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老爷子无奈,道,“罢了,留两块离村近的地吧。”
眼下田地种着粮食,他琢磨着先把消息放出去,想买的话等秋收以后。
他让云巧去西岭村找村长,请村长帮忙知会其他人。
唐钝说,“村长爷恐怕不会相信她说的”
唐老爷子迟疑,“你四祖爷要进山采草药,要不麻烦他走一趟”
唐钝尚未说话,边上的云巧兴奋地跳起,“我也去,我给四祖爷背背篓。”
四祖爷年事已高,翻山越岭身子哪儿吃得消,唐钝说,“我和云巧去吧。”
“你脚伤着呢。”云巧斜着眼珠,语气夹杂着一丝嫌弃,“你走到西岭村不会天黑了吧”
“”
“四祖爷走得快些。”
似是打定了主意,下一刻她就冲了出去,“我找四祖爷去。”
四祖爷这会儿头疼着呢,邻里亲戚都把孩子丢给他,乌泱泱的十几个孩子,昨天多少有些拘谨,安安静静的,今个儿就玩疯了,你追我赶,这间屋蹿到那间屋,门关得震天响。
整个上午他耳朵嗡嗡嗡的直鸣,心情躁得想摔东西。
因此云巧要陪他采草药,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出门时交代曾孙女闩门,顺势叮嘱,“别让他们往我药房去。”
药房里存着些晒干的草药,搅混了不好分辨。
“好,祖爷回来吃晚饭吗”
说着,院里响起杀猪般的嚎叫,四祖爷直皱眉,“晚饭我去墩哥儿家吃。”
走出去老远仍能听到院里的闹声。
四祖爷吐出口浊气,“幸好墩哥儿没答应照看这些孩子,太能闹腾了,吃饭都没个消停的时候。”
问云巧吃午饭了没。
“没有,我吃了野果,肚子不饿。”
日头毒辣,路边的花草焉哒哒卷着叶儿,经过树荫下,云巧被路边野花吸引,兴致勃勃摘了很多。
白色的小花儿,花蕊淡黄色,覆着好些蚂蚁,四祖爷道,“这话最招蚂蚁蚊虫,赶紧丢了。”
说话间,几只蚂蚁顺着花枝爬到了云巧手上。
她忙把花儿扔掉,“四祖爷,咱采草药去。”
四祖爷行医几十年,认识的草药就常用的那些,进山后,他先去了他经常采草药的地儿,教她怎么采草药。
有些花叶用药,有些茎叶用药,有些则要挖根。
他慢慢给她解释。
她听得认真,做事也细致,采来的药会摘去上面粘着的枯草,蚊虫拍得干干净净。
没有抱怨过半句。
许是难得碰到这么踏实的小姑娘,他的话多了起来,不止教她认草药,还教她怎么碾药,怎么制药膏,泡药酒
山里光线稍暗,等他说得口干舌燥想摘几个野果解渴时,惊觉四周不对劲。
不是他熟悉的地儿。
“这是哪儿”
他采草药的山在长流村后山背面的山头,全是些参天古树,跟这儿茂盛的叶丛截然不同。
云巧蹲在草丛里,戳着镰刀撬灰褐色的草根,慢条斯理道,“小虎山旁边的山头啊。”
四祖爷脑子转不过弯。
小虎山在西边,而他是往北边山头去的。
再观察周围地形,他心头涌起不好的感觉,“咱不会迷路了吧。”
他明明记得在北山附近采了草药,他看她清理草药,细心告诉她哪些草药是治哪些病的,然后就看到地上冒出许多草药
一路采着草药走,压根没注意走到哪儿了。
他四下张望,想找个斜坡瞧瞧在哪儿。
他这把老骨头死了不打紧,云巧出了事,唐久两口子哪儿受得了。
“没迷路啊。”挖出草根的云巧拍拍根上的泥土,指着右边说,“朝那边走就是小虎山,村长爷在那”
“什么村长爷”
“唐钝爷要我们找村长爷说卖田地的事儿啊。”
四祖爷“”
这事唐久和他说了,他觉得可行,唐久身体不好,没办法下地干活,唐钝往后要去县学读书,什么时候回来都不好说,卖些田地,给唐钝在城里置办个宅子,哪怕唐钝以后不考科举,在城里找个活也有住的地方。
她一说,他就懂唐久的意思,想让松柏跟大家伙说声,趁着离秋收有些时候,仔细商量商量。
“你来找我就是为这事”他舔了舔干裂的唇,靠着树慢慢坐下,“难怪我腿酸得厉害,竟是都了这么远的路。”
要知道云巧目的是小虎山,他宁肯捂着耳朵待在家。
他这会儿不仅腿软,口渴得厉害。
西岭村他是去不了了。
云巧把草根放进背篓,过来扶他,他摆摆手,“走不动咯。”
“我背你啊。”她指着边上快装满草药的背篓,“你背背篓,我背你。”
四祖爷哪儿好意思
他故意逗她呢。
也是他没问清楚,见她背个背篓跑来,就问她是不是想进山采草药,唐久媳妇找他拿药就说她扯草伤着手了,于是打发她进山捡菌子,是以想当而然以为采草药是唐久媳妇的意思。
没有多想就应下了。
结果她有其他目的。
小虎山四五十年没去过咯,他问,“咱离小虎山还有多远”
“翻过这个山头就是小虎山了。”她看向草丛里细叶稀疏的草,“四祖爷你歇会儿,我多挖几根”
四祖爷说了太多话,嗓子有点哑了,“能不能摘几个野果给我解渴。”
他看出来了,她熟悉山里的地形,要不是被草药分了心,他早察觉方向不对了。
“哦。”云巧握着镰刀,瘦削的身子钻进草丛,眨眼没了人影。
这时,一阵风起,树叶哗哗响。
四祖爷心里不得劲,喊她,“云巧,你别走远了啊。”
再有两年就是他的百岁寿辰,他不想死在深山老林里。
窸窸窣窣的草丛后传来她清亮的嗓音,“好。”
片刻功夫,她真兜着几个拳头大的野果回来,这果子酸,但汁水多,四祖爷问她哪儿摘的,她指了个方向,把果子剥了皮给他,自己继续去挖草根。
四祖爷“你不吃吗”
“不吃。”
四祖爷瞧着她。
进山后她摘了两种颜色的花儿编好戴在脑袋上,路上枝桠多,刮去了大半,此刻瞧着有点可怜。
他道,“你要是喜欢花,就在后院种,省得漫山遍野跑。”
“后院喂着鸡鸭,臭”
老唐氏天天清扫后院,然而还是臭烘烘的,云巧说,“花也会变臭的。”
“花是香的就不会臭。”四祖爷记得山里有种红艳艳的花儿,香味宜人,让云巧种那个。
云巧蹙眉,“刺儿扎人。”
“唐钝给你种啊,他是读书人,知道怎么种花。”
云巧抬起头,眼里亮着耀眼的光,“我还要种黄色的花,紫色的花,白色的花儿”
“都行。”
打那群不孝子走了后,唐久和他媳妇就不怎么拾掇后院,偌大的院子荒废了可惜,给她种花多好,四祖爷道,“有多的地儿给我种点草药”
“臭吗”
“不臭。”
“好。”
四祖爷笑了,尤其当她蹲身背他时,他笑里难掩满意,“我还能走,待会走不动你再背我。”
“好。”
要找村长并不难,服徭役的人多,远远就听到说话声儿了。
云巧走在前边,拿镰刀拨开挡路的枝桠藤蔓,以防划伤四祖爷。
四祖爷看在眼里,并不吭声。
等见着唐松柏,说完正事才感慨了两句,“墩哥儿媳妇看着粗枝大叶,心思细着呢,果真不能以貌取人。”
唐松柏还有些懵,“好好的,堂哥怎么想卖田地”
“家里病的病,傻的傻,庄稼谁管”
“将来大郎他们回来怎么办”
唐大郎是唐钝的爹,村里人都这么唤的。
提到他,四祖爷就冷了脸,“丢下墩哥儿走的那天他们就不是唐家人了,是死是活跟墩哥儿没关系。”
唐钝有今天,是唐久和他媳妇的功劳。
甭想以孝压墩哥儿。
唐松柏颔首,“成,待会我就问问,叔,我能买吗”
四祖爷道,“只要拿得出钱,谁买都行。”
唐松柏心里有了数,想问问价,四祖爷摆出副不耐烦的脸色,“好了,你先忙,我坐会再说,一路走来,我腿都快断了。”
好些年都有走过这么远的路了。
要知道是来小虎山,哪怕山里有金子他都不来。
四祖爷找地休息的时候,云巧绕过坑坑洼洼的地,走到了新搭的草屋后。
黄氏蹲在土灶的铁锅边,铁锅冒着烟,她做着针线活。
云巧喊声娘,高兴的走了过去。
黄氏转身,见是她,眉头一皱,“你怎么来了”
“唐钝爷要我带着四祖爷来找村长。”她放下背篓,挨着她蹲下,见柴火快燃尽了,忙捡起边上的枯枝丢进去。
完了拍拍手,拿出个野果剥皮,“娘,爹呢”
“去溪水边洗衣服了。”黄氏低头就看到了她手上的勒痕,问她哪儿弄的。
云巧说扯草伤着的。
黄氏道,“唐家有镰刀,你扯草就带着。”
“好。”
她的手脏兮兮的,剥出来的橘子也不好看,还没剥好,就被一边突如其来伸来的手抢了去。
云巧傻了眼。
曹氏囫囵吞枣咽下橘子,满嘴酸得流口水她也懒得擦了,呲着牙,去翻云巧的背篓。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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