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孟箹见他醒了,从一旁拿碗去倒了碗热水端过去,一手扶着孩子起身,一手将热水递到他嘴边,孩子凑到碗口,嘴唇稍微碰了碰就把头偏到一边,受伤的嗓音听起来粗粝嘶哑
“烫。”
之前中的毒,不仅毁了他健康的身体,也毁了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该有的嗓音。
孟箹每次听见这声音,心中的愧疚就多加一层,将热水碗送到唇边吹了两下,再次送到他面前,谁料还是很烫,坐在床板上的孩子突然抬手,把孟箹手上的茶碗直接打翻在地。
碗和水掉在地上,碗碎了,水洒了,热气儿一会儿也消失了。
“孟星河”孟箹冷声喝道。
儿子自从生下来睁开眼睛开始就各种猜测流言,那时孟箹并不知晓内情,以为闵燕青是听信了谣言,既然他迟迟不给孩子取名,也不让孩子入闵家族谱,那孟箹便自己做主让孩子随她姓,取名星河。
上一世星河很早就死了,撇开后来因为他尸身引起的那些事,在孟箹的记忆中,星河生前的脾气一直挺好,虽然话也不多,但至少不像孟箹这般孤僻冷漠,可这一世中毒再醒来,星河的脾气变的暴烈蛮横,大约是被病和毒折磨的改变了心性。
孟箹的一声喝并没有让孟星河反省,反而昂首用他那双幽深深的墨绿双眸盯着孟箹,母子对视片刻,照例是孟箹妥协,弯腰将碗的碎片拾起丢到一旁,然后重新拿了只碗倒水,这回她是等到水温凉到正好入口才给孟星河端过去。
孟星河喝了两口就不喝了,嘶哑的嗓音对孟箹道
“我饿了。”
孟箹把水拿走,从温在水壶上方的篮子里拿出一团干净的帕子,帕子里还有几块糕点,这是孟星河昨天在路上突然想吃甜食,孟箹拿东西跟两个行路商人买的桂花糕,昨日星河吃了几块,还剩七八块。
孟星河看着递到面前的桂花糕,冷道
“我要喝粥。”
孟箹蹙眉“没有。”
“我要喝粥”孟星河坚持。
孟箹耐着性子“只有这个。”
“我不吃。”孟星河说完,再次抬手去打孟箹手上的糕点,所幸孟箹抓的紧,才没让糕点落地。
“你”孟箹指着孟星河似乎想教训他,可瞧着他那憔悴的小脸,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就在母子俩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响起一声呼喊
“月大夫在吗”孟箹在这里化名月娘。
孟箹奇怪的看向门帘,只见一个满脸皱纹的婆子从门帘后探进了头,看见孟箹在,老婆子就直接进来了,婆子是刚才从孟箹手里接过婴儿的那个,是产妇的婆婆,只见她扬起淳朴的笑,手里拎着个小小的瓦罐。
“有事”
孟箹对人很冷,语气中多有不耐烦,那婆子见孟箹第一面的时候,还有点怕她,不过刚才见了孟箹尽心尽力给她儿媳妇接生,累的满头大汗也不说什么,婆子就不怕她了,闻言笑着把手里的瓦罐递到孟箹面前。
“孩子和妮儿都挺好的,妮儿醒了让我过来谢谢月大夫,我们家里也拿不出什么,这个月大夫别嫌弃。”
孟箹盯着那瓦罐,借光瞥了一眼,白白的,难道是粥
这么想着,孟箹伸手接过瓦罐,低头看了一眼,罐子里确实是白的,可稀薄的质感不像是粥的样子。
“这是”孟箹不确定的问。
老婆子有点不好意思,指了指外头,又指了指胸部,见孟箹还是不懂,婆子说
“他们说月大夫有个生病的孩子,瘦得很,没什么营养,这东西最是补人,我们家妮儿挤得多,刚生的孩子吃不了多少,多的我就天天给月大夫送过来。”
话说到这份上,孟箹终于明白了。
“这是人乳”
婆子点头“哎,正是刚挤的,还热乎呢,我一路抱着过来的,赶紧让小公子喝了吧。月大夫也累了一夜,多歇着。我走了。”
婆子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了,留下孟箹盯着手里瓦罐中晃晃悠悠的人乳,心情复杂。
人乳是宝,能补益五脏,益智填精孟箹生孩子的时候年纪太小,母乳不足,孟星河大多是喝牛乳和羊乳长大,人乳他还真没怎么喝过。
孟箹犹豫的捧着瓦罐来到孟星河的床前,孟星河看着孟箹手里的瓦罐,似乎看出孟箹的意思,比姑娘还秀气的眉头立刻锁起。
“好东西喝点儿”孟箹说。
说完,她试图把罐子送到孟星河嘴边,孟星河眉头紧锁,墨绿色的眼珠子里仿佛写着你敢拿这恶心东西给我喝我就咬你,他向来不讲理,既然这么想了,那就二话不说,抬手去掀瓦罐,幸好孟箹有心防着,见势不对,眼明手快就把瓦罐拿开了。
想也知道,若是年龄再小点说不定还会喝,现在都要六岁了,肯定不会喝了。
可这倒了又怪可惜的。从昨晚开始孟箹也没吃过东西,腹内早就空了。
孟箹盯着瓦罐看了好会儿,脑中好一阵天人交战后,终于鼓起勇气,摈住呼吸大口大口把瓦罐里的东西喝下,最后呼出一大口气。
坐在床板上的孟星河对此情此景都看呆了,在孟箹忍不住打了个嗝以后,孟星河终于也忍不住咽了下喉咙,强压心中那股莫名的恶心。
孟箹喝完之后,忽略口中的奶腥气,恢复冷静,对孟星河说了句“我去找粥。”就裹上羊毛毡出去了。
掀开帘子,一股子凉风裹挟着风雪吹入,孟箹出去仔细把帘子封好后,才迎着风雪往前。迎面好些人都往同一个方向跑去,像是那边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人们奔跑中隐约传出几句
死人了,七孔流血,太可怕了
那个贩马的死了
给蝎子毒死的那畜生早该死了。
这下好了,春嫂和她儿子不用受罪了。
男孩没有打伞,站在路口张望,小脸绯红,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兴奋。
真的死了。
那个欺负他娘的混蛋,真的死了
男孩转身要回去,正好看见一个苍白秀美的女人迎面走来,他张口想喊,却被那女人瞥过来的一记冰冷目光吓退,张开的口又赶忙闭上。那女人瞥了他一眼后,便收回目光,像是从来没有看见过他似的表情,毫无波澜的从他面前走过。
这漠然的身影,冷酷的目光,注定要成为男孩藏在心底一辈子的秘密。
孟箹凭着灵敏的嗅觉,循着做饭气味,终于在一户人家的帐篷外闻见了米香,用足足一锭二两的银子换了一陶瓷罐的白米粥,那户人家不好意思,还额外赠送了她几条佐粥的酱菜,孟箹拎着陶瓷罐和酱菜往回走,突然身后一阵骚动。
不同于先前发现死人,大家看热闹的小动静,这回是实打实,声势浩大的马蹄声。
听见马蹄声不一会儿,就有不下五六十匹马策奔而来,在穹庐村的村口停下。
“贵客过路,闲人退避。”
来人高坐马背,清一色穿的是软甲劲装,腰佩刀剑,肩背,看着像是某大家族门阀中的侍卫队,前来为主子清场开路。
说完之后,就见那些人从马背上跳下,背着个火器样的东西,有机关,会喷火,所到之处,雪化冰消。
穹庐村有管事,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哪里敢耽误贵人过路,火速叫来了村里一些身强体壮的男人和这些人一起清扫雪路,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沿着穹庐村的中轴线清扫出一条宽阔的可供马车通行的道路。
这么大的动静,让好些村里的人都出来帐篷观望,穹庐村的位置前后都连着官道,往常也有那不愿绕官道的人从穹庐村经过,但像今日这般大规模的还从未见过。
孟箹抱着粥罐子,跟大家一起站在铲完雪的道路两旁,因为身边人太多了,她想转身都不太容易。
道路清理出来,侍卫队也不停留,继续向前方行进,动作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来了来了。”
过了一会儿后,伴随一道提醒的人声,人们往村尾尽头处看去,宽阔道路上,缓缓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前是两匹骏马,车厢四角飞檐,檐下纯金打造的护花铃随着马车移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肃杀的雪天中别有一番空灵韵味,只是这马车不算大,没有车门与车窗,就像个装扮成马车的大箱子,不像是用来坐人的。
远远的看见马车上飘扬着一面巨大的旗帜,乃是神凤浴火旗,只有宗氏皇族才能插的旗帜。怪不得能闹出这么大的排场,自有先锋队在前面为他们遇水搭桥,逢山开路,凿冰消雪。
穹庐村的村民三教九流,来自四面八方,有认识那旗帜的全都震惊不已。
华丽的马车前方,两个贵气金冠裘服男子高坐马背,后面则是几个统一穿着白衣轻裘,玉冠飘带,马鞍上还都挂着一只奇特的药篓,药篓上有九天祥云标志,端的是仙风道骨。
“是宗氏皇族和圣医宫。”终于有人惊呼出来。
宗氏皇族与圣医宫这几个字,像是在平静湖面砸下的那颗石子,顿时掀起波澜,因为这两个词在百姓心中分别是权利和信仰的存在。
离国尚武,尚医,从平民到贵族,但凡有点灵气天分的皆以修习医武为荣。
武之巅峰自然是神凤后裔,宗氏皇族。皇帝继位靠的不是嫡庶长幼的传承,而是宗氏子弟神武血脉觉醒,只要是觉醒了神武血脉的宗氏皇族,都可名正言顺的继任为王;
而医之巅峰,自然就是圣医宫了,神农之后,救死扶伤,拯救苍生疾苦,只有圣医宫中最纯净,最澄澈,凝结出雪医魂的圣女,才能匹配拥有神武魂脉的帝王。
这些传说经由一代又一代的人传承,早已深入人心,刻入骨髓,难以转变。
作者有话要说 寒风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儿叛逆伤痛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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