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小说:姻缘错 作者:怡米
    远离村落,车队浩浩荡荡穿梭在蜿蜒山路间,宁雪滢窝在卫湛的怀里,几乎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惬意自在,无需考虑任何事,全由卫湛操劳,对他也越来越依赖。

    清晨从马车里醒来,她揉着眼皮坐起身,迷迷糊糊唤了声“夫君。”

    车厢内空荡荡的,她伸臂舒展身体,没等彻底清醒,就被帘子外射入的春阳晃了双眼。

    半眯眼帘,她看见一人站在春光里,斜倚车门,意味深长地投来视线。

    懒虫也是有区别的,车里这个快要懒酥了骨头。

    卫湛长腿跨上车廊,弯腰钻进马车,从箱笼里拿出一件粉薄的衣衫放在小榻上,附身拨了拨女子脸上的碎发,“可要起身”

    宁雪滢仰躺到卫湛的腿上,拿起衣衫罩住整张小脸,隔着薄衫看他。

    朦朦胧胧,柔化了他的冷厉。

    “夫君。”

    知她在赖床,没话找话,卫湛向后靠去,重重摩挲她的耳垂,“该梳洗用饭了。”

    宁雪滢弯眸,“我听见水声了。”

    “附近有条长河。”

    “那抱我过去吧。”

    捏耳垂的手加重了些力道,在对上女子笑盈盈的面靥时,卫湛任命地将人抱起,里里外外穿好衣裙,又绾起三千青丝,梳了一个松垮的云鬓,随后背起香香软软的小懒虫,去往河边洗漱,看得影卫们如灌蜜糖,齁甜齁甜的。

    一行人走走停停,一晃已是五月十二。

    深夜,车队抵达一段崎岖的山路。

    窝在卫湛怀里睡着的宁雪滢忽然感觉呼吸不畅,她心口一震,挣扎着起身。

    “夫君”

    擦去唇上的湿润,她看向明显变了气息的男子,捏捏鼻梁,立即背身穿戴起来。

    “醒”来的卫九闻了闻自己,身上不仅有小苍兰的味道,还有一股熟悉的暖香。

    果然卫湛吃得好。

    卫九抵腮,消解不掉一早生出的醋意。

    “在车里做,你都不担心被人听了去”

    被他大咧咧的话羞到,宁雪滢闷头不理。

    卫九使劲儿揉了揉她的脑袋,解气似的弄乱她的长发,才弯腰走出车厢,与几名影卫一同查看起路况,全当消解情绪。

    宁雪滢撩开窗上帘子,望向点点繁星,打发着漫漫长夜。

    路上艰苦,最不方便的当数烧饭、沐浴和如厕。

    为了让宁雪滢吃上热乎的饭菜,每到膳时,卫湛都会让人拾取些树枝搭建篝火,离开时会熄灭火堆再清理灰烬。

    换作卫九,也是如此。

    天明晴朗,翠微山峰高耸入云。

    杪头遇风,发出淅淅索索的声响。

    卫九端着热乎的饼子坐回车里,一股脑塞进宁雪滢的手中,“吃吧。”

    正当宁雪滢犹豫着要不要道一句“谢”时,双脚忽然被男人抬了起来。

    “你做什么”

    卫九抬抬眼,带着哀怨,“当我是什么人会跟卫湛一样,在车上欺负你”

    一连两问后,他撑开食指和拇指,比量起宁雪滢的脚底,默默记下尺寸,于晌午时,带回一双小巧的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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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郊野外无客栈,长久穿着锦靴会感到闷脚,一双草鞋无疑是良选。

    以前只知卫九会做精细的手工活,没想到还有裁缝的潜力,宁雪滢没客气,脱下粉白色的锦靴,换上了草鞋。

    “合脚吗”

    “嗯。”

    心意没有被拂掉,卫九勾唇,又要抬手揉她的脑袋。

    宁雪滢躲开,弯腰揪了揪鞋面上的绒球,佯装在欣赏脚下的新鞋子。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卫九环臂看向窗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可紧绷的下颚泄露了他的情绪。

    车队途径另一座村落,会厨艺的车夫想从一户村民家借火,为大伙烧一顿好的饭菜。

    得以短暂的休整,卫九扶宁雪滢步下马车,带她在附近散步,却被村民家跑出来的几个顽童围住。

    当滚烫的栗子丢到脚边时,卫九眼疾手快,搂住宁雪滢的腰将人提了起来。

    也不知这个季节哪里来的栗子,还是刚出锅的,丢在地上发出一道道脆响,堪比炮仗。

    顽童们拍起手,嘲笑被“围困”的两人。

    影卫们欲要上前,卫九抢先一步,拎起顽童中个头最高的那个,如同拎起一只小鸡仔,淡淡看着“鸡仔”张牙舞爪。

    “嗤”了一声,卫九刚要将人丢远,就被制止住。

    白皙的小手拉住男人的袖口,宁雪滢摇摇头,“算了,别跟小孩子置气。”

    “他们差点伤到你。”

    他在替她抱不平

    宁雪滢使劲儿拉着男人的衣袖,凑近小声道“咱们还在借火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卫九向来疏狂清傲,怎会轻易低头。

    将那顽童放在地上,卫九掐住他的脸蛋,附耳说了句什么,只见顽童觳觫一下,拉着小伙伴们跑开。

    宁雪滢不解地问“你讲了什么”

    “吓唬几句。”卫九看着跑远的几道小小身影,面色不见温和,“我说,咱们车上有爆竹,一会儿都丢进他的里。”

    宁雪滢好笑地摇摇头。

    小半个时辰后,车夫端着一大锅炖鱼走出院子,“世子、夫人,趁热吃。”

    瞥了一眼白嫩嫩的鱼肉,卫九顿时失了胃口,却还是陪在宁雪滢身边,默默为她剔除鱼刺,将整块的鱼肉夹进她的碗里。

    车队启程,于深夜赶路。

    墨空星河灿烂,车外比车厢内舒适得多。

    卫九接过车夫手里的马鞭,将车夫撵到后头的马车,自己带着宁雪滢驱车前行。

    夜风擦过粘黏在颈间的长发,宁雪滢取出一枚簪子咬在唇间,抬手绾起高髻。

    余光瞥见她的举动,卫九放缓了车速,闻了闻风中飘

    散过来的香气。

    “小滢儿。”

    “嗯”

    “没什么。”卫九目不斜视,几分恣睢,几分佻达,“想吻你了。”

    得亏身旁没有车夫,宁雪滢伸手一拧,疼得男人龇了龇牙。

    须臾,两人回到马车内,宁雪滢缩在小榻上,卫九躺在车底。

    不知过了多久,宁雪滢被一道湿润的触感扰醒,双腕被扼住,高举过头顶。

    “唔。”

    卫九含住她的唇,气息灼热,“说了,想吻你。”

    被彻底惊醒,宁雪滢用力挣开手,推开卫九的脸,“去后面的马车”

    可下一瞬,小榻上不见了男人的身影。

    宁雪滢夹着毯子坐起身,见男人规规矩矩平躺在车底。

    适才像是梦,没有真实发生过一样。

    宁雪滢气不过,抓起枕头砸过去,正中卫九那张俊美的脸。

    卫九抱住枕头,翻身压住,像是得了什么宝贝。

    翌日,车队在一处崇崛的山壁上停下,影卫将沿途拾来的树枝搭建成堆,准备烧火热菜。

    秋荷走到宁雪滢的马车前,“奴婢和青橘要去方便,小姐一起吗”

    五月蝶飞虫鸣,开始转热,车里实在闷得慌,宁雪滢并不想要方便,但还是跳下马车,全当散步透气了。

    看着女子脚上的草鞋,秋荷心生羡慕,“姑爷对小姐真好。”

    “是吗”

    “咦小姐不是这样想的”

    宁雪滢讷讷几声,不知该如何回答。若以十成比作真心,她能在卫湛身上感受到九成,未感知的一成源自卫湛不善表达的性子。而在卫九身上,她能感受到十成十的真心,却选择性的忽略。

    青橘憋了一路,急得不行,拉住秋荷往灌木丛里走,“这里都是大老爷们,咱们走远点儿。”

    秋荷抽回手,“还是不要走太远,万一有山匪呢。”

    宁雪滢是出来透气的,指了指不远处,“你们去那边,我在这里替你们把风,不会让他们过来的。”

    灌木丛不高,遮挡不住全身,已经及笄的青橘很是脸薄,硬拉着两人走向远处较高的灌木丛,“大奶奶别忘了,奴婢是会功夫的,走远也无妨。”

    秋荷撇嘴,“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还吹嘘上了”

    “胡说八道,看招”

    两个小丫头追追打打,欢腾吵闹,惹笑了宁雪滢。

    她站定在山壁旁的侧柏前,目视两个小丫头跑远,蹲进了深深青草里。

    倏然,耳边碎发轻拂,她下意识转身,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道突然逼近的黑影捂住嘴。

    “唔”

    那道黑影身手矫健,急不可待地将女子桎梏在怀里。

    “别动”

    听得声音,宁雪滢浑身血液几乎倒流,僵硬在沈懿行的怀里。

    灰头土脸的沈懿行将刀片横在宁雪滢的脖颈,愈发粗粝的大手满

    是茧子,硌在宁雪滢水嫩的皮肤上。

    “卫湛,你过来”像是万顷怒火终于寻到宣泄口,沈懿行在改名换姓和孤注一掷之间选择了后者。

    与其顶着一张肿胀丑陋的“假面”与不爱的女人度过余生,还不如带着最爱的女人和最恨的仇人玉石俱焚。

    他狂笑着,像奸计得逞的疯子,以手臂紧紧勒住宁雪滢,眼看着卫九和影卫们冲了过来。

    “你们敢靠近,我就带她跳下去”沈懿行瞪大眼,挟持着宁雪滢不断后退,脚跟悬在山壁边上。

    有石子从陡立的山坡落下,坠入深深崖底。

    卫九冷呵,张开手拦下欲拔刀的下属们,“都别动”

    这个时候,或许只有妥协才行得通。

    “沈懿行,只要你把人放了,我对你既往不咎,日后朝廷也不会再追缉你。”卫九丢过一个装满金锭子的钱袋,丢在沈懿行的脚边,“我说到做到,放人”

    最后两个字,回荡在山峦间,高亢有力,蕴藏怒火。

    “你当我是三岁幼童卫湛,你已骗我过多少次了,心里没数吗啊”

    这时,青橘和秋荷提起裤子跑过来,急得脸色煞白,尤其是青橘,若不是她执意走远些,怎会让沈懿行钻了空子。

    她脆声骂道“喂,挟持女子算什么好汉别再让人瞧不起了”

    被一个小丫头责骂,沈懿行哈哈大笑,勒紧宁雪滢附耳道“雪滢妹妹,你在出嫁前,是不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被一个黄毛丫头骂得狗血淋头这一切,都是拜卫湛所赐,如今,我要带你共赴黄泉,你可别怨我,要怨就怨卫湛,他夺了我的一切,也包括你。”

    几日不服药,脸已消肿,恢复了俊朗,却是脸颊留疤,蓬头垢面,潦草落魄。

    他露出森森白牙,像一个走入绝境的野兽,绝望又癫狂。

    “前不久,在我的梦里,卫湛倒在河边,被九把刀剑穿膛,流血而亡。”他癫笑,胸膛震动,“我是笑醒的。”

    窒息感袭来,宁雪滢皱了皱眉,试图掰开桎梏她的手臂,却是无济于事。

    沈懿行厉了眸光,嘴角弧度不断加大,“雪滢妹妹,咱们一起看看,卫湛对你有几成真心。”

    被刀刃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腰肢也被勒得快要折断,宁雪赢面露痛色,视线落在不远处卫九的脸上,无声道别管我,杀了他。

    卫九负在身后的手慢慢握成拳,他点点头,面容和善,似在安抚一只被猎隼勾在爪子上的小兔子。

    是他想要捧在手心的小兔子。

    “没事,小滢儿别怕。”

    沈懿行大笑,贴着宁雪滢的侧脸直勾勾盯着站在最前排的男子,“卫湛,想保宁雪滢的命,就在我面前自尽,以命换命。”

    众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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