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意从四面八方而来,她感觉到自己指尖泛冷,脚趾也似没了知觉,但比起身体的冷,她的心更冷。
无耻,太无耻了
她要的是银子,不是大王八
“世子爷,这是您的东西,我不能要。”
我可去你的吧,我要的是银子,是银子你给我一只大王八算怎么回事
她的心声又清又脆,还带着娇里娇气的愤怒。
萧翎听着,竟有种说不出的几分愉悦。
王府里最多的就是石榴树,花开时如火如荼,艳丽娇羞。结果时坠满枝丫,圆润可爱,一如眼前这位气鼓鼓小姑娘。
石榴这个名字,还真是名副其实。
“我以为你会喜欢。”
“君子不夺他人所爱,世子爷的东西,我怎么能要。”
你是不是瞎啊,你哪只眼睛看我像喜欢的样子
他喜欢就够了。
萧翎心想。
这种愉悦的感觉他只在七岁以前感受过,七岁之后荡然无存。久违的欢喜像深埋多年的酒,弥足珍贵令人不舍。
“你不是君子,我不会生气的。东西你尽管拿走,亏了五十两银子我也不在意,只当是与你结个善缘。”
谢姝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见鬼的善缘你也太有心机了,那可是二百五十两银子啊,你拿只大王八就抵了账。它哪里长得像银子了,是能买吃的还是能买穿的还好意思说你亏了五十两。我就不信这大王八值三百两,你当我傻是不是
“世子爷,我”
“你不必太过感激,我听祖母说你们年前在万福寺见过,想来你也是一个信佛之人。世间万物,龟最通灵。日后你虔诚养它,或许它能让你心想事成。”
谢姝傻眼,哑口无言。
她能说自己不是信佛之人吗她能说自己不虔诚吗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不太对劲的东西一闪而过,因为太生气又想不起来。
姓萧的,我说不过你。行啊,既然如此,以后别再让我替你做事,哼
她憋了一肚子的火,行礼告退。
还未出竹林,碰到从外面回来的章也。章也一身的锦衣,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看到她之后明显一愣。
“石榴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还带着一只龟”
“世子爷找我,这乌龟也是世子给我的。”
章也目瞪口呆,眼神渐渐发亮。
这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龟
长情找小石榴过来,还送了小石榴礼物这意味着什么
他怔神之时,谢姝已经走远。
他望了望谢姝离开的背影,“啪”一声收了扇子,几乎是飞一般跑过竹林,桃花眼中全是掩不住的兴奋之色。
一进屋,就嚷嚷开了。
“长情,你小子终于开窍了,居然知道送东西给人家姑娘。不过你是怎么想的,送什么东西不好,为什么要送小石榴一只龟啊,难道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想送就送了,何来的用意。”
谁让那小姑娘把他当成大王八。
章也不信,“你少唬我,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别人送大王八或许让人不解,但你不一样,你小时候最喜欢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屋子的四脚蛇小王八满地爬。我瞧着眼馋得很,也学着你的样子偷偷养了一些在房间里,被我娘发现后差点没把我打死。话说那时我真羡慕你,你母妃压根不管你”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下懊恼不已,掩饰般开始喝茶。许是走了大半天的路着实渴了,一连喝了三杯茶。
“你让我查的我都查清了。谢十道,祖藉南陵,盛京人氏。景元九年考取秀才,同年娶妻叶氏,次年生长女,六年后次女出生,当年中举,三年后得进士功名,授澜城下属玉山县县令一职,妻女随行赴任。三年任满后留任两年,归京后入宣明殿,领正八品司谏一职,四年后升为谏议郎,至今再未升迁。”
一口气说了这多的话,他口又干了,再喝了一杯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啪”一声又将扇子抖开,似笑非笑地看着萧翎。
“你还说你没有用意,没有用意的话你会让我查谢十道,尤其是小石榴。谢十道这人乏善可陈,中规中矩没什么特别之外。小石榴嘛,她除了四岁那年生过一场重病外,也没有其它值得说道的地方。”
“她生过重病”
“你看看你,是不是关心她若非对一个人上了心,你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去查她。”章也满眼都是八卦,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你骗不了我的表情。
萧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查一个人底细,并非是上心,也或者是另有用处。”
章也闻言,“哦”了一声。
看他的揶揄的表情,应该是不相信。
“怎么个用法啊,是用来使唤,还是用来宠爱”感受到萧翎寒刀似的眼神,他立马闭嘴。“行,我不说了,我就看着,看你到底用她来做什么。”
萧翎吹散茶水的热气,轻抿一口。
还能是做什么。
当然是用来当做自己的另一双眼睛。
章也盯着他看了老半天,望着房梁叹气。
这个长情啊,好像是开窍了,但又好像没有。
“二姑娘,这这是什么”多乐自家姑娘出去一趟后带回来的东西,眼珠子都快惊掉下来。“你怎么出去一趟带回这个东西,你去哪了”
谢姝毫无形象地瘫坐着,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她也想知道为什么。
明明她是去要银子的,没想到最后银子没拿到,换来一只大王八。
萧翎那个王八蛋,话里话外居然还说她占了便宜。她受了这么大的气,还不能说东西是对方给的,只能说是自己在外面捡的。
“王府的路上还能捡到乌龟”多乐惊讶过后,问“二姑娘,以后我们要养着它吗”
“养着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
“二姑娘,那我们给它取个名字吧。”这会儿的工夫,多乐不仅接受了它,听到自家姑娘说要养它着,明显一副很兴奋很期待的样子。
果然人的悲喜从来都不相通。
谢姝叹了一口气。
“就叫它二百五吧。”
“二百五”多乐念了好几遍,有些想不明白。“二姑娘,为什么叫它二百五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二百五十两银子。
一想到这个,谢姝刚压下去的火又冒上来,气得她心肝肺都疼了。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萧翎居然会是那样的人。堂堂王府世子爷居然赖了她二百五十两银子,简直不是人。
坏心眼的家伙,怎么不天打雷劈啊
她心里的怒火越来越旺,烧得她大半夜都没睡着。挨到快四更天才迷糊入梦,梦里的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风雨欲来,这样的场景有着似曾相识的熟悉。
茫然四顾,她看到不远处有一个人,那人一身的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走得近了,对方的面容越来越清晰。
竟然是萧翎
准确的说应该是少年萧翎,因为这人长得和萧翎很像,但明显年轻多了,约摸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少年萧翎一身白衣染满鲜血,看上去伤得很重,伤口处不断有血涌出,一块块血渍仿佛是浸着血水盛开的彼岸花,惨烈而艳丽。
他静静地躺着,双眸紧闭。冷玉般的脸上也被溅了点点血迹,在血迹的呼应下,眼尾的那颗美人痣越发显现出诡异的妖冶之气。
他死了吗
谢姝心想着,正欲俯身去探一探他的气息。
“轰隆”
突然天空像是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伴随着这声乍响的惊雷,是一道刺眼的白光,白光从头顶直直劈下,击中了地上的少年萧翎
“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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