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柔并不是李瀛纳的第一个妃子,她也不过刚进宫半年,但在此之前,她就已经对云清辞偏执善妒的性子有所耳闻。
听说一开始的时候,天子还会规劝他,但后来,整个后宫仿佛成了他的一言堂,他想打谁就打谁,想杀谁就杀谁,哪怕是天子说话也不起丝毫作用。
他不光要杀人,还很喜欢喊上她们这群对天子有野心的妃子前去围观,宁柔记忆很深的一次,就是刚进宫的第三天,君后派了人请她过去喝茶。
她十分紧张,并不愿前往,但来的人神情很冷“君后有令,倘若宁妃不从,只怕后果您消受不起。”
宁妃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那日的云清辞正在惩罚一个太监,那太监生的很不错,一双手比女子还要巧,极善梳栉,是李瀛当时的新宠。
云清辞命人给她们搬了凳子,大家一起观刑。
那太监当真也是有些手段的,被仗责的时候竟引得天子亲自前来,他痛哭流涕地向李瀛求救,不断诉说自己的清白。
李瀛登上了台阶,站在君后身侧,语气隐有诱哄之意“不过一个小黄门,你便大人有大量,饶他一命,日后,朕不寻他梳栉了便是。”
“小黄门”云清辞直勾勾地盯着他“他方才在我面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太监哭泣着,喊“奴才听不懂君后在说什么,奴才对陛下绝无非分之想,求陛下明鉴”
李瀛转脸去寻她们作证,大家都纷纷摇头,没有人知道那奴才跟云清辞说了什么,她们来的时候,人已经给按在长凳上了。
李瀛伸手去拉云清辞,后者倒也听话,给他拉了进去。没多久,两人一起出来,李瀛发话“把他放了。”
宫妃们齐齐舒了口气。
那太监神容大喜,连连磕头,疯狂谢恩。
李瀛告诉他“你应当谢君后。”
太监看了云清辞一眼,不情不愿地磕了个头“多谢君后开恩。”
看上去,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落定了。
那太监扶着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路过带刀侍卫时,忽闻云清辞喊了一声“等等。”
所有人都未预料到,云清辞快走了几步,来到那太监面前,盯了他几息。
细白手指握住刀柄,云清辞猝不及防出侍卫手中长刀,广袖一挥。
有宫妃尖叫了起来。
李瀛几步下了台阶。
太监捂着血液喷涌的脖子,一个字没说,就倒了下去。
“你答应朕,不杀他。”
“一个编排主子的奴才。”云清辞直视李瀛“留着做什么”
“云清辞”
“你说你信我。”云清辞说“如果你信我,就不会让我放了他”
他语气含恨,重重将沾血的长刀丢到了李瀛脚下。
发出当啷的声响。
云清辞在李瀛面前动刀杀人,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宁柔吓得回去病了好几天。
她当时觉得以云清辞那个性子,自己只怕活不过月末,但她很快发现,恰如云清辞所说的那样,李瀛不信他。
宁柔曾亲眼看到过一个刚进宫的妃子在他面前自己摔倒,然后哭着告诉李瀛是云清辞绊得她。
李瀛没有责怪云清辞,但也没有在意他的解释,而是命人将那妃子送去了太医院,神色淡漠地与云清辞擦肩而过。
虽说那样拙劣的手段,宁柔八岁就不屑玩了,可为了博宠,她还是鼓起勇气效仿过一次,李瀛一样没有在意过云清辞,但他后来却不轻不重地警告了一句“不要再去招惹君后。”
那个时候宁柔才知道,他不是不知道下面人玩的把戏,也不是不知道云清辞无辜,他就是单纯的,要与云清辞过不去。
也许是忌惮相府的权势,也许只是看不惯云清辞,又或许是,被云清辞骑在头上太久,习惯性地不敢与他起冲突,只能用这种冷暴力的方式来捍卫自己身为丈夫的家庭地位,以及天子的人格尊严。
有些可悲,又有些可笑。
但不管怎么样,在她们眼里,云清辞始终是那个要礼遇三分,却又没必要真的放在心上的纸老虎。
瞧啊,他看自己的眼神那么可怕,定是又要被天子训斥的。
宁柔努力做出无辜和畏怯的模样。
以前的云清辞只觉得女人做出这副模样实在是有够恶心,但现在他突然从这其中品出几分可爱来,他扬了扬嘴角,从容道歉“不好意”
背对着她的李瀛转过了身,打断了云清辞的话“什么叫可怕”
云清辞“”
李瀛目光幽森,语气阴冷“胆敢编排君后,其心可诛,来人。”
宁柔怀疑他在开玩笑。
云清辞也这么觉得。
很快有人进来,李瀛开口道“拖出去,仗责五十,撵出宫去。”
云清辞“”
他疑惑地看向李瀛,宁妃已经被人架住了手臂,她终于后知后觉发现李瀛说的是真话,当即花容失色地抖了起来“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陛下饶命啊陛下”
她不受控制地被拖着往外走,贴身嬷嬷当即跪了下去,以头抢地“陛下,陛下开恩哪宁妃有口无心,绝非有意冲撞,求陛下开恩陛下饶命啊”
“一起拖下去,打。”
宁妃被按在了刑凳上,抬眼看到嬷嬷也一起被拖了出来,顿时心下一凉,她挣扎着想起来,却被太监死死按住。
她打着哆嗦,眼泪汹涌而出“陛下开恩求陛下开恩臣妾不敢了,臣妾再也不敢了”
哭天抢地的声音传入殿内,云清辞迷惑道,“这是”
“吵到你了”李瀛再次吩咐“把嘴堵住。”
“等等。”云清辞一脸稀罕,抬步走了出去。长凳上的女子发髻散乱,金簪掉了一地,泪眼朦胧的模样,哪里像是前世最大的对手。
宁柔一眼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君后,君后,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不能,不能打了,疼,疼君后我错了呜呜”
前世的宁柔能升为贵妃,除了太尉府和尚书府的势力支持,还有她敢于作死的勇气。她一边害怕云清辞,一边又不断挑衅云清辞,而李瀛为了不让后宫成为云清辞的一言堂,只能把另一个人捧出来制衡云清辞,其他人不敢,他又不愿亲自与云清辞正面冲突,于是只能捧宁柔。
宁柔不过是李瀛的一把刀,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把刀用的很好,每回都能准确无误地扎疼云清辞的心。
如今云清辞不在意了,于是这把刀也就废了。
但就这么废了,着实有些可惜。
“好了。”云清辞开口,道“差不多就行了。”
负责用刑的太监停了手,迟疑地去看天子。
云清辞披着大氅,系带没系,松松垂在肩侧,银色锦履踩在雪地,发出嘎吱的声音。
宁柔趴在长凳上,泪水已经弄花了整张脸,她不断地抽泣着,仰着头来看云清辞,眼神还带着畏惧“君,君后,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银履停在面前,宁柔害怕地抱紧了凳子。
“我错了,我错了,君后,别,别杀我”
泪眼朦胧中,忽然映出一张精致无双的脸,云清辞取出帕子递过来,道“妆都哭花了。”
宁柔懵了。
云清辞所有的温柔从来都只会给天子一个人,有人说他就像是上天赏给天子的稀世奇宝,固然骨相倾城,可普通人哪怕想得他笑一下,也是痴人说梦。
这还是云清辞吗
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
宁柔犹豫了好半天,才怯生生地伸手来接他的帕子。
身下的凳子却忽然被人重重一踢,她猝不及防地歪倒下去,坠落在雪地里,委屈地呜咽了一声。
宽大的手掌将云清辞的手和帕子一起包裹住,李瀛面无表情地望着宁柔,冷道“还不谢恩”
嬷嬷已经快步爬了过来,伸手把她扶起来,宁柔缩着头跪下,道“谢君后开恩。”
“滚。”
宁柔有些不确定,滚,滚哪儿去是滚回满月阁,还是滚出宫去
她还记得李瀛要撵她出宫的话。
云清辞道“还不速扶宁妃回宫”
目送宁妃上了肩舆离开,云清辞这才看向李瀛,对方与他对视一瞬,垂目望向他的脚下。
云清辞跟着去看,然后抽手弯腰,把宁妃掉落的金簪捡了起来,道“金簪配美人,陛下今晚便给她带去吧”
李瀛抿唇,道“我方才说要撵她出宫,是真的。”
“为什么”
“她当着你我的面,竟敢搬弄是非,理当重罚。”
还真是越来越像那么回事儿了。
云清辞下巴微扬,剔透眼眸里浮出兴味“这两年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陛下为何突然追究起来”
“朕”
云清辞耐心地等他开口。
他知道李瀛朕不出什么来。云清辞如今看的清清楚楚,李瀛和张太后一样,都认为曾经扭曲疯狂的他才是真正牵制相府的利器。
毕竟,云清辞想,他总不能直白地告诉我对你好是希望你可以像以前一样为了我发疯
李瀛果真没朕出什么来,他道“我们进殿用膳,边吃边聊”
顿了顿,他问“好不好”
“食不言,寝不语。”云清辞提醒他“上一次我想跟您边吃边聊,您这样告诫我。”
李瀛睫毛闪动,沉默片刻,道“此前,是我不对。”
“此前您是对的。”他回忆前世的自己,道“我疯了太久,您会厌倦,情理之中。”
李瀛看着他。
“可是陛下。”云清辞凝望着他“不管您怎么想,也不管您怎么做。”
“我啊,再也不会为您发疯了。”
冷风拂来,地面的雪被吹起,打着璇儿卷在他们身侧。
云清辞轻轻笑了一下,仿佛卸下了无尽的重担,转身离开。
忽有人嗓音沉重而低哑“那就换我。”
“换我,来为你发疯。”
作者有话要说辞宝你是不是有病呀。
李皇是。
老婆说的都对卡jg
突然发现这本有个很沙雕的解读方式不甘家庭地位被老婆压制的攻奋起造反结果不小心把老婆搞死了于是被迫开启了火葬场烟
不出意外后天入v,明天还有一章免费
然后如果这本追更不过瘾可以看看我专栏的一个现代追妻文养了八年的金丝雀飞走啦
去年写的不太成熟,当做厕所读物还是可以的3
一般修文都是因为情绪问题,所以会频繁修改润色,毕竟我是细节控,对细节要求高的可以看看,没有的话就没必要啦
晚安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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