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荼眼眸一滞,瞬时感受到寒意从心脏弥漫到了指尖,每一个字都戳在她的心窝窝里。
爷爷病危。
徐家的家庭医生是有钱都请不到的规格,各种保健补品和日常体检,都是专门研制的配比。
怎会才几年,就病危。
徐荼长呼了一口气,努力压住心内的不安,没有多问,抬眸迎向了他的目光,“什么时候走”
“三个小时之后的飞机”。
“好,那你等我。”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妥,抬眸看向他说“外面太冷了,哥你进来吧。”
只是她跟徐又焉实在不是什么适合共处一室的关系。
徐荼一把就把旁边看热闹的沈浓拽了过来,谎话倾泻而出,根本不用打草稿,“这是我的室友沈浓,这是我哥,徐又焉。”
只是笑容堆的又不自然又做作。
任谁都能看出她在隐藏的心虚。
徐又焉没有多说话,只微微颔首,眼眸示意她带路。
徐荼拉着沈浓就往里走。
丝毫不给对方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如果说前一秒沈浓还在八卦两个人之间这股子旁人插不进来的奇妙氛围感,想吐槽徐荼什么时候跟她同住,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却咯噔了一下。
海城沈家是大户,跺一跺脚也会震三震的存在,但于徐家相比,还差得远。
徐家其实是京市人。
高门大院,世代根正。
只不过徐老爷子退了后便一直偏居南方,后来因为身体原因长住海城,人虽不在北边,关系却不散。
儿子走得是手拿把掐的经济路子,至今仍在位子上,一道指令就足以搅得各方动荡。
反倒是孙子这一辈,跳出了原有的圈层,仰仗着家里关系和父辈的点拨,做的是炙手可热的互联网产业。
没有人知道他名下到底有多少公司和项目,甚至都只有很少的人知道,徐又焉这个名字,才是各大经济分析榜单后面真正的人。
那徐荼
沈浓来不及多想,被徐荼拽着,跟着走了进去。
徐荼在赫尔辛基的这套房子一共上下三层,独立的小洋楼,说是租来的,其实也跟买无疑,付了将近20年的租金。
屋子里一直开着暖风,但架不住室外的温度低。
徐荼走的时候给壁炉喂了碳,现在已经燃的七七八八,她拿了碳夹,顺手扔了几块进去,想了想,又去取了几块易燃碳,想让屋里快一点热起来。
拉上灰白色的粗布纹窗帘,又开了主灯,偏柔的光源映照着一个屋子暖和和的,跟室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茶几前面摆放着各类书籍和显示器,还有iad在一旁亮着,是昨天晚上徐荼没有看完的文章。
沙发上因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搭着两条红绿相间的羊绒毛毯。
好在徐又焉和她一样,只喝冷水,倒无需费力再去烧。
从杯架上取了个杯子,接了直饮水,径直放到了小桌上。
“哥,你先坐,我去收拾一下东西。”
说着,带着几分不自然的脚步加快,就向楼上走去。
徐又焉看着她那避之不及的目光和她刚刚叫的顺嘴的那声“哥”。
眼眸落在这间不算小的房子里,哪有第二个人居住的痕迹,全都是她一个人的小习惯。
她跟着他生活了八年,这些习惯,也都是他的。
姑娘大了,当真是主意越来越多了。
徐又焉低眸,不着痕迹的冷笑了一声。
沈浓自然是跟着徐荼上了楼。
还未等到进房间,就忍不住的八卦起来。
“卧槽,他还真是你哥,他手上也带了一截和你一样的烂木头”。
徐荼一愣,从二楼向下望去,果然在徐又焉那一身笔挺昂贵的手工大衣下看到的那一截与他身份截然不符的木头。
和她手上这个取自同一节木枝。
只不过她这个因为这些年在国外的经年碰撞,俨然已经更加的崎岖斑驳。
若非野生树木自带的坚硬度,只怕早就断裂。
可徐又焉的那一块儿被用上好的木蜡封补起来,系在一根黑色的牛皮手链上。
虽然看起来突兀,却又好像这块木头被他经年带着,沾染上了属于他的那一份矜贵优雅似的,不知道的人,可能还以为是哪家奢侈品牌又重新出的最具别致的装饰品。
但那真的只是一截烂木头而已。
徐荼把眼眸低了低,敷衍似的一声说,“我都跟你说了,那是我四哥。”
沈浓乐得呲牙,“那你哥有女朋友吗把他介绍给我吧,这么帅,身条这么好,京市徐家我可是知道的,我给你当嫂子你不亏。”
听了这种话,徐荼反而笑了,眉眼间灿若星辰的笑意像是能把北欧这下不去脚的冷意融化。
她轻声的煞有介事的和沈浓说道“我哥是个变态”。
“斯文败类的那种变态吗”沈浓兴奋的搓了搓手,“我就喜欢那种人前像佛,人后像魔的男人。”
徐笑意更加的深,低头摇了摇头说,“不,纯变态,赤裸裸的从骨子到脑子里都不正常的变态。”
明明是个玩笑话,却不知道为什么。沈浓竟然能从徐荼的眼睛里揣度揣度出几抹认真来,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向后缩了缩。
她虽是个玩家,但更知道这些有钱人家的公子哥玩的花。
于是笑着摆了摆手“那算了,姑娘我花容月貌才不找变态呢。”
徐荼想起刚刚徐又焉那张可以被人尊称一声“徐先生”的脸,又想起她当年被他扔出来时那狠厉到恨不能生剥了她的表情和咬在她颈窝处,至今还有印记的痛感。
呵。
可不就是个变态。
徐荼带的东西不多。
简单几件贴身的衣物,一些赶报告需要的文献资料,把电脑里的东西拷贝得当,就下了楼。
临走之前还把家里的绿植托付给了沈浓。
赫尔辛基这种冬日漫长的城市,只能养一些无需过多光照的玩意。
沈浓看着她那娇小一个的行李,不由的问了句,“够吗”
“我呆不久,估计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
放着徐家泼天的富贵不在国内待着,跑到着雪虐风饕的地方来,更何况怎么看她跟徐又焉都不像是兄妹,倒像是什么宿世仇敌似的。
沈浓没忍住,到底是问了出来“你这是离家出走跑出来的吧”
徐荼摇了摇头,“我就是当年恋爱谈的太高调,被他一气之下扔出来了。”
沈浓听得一张嘴险些合不上。
沈浓和徐荼是大二认识的。
赫尔辛基大学的中国留学生一向不多,合作项目少,来的人自然也少,在国内的名声不足,除了喜欢芬兰这个有几分童话色彩的国家慕名而来的学生,单纯为了学术追求而来的不多。
沈浓就是前者。
幼年时期圣诞老人的故事看多了,就总想过来看一看。
巧的是来的时候是夏天,流连忘返起来,全然忽视了这个极北地区秋冬可能面临的困境。
徐荼则是大二来的转学生,从英国鼎鼎大名的学校而来,一度引起了轩然大波。
高挑漂亮的亚洲女生,有着和长相一样亮眼的成绩。
人随和的很,更或者说,非常活泼。
甫一来就跟同学们打得火热,比同样都是经济专业的沈浓人缘好了不少。
所以最初沈浓是看她不顺眼的。
可久了她才发现,看似外放的徐荼,是最寡淡的存在。
所有眉眼含笑的寒暄,也不过只是寒暄。
她没有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心里过。
她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想象,徐荼曾经谈过多么轰动的恋爱。
更何况那可是徐又焉,挥一挥手几百亿的徐先生,犯得着因为妹妹一场没什么结果的早恋动怒至此。
眼看着沈浓那一脸不置信的模样,徐荼伸手就把她那张嘴给合了上去,随手捏了把她的脸蛋,“沈能能,给我看好了家,等我回来请你吃大餐。”
“我很快会回来的。”
这话说的,明明是看着沈浓,徐荼却仿佛觉得是说给自己听的。
跟着徐又焉来的助理是个生面孔。
寸头,剑眉,人长得利落而精明。
个子高,但想要压住徐又焉的一米八八,还差了点。
赫尔辛基这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只穿了件黑色的西装外套。
看到徐荼也没多话,微微颔首,拎过了她的行李。
转身面向徐又焉,“先生,直接去机场”
“先去吃饭。”
徐荼的脚步顿了一下,刚刚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一点都不想跟他吃饭,脑子里装了太多的东西,现在如梗塞一般填充着,她只想躲个安静想想回国后会面临的事情。
可到底没有开口。
徐又焉开了辆灰蓝色的宾利慕尚,挂了欧盟德国车牌,在赫尔辛基的雪渣里驶过,溅了不少的泥点。
徐荼从来都不知道他有多少产业,那时候跟着他出国,好像走到哪里都会有房产和置地。
所以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晚上都不敢睡觉。
云泥之别的生活改变,会让人有一种下一秒就会跌落云端的悬空感。
好在现在不会了,手里握了能傍身的一技之长,心就会踏实。
她就这助理开门的手,直接上了车,坐在左边驾驶座后排的位置。
徐又焉长腿一迈,跟在她的身后坐了进去。
这是他们俩共有的习惯。
车开得稳,饶是这冰雪交杂的崎岖路面也毫无晃动。
只不过车内逼仄狭小,若隐若现的又都是他常年用着的木檀雪松的味道,徐荼就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她跟海城的朋友没有断。
孙载怡一天三餐的给她发信息,名义上的表弟徐清源偶尔也会跟她打几个电话。
但她跟徐又焉,却是一次也没有联系过。
当下就觉得这静谧越发的恼人,轻咳了一声,“可存数字现在做的非常好啊,我在芬兰这边的同学越来越多用的了。”
这话纯属没话找话。
徐又焉毫不意外的哂笑了一声,半点情面没给徐荼留。
“不知道说什么可以不用说,出来几年聪明劲倒没了。”
徐荼瘪了瘪嘴。
老老实实的把头转到窗外,让他凶上两句刚好可以平和她的内疚。
她不亏。
赫尔辛基不是国内,晚上还在营业的餐馆不多。
他们时间有限,难得徐又焉没有拿出那副吹毛求疵的性子来,只找了家离机场较近的高级餐厅。
想着徐又焉应该吃不惯三文鱼浓汤,徐荼要了常规的简餐。
她虽然肚子有些饿,但心情复杂,压根吃不下什么,对面的徐又焉也没有动刀叉,只喝了杯鲜榨的果汁。
空气再次降到了冰点的尴尬。
徐荼不由得开始有些游神。
这应该是第一次,她跟徐又焉如此尴尬的在一起吃饭。
以前两个人太过亲密。
她仗着他的宠爱作威作福,跟在他身边嚣张跋扈。
徐家小五谁人不知,吃个鱼都能让徐又焉净手剃刺的主,哪里会有这种如坐针毡的时刻。
“徐荼。”
“诶,”她应声抬头。
看着那个在她人生中存在了大半光阴的人端坐着。
其实从刚刚开始,她就想好好看看他。
楼下的光影昏暗,车内更是无光,现在在明亮的室内,背后是为了圣诞节而准备的偌大的松树,他一身黑色大衣,眼眸黝黑的看着她。
还是那样好看,好看到会让任何人都惊叹上帝的不公平。
好看到会让人无端心动,好看到会让她下次转身离开时,又要度过很久的孤寂期。
而后她就听到他低沉着声音说道“那个是你男朋友”
徐荼脑子一顿,不明所以的问了句,“哪个”
“哦”徐又焉刚刚还淡然的表情里加了一抹晦暗,“看来我的好妹妹交了不少的男朋友。”</p>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