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天彩排时, 寇秋真的把安德烈从牢里放了出来,让左右两个士兵架着他,坐到了第一排。
正如之前所说的, 视野非常的好, 一览无余。
系统很惊诧,连问阿爸,你认真的吗你真是认真的吗
那还能有假的寇秋有点儿奇怪地说,共产党员,一言九鼎
安德烈被牢牢锁着胳膊,咬着牙, 说“算你狠。”
寇老干部矜持道“谢谢。”
系统他没在夸你。
所有来自于资产阶级的辱骂,都可以看做是对我的夸奖,寇秋笃定,所以这就是在夸我。
系统
算你厉害。
流程简单过了一遍,要扮演花童的孩子都来自寇秋所教的学校,此刻集体乖乖地排排坐在椅子上,等着那个好看的了不得的朝老师来给他们发糖。双子站在一旁, 瞧着寇秋被一群豆丁包围着, 亲完这个亲那个, 碧绿的眸子里都明晃晃写着不高兴。
等寇秋安抚完这群孩子,他的衣角就被另两个熊孩子拉住了。
“我们呢, ”夏佐朝他伸出掌心, 晃了又晃, “我们呢”
寇秋怔了怔, 随即笑着将糖放到了他们手里。
可夏佐只是低头看了眼,随即低声嘟囔道“不要这个”
瑟尔也害羞地抓住了他的手臂,小声喊“朝老师。”
寇秋“”
等等,这什么状况
“朝老师,我也很听话,很乖的,”瑟尔白皙的脸上蓦地涌上一团红晕,低头咬了咬嘴唇,似是很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也像对别的小朋友那样,给我一个亲亲”
系统幸灾乐祸哦呵。
这是要翻车。
寇秋后退一步,犹豫道“可是,你们俩都大了啊”
“偏心”夏佐一眼看出他的拒绝,立刻开始跺脚,“你这是偏心”
他碧色的眼睛里头汪着泪。
“之前用得着我们的时候就说我们是小孩子、未成年、现在用不着我们了就说我们大了我不管我不管,你偏心你偏心”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他面前晃荡着,还要不停地嚷嚷。
“就要亲,就要亲”
寇秋有点头疼,正想着找个方法安抚这俩熊孩子,却看见他们俩突然便站直了身体,像两棵挺立的松树似的,瞬间收起了刚才那耍赖撒娇的一面。
“在做什么,”顾将军的声音淡淡传来,“你们”
两位刚刚还理直气壮说自己要亲亲的小朋友立刻噤若寒蝉,像被校长堵到了角落的抽烟小学生。
顾将军的目光,慢慢从他们两个身上绕了一圈。
“没什么,”寇秋说,“将军,你今天无事了”
顾沉简短地嗯了声,随即扯掉了自己左手的白手套,将光裸的手伸给了他。寇秋察觉了他的意思,立刻将自己的手递过去,顺理成章地将两只手紧紧贴在了一起。
他们的掌心都在发着蓬勃的热。寇秋的心,也快被这热度烫出了袅袅白雾来。
“紧张”他忽然听到男人在他耳畔说。
“嗯,”寇老干部说,“毕竟是第一次。”
顾将军不会说那些花言巧语。他只是用黑沉沉的眼看了眼身畔并肩站着的人,简短道“有我。”
只有两个字,原本踩不到实处的心却像是一下子落了地。
寇秋弯了弯眼睛,“我知道。”
他把男人的手握得更紧。
我好开心,说这一句时,寇秋的脸朝着阳光,微微地眯起眼,阿崽,我真的开心
或许人在真的幸福时,那种容光真的是能够让人焕然一新的。他的皮肤在这样的光下,眩的令人眼花。那浅金色的阳光像是能透过他薄薄的皮肉照进来,将细小的血管都照射的分毫毕现。
经过这么多次任务世界,这是寇秋第一次由衷地说自己开心。
系统的心里也忽然暖了暖。当然,它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是被宿主此刻的表情打动了它只不过是因为今天阳光太晒了,如此而已
第二天一早,这一对鸳鸯便被早早地分开了。寇秋只能坐在房间里,任凭着安德莉亚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姑娘把他当洋娃娃招呼,这群女孩子都大胆的很,个个趁这个机会往寇秋脸上摸,笑嘻嘻夸他皮肤好、长的漂亮。寇老干部不怎么擅长应对女孩子,认真地教育两句,又被对方哈哈笑着夸了好可爱。
寇秋“”
你才可爱,你最可爱,你们全家都可爱
“都别摸了,别摸了”安德莉亚把手里的梳子向凳子上敲了几下,似笑非笑指着她们,“收敛着点儿我告诉你们,这位可不比将军差多少,他平常可都是喊将军宝宝的”
小姑娘们以为他的武力值比顾沉还要高,顿时哇的一声感叹出来,又惊又喜“真的”
寇老干部“真的。”
他的确是经常喊顾沉宝宝来着。
女孩子们感叹几声,果然就没怎么敢下手了。寇秋松了一口气,暗暗在心中对系统说阿崽,我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系统问什么
武力决定一切,枪杆子里出政权,寇秋幽幽道,关键时候,还是得靠暴力解决问题。
系统无言以对。
时间渐渐接近,众人手忙脚乱做着最后准备。可就在这时,一阵绵长浑厚的钟声忽然响彻了整个皇城,震的连地面都在微微颤抖。所有忙碌的人皆侧目向窗外望去,安德莉亚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认真地数着钟声。
一声。
两声。
三声。
三声
敌军来犯
门口有士兵一下子冲开了门,急匆匆道“安德莉亚大人,敌军”
“多少”安德莉亚厉声问。
“看不清,”士兵咽了咽口水,“只能看到乌压压一片,如今已经大军压境”
在场的人神色均大变。安德莉亚慢慢站直了身,一圈圈绕开了缠在腕上的发带,三两下高高绑起了原本散落的头发。再抬起头时,她似乎又变为了寇秋第一次见到的、在七区里英姿飒爽的女头目。
她似乎仍有顾虑,“但这边”
“你们去,”寇秋站起了身,“不用管我。”
安德莉亚神情这才轻松了些。
“特意挑了今天这么个时间”她慢慢摩挲着手上的鞭子,冷笑道,“看来,我们也得送他们份大礼啊。”
门口已是乱糟糟的一片,双子和士兵们合流去集合,亲友们急匆匆地送别着。寇秋踏过地上洒落的花瓣,踏出房门,却看见他寻找的那个熟悉身影大踏步地穿过人流,向着他走来。
顾沉已经换做了军装,熟悉的枪支挂在了皮带上,抿紧了唇。他踩着这些原本是为今天的婚礼做的装饰过来,黑沉沉的眼望着寇秋,伸出手,简单地摩挲了一下对方的脸。
寇秋说“我也去。”
将军的神色阴暗了点,淡淡道“不行。”
“我也去”寇秋固执地又重复了一遍,望着他,“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但我也是联邦人,我有与你并肩作战的权利”
他的胸膛起伏着,可顾沉只是望着他,仍旧道“不行。”
“那你”
“不行。”
顾将军说,手指碰了碰对方的嘴唇。
“哪怕他们全都上了战场,战死在那里我也决不允许你靠近这样的危险一步。”
寇老干部摸着门框,真的有点急了“可你每天晚上”
号角声猛地响彻天空,身后催促的声音连连响起。
“将军集合完毕”
寇秋提起了一颗心。
“月中之前,”顾沉简短地说,“我保证。”
他甚至没时间再嘱咐什么,便立刻转身投入了茫茫的人流寇秋站在原地,蓦然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他说阿崽,他会没事的,对吧
系统默不作声,半天才道阿爸
我知道,寇秋截断了它的话,你不用再说了。
他们谁也没有办法保证。
这场婚礼、这次偷袭,都是原世界中未曾发生过的。如今,世界的剧情走向早已远远超出了他们所知道的范畴,是胜是败,是生是死,没有人可以预测。
等待的时间像是被谁偷偷拉长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新的战报每天都传进城来,所有人的心都高高提着。寇秋也无心再去刷他的任务值,直到有一天想起,才到牢房里去看了安德烈一眼。
安德烈仍旧是之前的模样,虽然被弄的灰头土脸,可靠在铁栅前却还是一副典型的贵族派头。瞧见寇秋进来,他的唇角就弯了弯,“哟,今天还准备给我说故事么”
寇秋看也未看他一眼,只对一旁的士兵叮嘱道“别让他死了。”
“你不给我说故事,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安德烈蓦地在他身后出了声,怀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寇秋扭头望着他“你脑子有病”
“我骗了你们,”安德烈饶有兴致地说,“那块玉,不是从我这儿出去的,那个探子,也不是我这儿派的。”
寇老干部脸色突然变了变。
他回想起了七区的那个金发青年,一丝违和感猛地泛了上来。
能为了那样的任务再三忍气吞声委身于不同的人,难道只是为了钱财
是国仇。
只有敌国的人,才会怀着这样刻骨的恨意,想看顾沉在发病时亲手把他最后的药杀死。
“那你猜猜,”安德烈慢慢说,“他传出去的信息里录了你的声音,是想干什么”
他愉悦地打量着眼前人骤变的脸色,笑的几乎不能自已。
“太晚了,哈哈哈哈哈,太晚了”
系统惊恐道阿爸
走,寇秋咬紧了牙,就现在。
“如果我没回来,”他对一旁的士兵说,“就把那瓶解除药性的药剂给他灌下去,然后随你们折腾听懂了么”
士兵虽然不明白,却还是点点头。
而就从这天起,战报再没传来过皇城。边关战火四起,到了离战场几十里的地方,寇秋只能选择徒步。他摸寻了很久很久,才终于顺着设营扎寨的痕迹,找到了大军的身影。
在眼前的景色慢慢展开的一瞬间,系统禁不住张开了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被烧的焦黑的骨头七零八落,厚重的血把这一大片土地都浸润成了深褐色。数不清的尸骨从这头一直铺到那头,大多数仍旧睁着眼睛,像是要透过这已经死去的瞳孔再留恋地看一眼什么。
他们从这之中缓缓走过,认出了不少熟悉的面容。
阿爸,系统艰涩道,那边
寇秋顺着它所说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一头金灿灿的头发。那发丝虽然被尘土埋了大半,可仍旧是闪闪发光的,悄无声息睡着的青年闭着他碧色的眼睛,手里头还在紧紧地握着什么。
寇秋费力地将他一点点搬出来,这才从累累的尸山之中挖出了他所藏着的东西。那东西被妥善地安置在最下面,被一块撑起来的木板隔开了,没有再遭受到一点多余的痛苦。
是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
“夏佐是个好哥哥,”寇秋轻声说,“一直都是。”
系统抽噎了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什么,寇秋说,维持着种令系统心惊肉跳的平静,还有还有宝宝呢。
他将双子的身体安顿好了,随即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血,慢慢向着沙场的最中心走去最终,他的脚步猛地停顿下来,呆呆地在原地站了许久。他站着,直到天色一点点黯淡下来,这才又重新迈开脚步,一步步靠近那个人。
系统看见了张脸,那人黑发黑瞳,和寇秋长的有八九分相似。他的腰间挂着什么,像是能发出声音的传声器,可这尸体上满是被凌虐过的痕迹,白森森的骨头戳破皮肤露了出来。
寇秋轻声说“他们就凭这个刺激的他”
系统没说话。
靠着当众虐杀这个人来刺激顾将军发病,再趁着大乱之时大举进攻,这只怕便是他们之前的打算可他们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战斗力。
哪怕顾沉已经分不清敌我,所有人也仍旧战斗到了最后一秒。
寇秋缓缓抱起了地上的顾将军。
男人的眼睛紧紧闭着,皮肤仍旧是丝毫没有血色的苍白,但闭着的眼睛里却有一行已经干了的血迹。寇秋抱着他,坐在被血染成深色的土地上,随即将他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系统小声说阿爸
寇秋没有说话。
他木然了许久,这才艰涩地张开双唇,小声地哼唱“宝宝乖,宝宝乖,宝宝乖乖地睡觉”
宝宝乖。别担心,没事了。
等到你再睁开眼,我们仍旧会于下个世界再见。
这一次记得要守约了。
寇秋不记得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似乎在战场上等了许久,直到痛苦渐渐变得绵长,希望重新缓缓燃起,这才等到任务值满点的提醒。安德烈被撤去了药性,变为了一个普通人,活活被折磨死在了士兵的手下。
虐渣任务进度100。
即将进入下一个世界。
进入新世界的第一天,系统说要给他的宿主讲个故事。
什么故事
从前有一个人,他偷偷躲进了他女朋友的家里,藏在床底下,想要给他女朋友一个生日惊喜。
很正常的故事啊,然后呢
然后讲故事的声音顿了顿,慢慢染上了点别的意味,然后,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敲响了。
他的女朋友看了猫眼,之后开了门。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送快递的
不。
那就是外卖。
也不是。
那是
床下的男人慢慢抬起了眼,从缝隙中,看到了一双无比熟悉的鞋,那鞋面上还有一道凹痕,是他刚刚钻进床下时不小心碰到的。
他的心猛地疯狂跳了起来。
视线一点点上移,紧接着他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那个他站在门口,冲着惊喜捂着嘴的女生伸出了手“开心吗”
床下躲着的人一瞬间感到了一种彻骨的凉意,似乎连血液也一同被冻住了。他看到门口站的那个自己慢慢将目光转过来望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这是给你的惊喜啊。”
寇秋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问他怎么可能又在床下又在门口
系统说所以是个灵异故事嘛。
可是灵异故事也要讲科学啊,寇老干部满脸不赞同,一个人还能分成两半,他是孙悟空吗
他舔舔嘴唇,满脸正气凛然这不符合我们社会主义唯物观
系统
神特么灵异故事也要讲科学。
神特么社会主义唯物观。
它也没心思再和这个画风根本扭转不过来的宿主啰嗦了,只是默默在心里给他点了根蜡。
恐怕这个世界,就是要彻底颠覆寇老干部的世界观了。
然而它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颠覆来的比它想象中的还要快。
这一晚,香梦沉酣之时,寇秋却猛地睁开了眼。
外头夜色是漆黑的,透不进一点光,他猛地坐直了身体,对系统绝望地说“我是不是疯了”
系统问“怎么了”
寇秋语气苍凉,“我居然觉得我的被子在踢我。”
还不是一般的踢,像是人睡得迷迷糊糊时踹过来的一击窝心脚,哪怕触感是软软的也疼得很。这简直太可怕了,寇秋没一会儿就成功被自己被子给踹醒了。
系统诡异地沉默了会儿,随后弱弱道“阿爹”
“我知道,阿崽,”寇秋头发蓬乱坐在床上,“你一定想说我大概是睡晕了。”
他想了想,把理由怪罪到这张床上“一定是因为我认床”
于是寇秋立刻换了床被子跑到沙发上去睡了,只是梦里头总觉得这沙发也在动来动去的,不由得哼哼唧唧了半天。
第二天在楼下吃早餐时,电视新闻正在通报最近发生的失踪案,失踪的一水都是干净清秀的小青年,个个都十分好看。寇秋一边吃饭一边看,最后竟然诡异地生出了点危机感来,他借着手机屏幕打量了眼自己嗯,白,脸又小,腿还长,跟根嫩葱儿似的,简直不能更符合这变态的标准。
卖馄饨的大婶拿抹布擦着桌子,瞟了眼电视屏幕就皱起眉来“又一个”
旁边吃饭的中年男人也粗声粗气道“这还没完了,案子到底什么时候能破”
“上回那个是被怎么着了来着哦,对了,分尸”
“何止”有人插话道,“肠子都断成了一截一截的”
“作孽哦,才刚满二十的小年轻”
同样刚满二十的俊俏小年轻寇秋望着自己勺子里咬了一半的馄饨,有点吃不下去了。
他把馄饨放回去,面色凝重阿崽。
啊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寇秋说,这回的虐渣任务应该和这个连环杀人犯没关吧
系统说哦,有关啊。
寇秋
怕什么,系统说,你可以拿着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概论给他现场上一课,阻止他的犯罪行为啊
寇秋
不,他教育人也是要看素养的。
没看上个世界的大小变态一个也没被他教育过来么
这个世界的身体叫作孟皎,是个从上到下都充斥着浓厚文艺气息的画家,目前还在艺术学院读书。他的家中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画架,可是这画的画风却是沉痛而悲郁的,每一笔里头都像是含了无尽悲伤的情绪。
孟皎打着四份工。
除了学校繁重的课业,他还要顶着大太阳在广场边摆摊为路人画画,晚上则需要在楼下便利店看夜,周末还要发传单、扮玩偶。这样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时间,他甚至连饭也吃不好,卷起袖子时能看见一截伶仃的腕骨。
寇秋望着自己细的仿佛一折便断的小胳膊,却忽然想起第一世刚刚踏进夏家的夏新霁来,不由得怔了怔。
小霁
那时的画面一下子涌现出来,青年匆忙地拿手擦他嘴角的鲜血可是那血实在太多了,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反倒将青年那双本来白皙漂亮的手都染红了。夏新霁抱着他,整个人都在抖,将头埋进了他的肩膀里。
“哥”
“哥,求你”
他的声音慌极了,寇秋甚至听出了哭音。这个一直被他保护着的孩子抱着他,有什么液体透过了他肩部的衬衫,烫的他那一块皮肤都灼烧了起来,寇秋不知道那是血还是泪。
他猛地闭了闭眼,心头一阵酸楚,几乎落下泪来。
系统察觉到了他异常的情绪,问阿爹
寇秋定了定心神,这才若无其事回答系统没事儿,我在想从哪里开始着手呢。
孟皎是个孤儿,最初时无名无姓,甚至没有一件自己专属的东西。他的衣服、玩具、碗筷,都是院里的孩子们共同拥有的,而孟皎,是真真正正的一无所有。
上学时遇到大雨,身旁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被家长接走,孟皎却只能坐在教室里,眼睁睁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最后只能咬着牙将书包护在怀里,硬着头皮向外冲。
啊
他是多么想要啊。
地上的水坑被一脚踏进去,溅起了小小的水花。大雨里有闪烁的车灯,孟皎侧过头,隐约能分辨出那个坐在干燥又温暖的车室内的,是自己的一个同班同学。
孟皎甚至不奢求一辆来接自己的车。
只要只要有一把伞就好,哪怕伞面是破烂的,可是能被一个人握在手里,撑过他的头顶,他就觉得足够了。
这样的童年经历,多少造就了孟皎敏感又小心的性格。直到高中时,他因为成绩优异,获得了一位出名的企业家的助学金。那一天,那位企业家站在雨里等着他,在看见他出来时,雨伞朝着他倾斜了下。
孟皎的悲剧就起源于这里。
他动了心。
可是这个叫慕席的企业家却是没有心的,又或者说,他心里早早就有了个白月光而孟皎之所以能拿到助学金,又能接近他,不过是因为他的脸和这个白月光有七八分相似。
然而多年过去,白月光仍旧是白月光,孟皎却只能成为床头粘着的一粒饭黏子。有谁会关心饭黏子是不是有心,是不是也会伤心难过呢
寇秋搅了搅碗中的清汤,忽然间便轻声叹了口气。
傻孩子啊
可这样的傻,却是多么的弥足珍贵啊。
坐到画架前时,旁边的位置大多已经被填满了,身旁一个体型高壮的男生左右看了看,随即探过头来,轻声说“怎么样,工资拿到没”
寇秋点点头。他查过了原主的银行卡余额,这半年来辛辛苦苦打的四份工的工资都已经到手了。
“那就好,”男生像是松了一口气,“那块腕表也的确没办法再替你留着了,本来就是限量版。还好你钱攒够了,等下课后去拿表,怎么样”
寇秋冲他弯了弯眼睛,说“多谢。”
“哎,”男生被他突然这么一笑,竟然有些被晃了眼,半天才讷讷说,“谢什么”
他盯着寇秋笑起来的侧颜看了半天,由衷道“你就该多笑笑,没事儿别总看着那么阴沉。”
寇秋没有接话。
他的手指在包里,反复摩挲着那张银行卡,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节课要画的是油画,主题是对自己而言影响最大的人。刚刚与寇秋搭话的男生兴致勃勃在一旁画自己的女神米兰达可儿,在勾勒出对方那凹凸有致的身姿后,他拿浓褐色的画笔上了色,一点点描出她如云雾般散着的头发。
“你画谁”他随口问寇秋,“你爸你妈还是女神”
寇秋表情认真极了,凭着原主的记忆和这身体的本能一点点上色“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半晌后。
在一溜父母和老师的肖想正中央,赫然地挂出了一幅雷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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