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忉利天,雨无量香华,天衣珠璎,供养释迦牟尼佛及地藏菩萨已,一切众会,俱复瞻礼,合掌而退。”
沈明烛双手合十念完地藏王本愿经的最后一句话,超度完成。
满院子身体焦黑的、甚至还在掉皮的怨灵们重新生出了血肉、穿上了衣服,看起来就跟生前的时候一模一样,也与第二种半觉醒状态一模一样。
不过这只是外表上的相似而已。
他们的状态已与先前完全不同,他们的眼神不再茫然、不再充满戾气、也不再被强大的恨意笼罩。
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那似乎是通往地狱的道路。
他们统一地朝洞里走了去,洞口随即闭合。
然后沈明烛睁开眼,首先听到的是身边江欣语的声音。
“我们我们回到剧院了我居然还在观众席上”
紧接着是郑方的声音。
“卧槽,天早已亮了”
其他人的声音也随即响起。
“我的老天爷,总算出来了我好饿啊。”
“不仅饿,我还好困”
“那咱们收拾收拾,赶紧吃饭,然后回酒店睡觉吧
听着众人谈话的同时,沈明烛没错过脚边传来的、如果弹珠滚动般的声音。
隐约猜到些什么后,他伸出手把那东西捡起来握在手里,看到了眼前的提示
恭喜你获得道具彩衣的眼睛
该道具可以炼化,让技能来自牠的注视进一步升级
关于具体的炼化方式,系统随后会发给你
该技能升级后,将对“捕获者”起效,届时他们也将具备不同的能力
玩家沈明烛,今后的考验会越来越严峻,你的同伴们的能力也亟需得到升级,郑方、江欣语、荀伯玉这三个“捕获者”将会因为个人特性的不同,触发不同的能力点
此外,尽快把其他人变成你的“捕获者”也非常重要
系统分析,你的潜在捕获者为邵飞燕、战信鸿。他们成为你的“捕获者”概率高达70
捕获这两个人对你来说十分有利,毕竟他们身上的仙家也可以为你所用
你在设计杀死彩衣和李师傅环节中的表现令他们有所折服,那么请继续加油蛊惑他们吧
就是邵飞燕身上的仙家说我会不断给身边的人带来死亡
它们怎么可能愿意跟我
沈明烛这么想,看见文字说道
那就请加油想办法连仙家也一起蛊惑吧
沈明烛“”
沈明烛握了一下手里的那对眼珠,将它们随手揣进兜里。
随后他忍不住想,这个副本其实还存在没有解决的问题。
为了从李师傅的回忆里查找他会的秘法,沈明烛费了很大的力气。
但他并没有找到李师傅能进一步保护冯文昌的方法。
不仅如此,他其实也没有从这些回忆里找到构建另一个小世界,也即那个戏台世界的秘法。
沈明烛不由想起,在某段回忆里,李师傅曾对冯文昌提过,戏神给他托过梦。
所谓构建小世界,就可以逃脱大世界规则的方法,都是戏神教给他的。
李师傅、冯文昌后来变得那么偏激,王小蝶也曾精神失常,应该跟黑曜石的黑暗力量脱不了关系。
但那个戏神未必干净。
或者说为李师傅托梦的,真是“戏神”吗
石桥村、里水镇这个世界接二连三出现维度异常的问题,显然是出了某种重大状况。
“仁霁,你没事儿吧”
这是司星北的声音。
此刻其他人都已经走向剧院外了,沈明烛迟迟没动,司星北有些不放心,就走过来叫了他。
“你刚才捡了什么东西吗”
沈明烛摇摇头,站起来。“没有。走吧。”
司星北狐疑地上下打量他几眼,最终倒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往外去了。“那走吧。咱们快去吃点东西。再都好好休息一下。”
“嗯。你走吧。我能跟上。”
沈明烛杵着盲杖跟着司星北往剧院外走去。
及至门口,他似乎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
剧院外只有雨水哒哒落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除此之外,每个人都很安静,像是遇到了非常惊讶的、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的事。
只听司星北对着某处发出极为惊讶的一声“你”
沈明烛似有某种预感般,倏地把手里的盲杖握紧了。“怎么了”
江欣语忙跑到他身边,用十分严肃的语气道“巫巫浔竹居然出现了这什么情况他为什么会死而复生,该不会我们还没有出副本吧还是说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幻觉”
下一刻,沈明烛就听见了一个沉稳有力的、朝自己靠近的脚步声。
巫浔竹的声音随即传了过来。“大家别介意。之前陪你们进本的是我的魔像。现在才是我本人。小烛”
沈明烛眉头皱起来,愈发用力地握紧了手里的盲杖,手臂上的青筋突出得格外明显。
他的这些动作被巫浔竹尽收眼底。
略作停顿后,巫浔竹走至他的身边,目光深邃地看着他道“抱歉,之前没有给你说清楚我的情况。但主要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沈明烛的眼神中转瞬滑过了许多复杂情绪。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你,就不是魔像”
巫浔竹再朝他走近一步,倾身看进他的眼睛。“借一步谈谈”
沈明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形成一个与他僵持的姿态。
再过了一会儿,沈
明烛后退了一步。“先一起去吃饭吧。”
他这话一出,倒不料会听见司星北说出一句仁霁,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问题吗那还是尽快聊清楚一些比较好。”
说完这句话后,司星北又看向巫浔竹“巫先生,你先和我师弟聊。等你们聊完,我也有话想对你讲其实,我主要是想向你道歉。”
沈明烛“”
“哎呀巫先生我也要谢谢你啊”
是郑方的声音,“多亏了你啊多亏你的魔像,不然小仙儿他危险了啊我们也会有大麻烦啊谢谢谢谢
“你先和小仙儿把问题解决解决,然后啊,我也要找你聊聊我们一定要喝一杯啊”
沈明烛“”
“那么小烛,我们先走吧。”
巫浔竹撑开了伞,“外面雨有些大,我只有一把伞,别离我太远。”
沈明烛“”
沈明烛最终还是跟着巫浔竹走了。
走下台阶的时候,他似乎察觉到什么,立刻驻足往旁边的树上望了去。
不过那里只有一片黑暗。他什么也看不到。
“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
片刻后,沈明烛和巫浔竹回到了酒店房间里。
沈明烛现在的精神状况很糟糕,毕竟他超度了那么多的怨灵,一时之间又饿又困,也顾不上和巫浔竹谈话,而是赶紧叫了餐,让服务员帮忙送到了房间。
吃饭期间,沈明烛渐渐调整好了心态,做好了和巫浔竹好好谈谈的准备。
但当他吃饱了,把筷子放下的那一刻,一股控制不住的睡意便席卷了他,上下眼皮不住打起了架。
见状,巫浔竹扶着他躺到了床上。
“小烛,你先睡一会儿,睡醒了我们再谈”
“不。现在就谈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沈明烛的语气有些凶狠。也不知道是因为太困,因为吸收了亡灵们的怨气,抑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在剧院门口,他在郑方等人面前装好脾气,在这个时候大概总算是装不下去了。
“那好。”巫浔竹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盯住了他的眼睛,“那就谈谈。”
“嗯。谈呼。”
沈明烛一闭眼,睡着了。
沈明烛陷入了彻底的昏睡状态。
巫浔竹没离开,就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
与此同时,酒店走廊的某个角落。
窗外高大的树木透过偌大的彩色落地窗,朝内投下一片阴影。
阴影里站着一个常人难以看到的轮廓般的存在。
此人当然是山澨。
山澨抬起手指微微一勾。
屋内,巫浔竹起身前去打开衣柜,从浴衣上取下一根衣带,然后走至昏睡的沈明烛身前,将衣带绑到了他的眼睛上。
因为消耗过大,沈明烛睡得很熟很熟,看起来很乖巧,像是能任由人摆弄。
一个凌厉凶狠的、不可亲近、高高在上的美人,偶尔拔掉身上的刺,收起手里的剑,不设防地躺在床上
就有些像是在故意示弱一般。
这股冲击力与反差带来的刺激,让巫浔竹的心跳立刻快了几分。
他几乎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朝床上的沈明烛看去,再抬起右手,用食指轻轻碰上了他挺立的鼻尖。
下一瞬,一团让周遭温度骤降的黑雾出现在了屋中,带着凌厉的肃杀之意。
黑雾逐渐凝成一个人形,人形轻弹手指,巫浔竹立刻化作齑粉,附在他身上的那缕气息随即重新回到了山澨身上。
不再借助魔像,这回山澨本人坐到了椅子上,就那么一直一直盯着沈明烛。
因为屋中温度骤降的关系,睡梦中的沈明烛下意识打了个寒战。
山澨瞧他半晌,起身帮他拉来被子盖上。
过程中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沈明烛的肩膀,沈明烛冻得直接打了个喷嚏。
山澨“”
之后山澨抬手掐了个法决,身体周遭的黑气散掉许多,屋内的温度这才缓缓恢复过来。
沈明烛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当晚深夜。
睡醒之后,他第一时间感觉到眼睛上蒙着什么东西,便伸手要去把它弄下去。下一刻,他的手被山澨按住了。
“你你还没走”沈明烛不免有些诧异。
山澨注视他片刻后淡淡开口道“不是说要谈谈么。”
他的声音与之前的巫浔竹明明听起来一样,隐约间却又有哪里不同。
沈明烛微微蹙眉,又要去摘掉眼睛上面的衣带,手臂却再度被按住,这让他几乎动弹不能。
“这是做什么”
“留在眼睛上,先别摘。”
“为什么我是瞎子。我能看见什么”
说完这句话,沈明烛立刻意识到什么,“我只能看见鬼,看见魑魅魍魉,看见精怪邪祟你是操控巫浔竹的那位之前和我回来的那个,果然还是魔像。所以你是鬼、还是别的什么”
“嗯。你不能看见常世,但你能看见我。我确实不是常世之人。”山澨道。
“连面都不敢露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沈明烛一把推开山澨的手。
他没有坚持掀开遮住眼睛的衣带,很冷漠地坐到了床边。“你还不如把巫浔竹叫回来。”
山澨眉梢微挑,语气一沉。“是么你想和他聊你是怎么看待这具魔像的”
沈明烛不语。
山澨又道“他就是我。他本身没有灵魂,靠我操控。他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我让他那么做的。”
“是么,”沈明烛站了起来,冷着脸看向了山澨的大概位置。
“那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不能看你如果他
做的每一件事,都经过了你的允许,那么那个神殿是怎么一回事大离国、巫,又是什么他为什么叫我主人他又为什么”
想到那个吻,沈明烛没说话了。
他把嘴抿得很紧,下巴、肩膀也都绷得很紧。
山澨打量他几眼,开口道“意识海神殿内,他做的那些事,与我本体无关。虽然说他也是我的一部分,但是副本环境特殊。那会儿他他应该是受到了那些怨气的影响。他疯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山澨说这话,算是在解释那个亲吻为何会发生。
提到那个魔像时,山澨特意用了“他”这个字,颇有点为自己撇清责任的意思。
然后他就看见沈明烛抿着嘴点点头。“好。那么其他问题呢”
山澨似是有些不解,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沉了很多。“好什么好”
沈明烛“”
山澨霍然站起身,说话的语气不知为何好像带着刺。“我看好像你并不介意他对你胡来。为什么”
沈明烛“不是你说他疯了吗”
山澨“”
沈明烛不理解山澨追问这事的原因。
那个亲吻对他来说,确实非常突然,也让他感到了不适应,但他也没觉得那有什么大不了的。被一个魔像亲一口而已,他又没掉块肉。
能从戏台世界活下来,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什么都无所谓。
“魔像失控了,你也解释不清楚那件事为什么发生,那我介意它干什么比起这个”
沈明烛缓缓侧过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了山澨。
此刻他的身上还穿着林宝兰租来的那件古风长袍。
湖蓝色的长袍很贴身,很衬沈明烛的气质,质量却不算好,因为睡了一觉的关系,已经有些皱了。
即便如此,沈明烛身材修长,像个标准的衣服架子,穿着这样的衣袍,他整个人还真像一个货真价实的“沈小仙儿”。
小神仙般的沈明烛穿着古风长袍,眼睛前蒙着一根白色的衣带,以这样的模样,他凭刚才听力辨别的位置走到了山澨的跟前。
他比山澨要矮一些,姿态却显得有些居高临下。
“魔像做什么、说什么,全听你的安排,这话可是你说的。”
沈明烛的声音几乎带了些压迫感,“既然是这样他的身份,其实是你的身份。我被他当作主人,那么事实上是
“我是你的主人,对么”
山澨原本认为自己听到这种话一定会勃然大怒。
沈明烛你现在一无所有,你失去了所有力量,而我也没有了言灵诀的束缚。
你凭什么对我说这种话
你怎么敢对我说这话
可山澨的实际反应是手指竟微微一沉。
他似乎感到心脏的缺口被某种东西填补上了。
他发现自己刚才竟错觉从前的那个人真
的回来了。
“我命令你把所有一切都告诉我。首先从你的名字开始吧。”
沈明烛开口道,“巫浔竹不是你的真名吧你叫什么”
片刻后,他听见面前人道“山澨。山峰的山。”
沈明烛点点头,又问“哪个澨”
“三点水,竹字头下面一个巫。”山澨道。
“怪不得你让魔像叫巫浔竹”沈明烛道,“那么,大离国、巫”
“好了。不必再问。”山澨道。
“我命令你”
“以前的你,禁止我向你透露这一切。”
短暂的恍然后,山澨回过神来,表情变得好整以暇起来。
只因他发现现在的沈明烛和从前毕竟是不同的。
从前的沈明烛是真的大权在握,不需真的动怒,有时候一个眼神,下面的人也知道该如何做。
相比之下,这一世不过才22岁的沈明烛,刚才说那些话的样子就有些虚张声势了。比起从前,现在的他相对来说还是要稚嫩许多。
于是山澨的语气带上了一点戏谑。“要不你和你自己打一架,再决定听谁的。”
沈明烛没有半刻犹豫。“当然是听我的。”
山澨“”
沈明烛听到山澨似乎轻轻笑了一下,然后道
“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你曾经确实是我的主人。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骗了我,逼迫我为你办事,奴役了我一百年不说,更害我被迫和你去地狱服役
“沈明烛,你欠我不少。等你想起一切,最好记得把欠我的全都还给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留下这句话,山澨似是打算离开。
沈明烛叫住他。“等等。”
山澨身形一顿。“怎么”
沈明烛道“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这总可以”
“意识海里,你没看到”
“没看清,那会儿那个巫浔竹他”
“好了。闭嘴”
“”
“你不能看我。这衣带不能拿下来。”
“那我就不看你。”
“那你想如何知道我的样子”
沈明烛朝山澨所在的方向伸出手。
“让我摸下你的脸。我会摸相,还可以通过你的五官长相为你算命,你要不要试试”
另一边。
薛凝在离开临湖剧院后,立刻以身体不舒服的理由,先行离开了节目组,之后乘坐最快一班航班回到了自己所在的城市。
到达机场后,她先乘坐上机场大巴去到闹市,再去到一个商场大厦的地下停车场。
及至停车场,薛凝快步找到一辆牧马人,上车快速发动车子,将它往郊区开去。
当然,她不是径直这么开过去的,一路上还在没有监控的路段还换了好几辆车。
最后薛凝把车开到了郊外一个半山腰的庄园内。
庄园修得一半是现代化的别墅,另一半则是古色古香的旧式园林。
停好车,薛凝先去到了现代化的别墅里。她吃了点东西,洗了澡,化个妆,又从别墅里走出来,走进了旁边的旧式园林。
走过曲折蜿蜒的回廊,她来到了一个古旧的房间内。
敲了三下门后,她径直走了进去。
屋内布满烟雾,那是香炉里的烟不断散发出来的。
香炉供奉的是一个神像,神像前有个蒲团,蒲团上跪着一个男人。男人有着一头金发,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梁。这是一个有着高加索血统的白人。
见薛凝来了,他回过头,朝她轻轻一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凝这便坐到了旁边的桌案边。
男人又往香炉里放进一炷香,再起身走至薛凝面前坐下,为她倒了一壶茶,用不是特别纯正的普通话问道
“薛,这一路,辛苦你了。还顺利吗”
“挺悬的。如果不是沈明烛他们,我就回不来了。”
薛凝道,“我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昏睡状态,能够出来,纯属运气好。”
“那么你和他们的关系处得怎么样”
“还不错。”
“他们信任你吗”
“应该差不多。”
“嗯。那很好。你办事,我是放心的。”男人笑了笑,“记得我的话,如果你们要去那个地方你要想办法带上我。”
薛凝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知道了,我会的。”
似乎从薛凝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男人看似温和的眉眼里滑过些许警告之意。
他抿一口热茶,再暗含警告地把茶杯颇重地放回了桌案上。
“薛,还记得你今天的生活是怎么来的吧”
“记得。是有了您的资金,才有我们福利院的存在。有福利院的存在,才有我从小到大,谢谢您的资助。”
薛凝道,“请你放心,我会不遗余力,帮你实现你的心愿。”
“一帮孩子里啊,就属于你最有本事,也最让人省心。好。好好好。你记得自己的话就好。说起来”
男人笑了笑,“也都亏组织里的那位创始者,我才意识到地狱真的存在。这么多年,我和组织,其实一直都在追随他的脚步。”
薛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向了男人重新为瓷杯里倒上了热茶。
瓷杯是深蓝色的,那上面画了一个弯弯的月亮,看起来煞是好看。
可惜它背后有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名字
“theoo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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