备。

    床不够大,窗户有些破了,但经历过冷宫的待遇,云清辞对于这个能够遮风挡雨的短暂栖息地还是比较满意。

    他无意识地摸了摸枕前的木盒,想到父亲收到礼物时惊喜的模样,止不住地一阵乐。

    其实釉采下午便烧出来了,但老师傅不让他走,苦口婆心一定要让他多留一夜,晚上的时候还找了几个老朋友过来品鉴此等极品,云清辞被恭维的几乎上天,成就感十足。

    迷迷瞪瞪快要睡着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不是一匹,而是数匹。

    云清辞被吵醒,隐约听到动静。

    “参见陛下”

    李瀛,是的,如果是他这个时候出行,身边定然会跟着一干护卫,难怪这么吵。

    云清辞又摸了摸身边的木盒,忽然忆起什么。

    李瀛此前便命他多学习少黏人,终于松口放他回宫之后,云清辞确有一段时间没有黏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直到他学习出了成就,这才终于寻到理由,迫不及待跑过去找他献宝。

    他抱着一个木盒子,眉目生辉,眸色发光,疾步行入江山殿,被人拦下“君后。”

    柳自如告诉他“陛下正在谈事。”

    云清辞李瀛谈事不喜欢被打扰,便识趣地停下脚步,老老实实抱着盒子等在外厅。

    但他太久未见李瀛,想念得很,心急如焚,频频探头,柳自如忍不住,开口问他“君后寻陛下可有要事若等的着急便先回去,臣来帮您转告”

    云清辞听罢,横他一眼,眉间冷色乍现。

    他那时不喜欢所有人,只爱李瀛,除了李瀛,谁都不放在眼里,心中再多亢奋也不愿与除了李瀛之外的人分享。

    何况,李瀛向来不把他的事当事,若知道他仅仅只是为了献宝,定然不会在乎。

    可是,他想李瀛,他很怕再不找机会跟他说话,李瀛会把他忘了。

    柳自如便叹了口气,不再多问。

    当李瀛终于出来,云清辞的身体陡然挺直,矜持又殷切地唤“阿瀛”

    他渴望李瀛问他最近如何,来有何事,多少,也能看他一眼。李瀛却阴沉着脸,如风般略过他的身侧,一个眼神都未停留。

    云清辞心脏发紧,立即慌乱起来,急忙从木盒子里面把釉采抱出,盒盖坠地来不及拾,他匆匆跟上“阿瀛,阿瀛我出去学了烧瓷,你看看”

    “我现在很忙。”

    “你就看一眼,师傅都说我很有天赋,也很有运气,他们都想留着多看几眼我都不给。”他拉住对方的衣角,并不安地将怀里的东西递过去,小心翼翼又饱含期待“阿瀛,我的运气都给你,你不要不高兴”

    李瀛烦不胜烦,豁然拂袖。

    云清辞猝不及防手中一滑,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接。

    釉采率先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云清辞跟着扑了上去。

    柳自如惊声“君后”

    云清辞猝然张开了眼睛。

    李瀛正蹲在他面前,手指放在他枕前的木盒上,云清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的手一眼,然后脸色一寒,直接拎起袖子,将他的手丢了出去。

    李瀛手背撞到后方墙柱,疼的指尖一抽。

    云清辞已经坐起来,很宝贝地把木盒子从外面抱到了里面,神色狐疑“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你烧的东西。”李瀛起身,坐在矮小的竹床上,竹床顿时嘎吱一响,云清辞跟着一晃,目露警惕“你看我的东西做什么”

    李瀛的目光去追踪木盒,云清辞直接掀开被子蒙了进去。

    李瀛“只是看一眼。”

    “不给你看。”

    “我又不碰。”

    “那也不给你看。”

    李瀛拧眉,继续去看蒙着盒子的被子。

    云清辞的眉头比他拧的还紧,他伸手把李瀛推远,“你走。”

    “我刚到”

    云清辞不予理会,径直拿脚把他蹬地更远,固执又郁闷地驱赶“你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辞宝你走,不要吓到我的宝贝。

    李皇

    闷闷不乐并试图盯穿被子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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