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小说:高嫁(重生) 作者:沈青鲤
    让大公子纳段姑娘为妾,听雨认为是个下策。

    今儿她走到池塘边的时候,徐宴和薛凝宁并肩站在凉亭中。

    薛凝宁当时背对着她,看不清什么表情,可她看到了徐宴望向薛凝宁时的柔软的眸光。

    听雨素知徐宴性情清冷,目光清冽如泉,即使在最亲的祖母跟前亦甚少卸下防备。

    但他看薛凝宁的时候

    大公子是真喜欢薛姑娘。

    毕竟,大公子跟段姑娘相处快两年了,若真对段姑娘有意,早早就求到老太太跟前了,不会拖到现在。

    往常关心段姑娘,也只是跟老太太一样怜惜段姑娘身世罢了。

    当年段家被严嵩陷害,被判流放三千里。

    后来虽然平反,但段家长辈都在流放途中病逝,只剩下段语芙一个孤女。

    大公子最痛恨严党的所作所为,自是对段语芙倍感同情。

    这些话听雨只是想想,身为下人,再得主子信任亦不能僭越。

    “老太太,大公子瞧着是有主意的人,您别着急了,躺下歇会儿吧。”

    正劝着,外头珠帘轻声响动,有人进屋了。

    这个时辰随意出入正屋的只有段语芙。

    “段姑娘来了。”听雨道。

    段语芙换了一身常服,先前带着的玉簪也摘了下来。

    她原本生的清丽,珠翠美玉对她来说累赘,这会儿看着更加清雅。

    “我听屋里有人说话就过来看看,老太太,这个时辰了您老人家还不睡吗”

    段语芙走上前,听雨从榻边起身让开,给安老夫人和段语芙都倒了一杯茉莉汤。

    安老夫人喝过茉莉汤,拉着段语芙的手道“我睡不着。”

    “老太太是为宴表哥的婚事开心吧”

    “芙儿,这里没有外人,这桩婚事我有什么可开心的。”

    段语芙低下头,静默了一会儿,柔声道“我瞧着宴表哥挺开心的。”

    “罢了,”安老夫人看徐宴也确实挺开心,“娶都娶了,左右是他过日子,他觉得好便好罢。”

    段语芙垂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好孩子,别难过了,总归是你和宴儿没有缘分。”

    “老太太,可你知道我的心”

    徐宴的婚事定下之后,段语芙曾向安老夫人表明心迹,愿意给徐宴做妾。

    安老夫人知道她对徐宴一片痴情,但段语芙是安老夫人姐姐唯一的血脉,她犹豫许久,仍然不忍心让段语芙做妾,未曾向徐宴提过此事。

    “做妾不是你该走的路。我替你想过了,公爷的亲弟弟有个孙子跟宴儿同岁,叫做徐维,你应当见过。他还没议亲,你嫁给她,往后住得离公府近,我也能照拂着你。”

    段家的案子虽平反了,但家族完全败落了。

    段语芙出去议亲,说不到什么好人家,而且一旦外嫁,遇到不好的夫家,安老夫人也难以施加援手。

    安老夫人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嫁给徐氏子弟最稳妥。

    但定国公府除了徐宴,其他的三位公子都不太合适。

    二房老大徐源比段语芙小一岁,徐骋小两岁,以陈氏的精明必然不肯让嫡长子娶段语芙。

    三房的徐熙又太小了。

    家族里找了一圈,只有一个年纪相当的侄孙子徐维合适,只要定国公出面说亲,亲事一定能成。

    安老夫人说完自个儿的盘算,听雨明显察觉到段语芙神情暗了几分。

    作为旁观者,听雨看得清楚,段语芙一心扑在徐宴身上,根本没考虑过其他人。

    徐宴跟薛凝宁交换庚帖后,段语芙立即向安老夫人陈情,自请给徐宴做妾。

    段语芙从骨子里就瞧不上徐维这个旁支子侄。

    “徐维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为人勤勉,也很机灵,就算考不中进士,也有举人出身,日子过不差的。”

    段语芙道“芙儿知道您老人家是为我好,只是我现在心里只有宴表哥一个,不想嫁给旁人。”

    说完,她眼巴巴地看着安老夫人,安老夫人叹了口气,却没开口。

    听雨见状,上前道“老太太这几日太累了,再不躺下可不行了。”

    不由分说拉着段语芙送她出去。

    等看着段语芙走进了后面的暖阁,方才回到安老夫人卧室。

    “这丫头太死心眼了。”安老夫人感慨道,“看来我还是得找机会跟宴儿说说。”

    听雨终于忍不住道“老太太,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公子在京城名声极好,人人都知他品性高洁,行为端方,若是刚成亲便纳妾,或会惹人非议。”

    这倒是。

    安老夫人清醒了几分。

    徐宴从不贪恋女色,院里不但没有通房,连丫鬟都没有,都是小厮婆子在做事。

    刚成亲,她这个祖母就往徐宴房里塞人,岂不是害他吗

    “你说得对,就算纳妾,也得过两三年再说。”

    “也许过两三年,段姑娘能理解老太太的用心了。”

    安老夫人微微颔首,赞许地看向听雨“往后我再有犯糊涂的时候,你要提醒我。”

    “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只是心慈,不想让段姑娘伤心罢了。”

    听雨笑着说完,服侍着安老夫人睡下。

    薛凝宁一直忙碌到申时,把所有的客人送走后,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了却了斋。

    寻烟见她累极,扶她到矮足榻上趴着,自请为她揉肩捶背。

    “嗷嗷”寻烟看着柔柔弱弱的,手劲儿却很大,痛过之后,被按压的地方又无比舒服。

    一阵揉捏过后,薛凝宁身上的疲乏少了一半。

    “寻烟,你真厉害。”

    寻烟得了夸赞,内心稍安,昨日她不慎失言,生怕主子生气把她打发出去。

    牧云捧着杯盏进来,笑道“寻烟可是老太太房里最会捏肩的人,谁都比不过她。”

    薛凝宁想起了什么,看向牧云和寻烟“你们在祖母身边伺候多久了”

    “夫人,我们俩是嘉靖三十二年到老太太院里伺候的。”

    牧云和寻烟都是家生子,从小进府做事,在老太太身边有好几年了。

    应该很了解老太太吧

    “今儿我做了错事,惹得祖母不高兴,你们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讨祖母欢心”

    牧云道“老太太最是宽厚,些许小事不会放在心上。”

    “我知道祖母宽厚,可是我想赔罪,”薛凝宁从矮足榻上坐起来,可怜巴巴的说,“好牧云,快告诉我吧。”

    牧云忍俊不禁,笑道“老太太每天起来先饮茶,然后去园里亲自摘花回去插瓶,吃了点心就读读佛经,精神头好的时候也会手抄佛经。”

    “祖母信佛”

    “府里一直供奉着观音像。自从世子和世子夫人出事,老太太抄佛经佛经从不假手于人,虔诚极了,每月焚烧一回,一心为徐家子孙祈福。”

    “如此。”

    牧云见薛凝宁若有所思,不再多言,从端进来的白瓷瓶里倒出香露递给薛凝宁。

    薛凝宁的确口干舌燥,端起来一饮而尽。

    “好香呀,有茉莉香气,喝起来却不是这个味道。”

    “这是茉莉汤,厨娘早上天没亮的时候去摘了新鲜的茉莉花,扣好盖子放手四五个时辰,再放些蜜,点汤进去就成了。”

    “怪不得。”

    小小的一碗茉莉汤竟要费这么多功夫,公府的奢侈不是薛凝宁能够想象的。

    薛凝宁忽然想起一事“牧云,我今晚还能吃燕窝羹吗”

    “当然能了,按府里给的份例,夫人每日都能吃一盏。”

    薛凝宁苦恼道“每个人吃多少燕窝都有定例吗”

    “是,各位夫人小姐的燕窝都有定例,每人二两,大房这边人少,老太太特意吩咐给夫人三两。”

    原来如此。

    见薛凝宁沉思,牧云又道“夫人若想早晚都用燕窝,我去回了老太太,她老人家定然会准的。”

    寻烟插嘴道“原本老太太说每房都给四两,偏二夫人说大房给多了也浪费。好东西哪有嫌多的,老太太一月要用五两呢。”

    “我不是在想这个。”薛凝宁问,“给我的燕窝都领回来了吗”

    牧云点头,“夫人进门前,老太太已经让我和寻烟把夫人这月的月银和东西都领回来了,还没得空交给夫人了。”

    “你替我管着,得空了写个单子给我瞧瞧。”

    “已经准备好了。”牧云很快呈上来了一张单子,上头写明了薛凝宁的月银和其他东西的份例。

    薛凝宁看了一眼,放在一旁“你们在府里的时间长,有什么规矩定例的也教教尺素和彩笺。”

    “是。”牧云和寻烟恭敬道。

    见薛凝宁欲言又止,牧云问“夫人还有旁的吩咐吗”

    “这月的燕窝叫厨房先别做了,帮我收起来,等过两天回门的时候我带去给娘尝尝。”

    薛凝宁说得有些难为情。

    夫家的东西往娘家拿,说出来很没理。

    但她实在很想让娘亲和妹妹都能尝尝燕窝是什么味道。

    那三两燕窝本来就是给她吃的,她不吃,留给娘亲和妹妹尝一回,这不算占公府的便宜罢

    “知道了。”牧云面不改色地应下。

    然而她刚一应,薛凝宁又道“罢了,只当我没说过此事。”

    “是,”牧云稍稍松了口气,她理解夫人的心意,但终归不大体面,顿了顿,问,“夫人这会儿摆饭吗”

    “相公呢”

    “刚才外院来报,说公子的老师有事相商,今晚许是深夜才回来,请夫人不必等了。”

    “好,那摆饭吧。”

    大房从前只徐宴一个人,没有用小厨房,一直在安老夫人那边用膳。

    如今徐宴成了亲,陈夫人循着府里的旧例,在却了斋的后面建了小厨房,从公府大厨房拨了两个厨娘和两个粗使丫鬟过来。

    今儿晚膳便是小厨房开火做的第一顿饭,两个厨娘使出了浑身解数操办了一顿饭。

    头一道是水晶鹅,第二道烧花猪肉,这两道主菜过后,接着才是两盘菜蔬,两道果品,两碟点心,两盅羹汤,还有一壶木樨荷香酒。

    厨房备的是徐宴和薛凝宁两个人的分量,薛凝宁今日累极,反倒不怎么饿,每样都只浅尝辄止,余下的赏给了四个大丫鬟。

    薛凝宁拿起了牧云呈上来的清单。

    每月她能从公府里领十五两月例银子,每月有三两燕窝,每一季能做四套新衣裳,等年节宫里的赏赐下来了,还能再领东西。

    这还只是给她的。

    薛凝宁看着清单,有了一种飞黄腾达的感觉。

    娘亲天天在家里说着高嫁、高嫁,如今算是切实感受到高嫁的意思。

    爹爹薛承义是正六品主事,一个月俸禄才五两白银,而她只是嫁给了徐宴,一个月就有了十五两的零花钱。

    跟着她陪嫁到公府来的尺素和彩笺,一月能领一两的月例银子。

    别说薛凝宁自己了,就算是尺素和彩笺也比薛家大部分亲戚都更有钱了。

    薛凝宁欣赏着自己的“俸禄”,不知不觉就睡熟了。

    徐宴回屋的时候,正好看到薛凝宁双手捧着一张单子、歪着脑袋在桌上睡觉。

    身后的牧云和尺素皆是不敢抬头,生怕徐宴怪罪。

    方才薛凝宁赏了菜肴,她们便跑到廊下去吃,不料薛凝宁片刻功夫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公子”

    “下去吧。”徐宴挥手让丫鬟退下。

    他走到薛凝宁身旁,捡起她手里的单子,看到上头列的各种份例,唇角微微一扬。

    居然抱着自己的份例单子睡着了,财迷。

    徐宴不忍心将她叫醒。

    他换过寝衣,走回将薛凝宁打横抱起。

    薛凝宁看着小小巧巧的一个,抱在怀中竟分量不轻。

    徐宴一直都知道,她不是那等骨瘦如柴的姑娘,她身上肉乎乎的,抱在怀里特别舒服。

    他抱着她上了榻。

    不想吵醒她,便如同抱着熟睡的婴童一般,弯腰曲肘将她平放在榻上。

    刚想把胳膊抽走,薛凝宁一翻身,抬手抱住了徐宴的肩膀,嘴里含含糊糊地喊了声“娘”。

    徐宴无奈,侧身躺在她的旁边。

    今夜只能睡在这边了。

    倒不用担心把不把持得住,宁宁睡得很熟,不会像洞房花烛夜那样动来动去,也不会凑过来亲他。

    薛凝宁枕着徐宴的胳膊。

    他的胳膊肌理结实,枕起来比枕头舒服多了。

    她的脸颊在徐宴胳膊上使劲儿蹭了蹭。

    她睡得正香,巴掌大的小脸红扑扑的,嘴唇亦是红红的。

    徐宴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却总忍不住去看。

    这般娇艳欲滴的宁宁,其实他也许久没见过了。

    他们做了三十年夫妻。

    三十年的时间,很长。

    可上辈子的三十年,他在朝堂权力争斗的倾轧中浮浮沉沉,大部分日子都是在外办差,跟薛凝宁聚少离多,夫妻之间疏离得很。

    此刻记忆里最清晰的是白发苍苍躺在他怀中的薛凝宁。

    宁宁,对不起。

    徐宴伸长了脖子,在薛凝宁的脸颊上印下一吻。

    薛凝宁的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两手勾住了徐宴的脖子,将他紧紧搂着。

    两人贴在一起,徐宴忽然发觉他连头发丝儿都烫了起来。

    得分房睡。

    明晚一定得分房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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