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妃坐着未动,还当是老太妃年纪上来眼神越发不好使。“怎么会有蚂蚁母亲您是不是看花眼了”
“难道我真看岔了”老太妃又凑近一些,仔细看了看后对赵芙道“芙丫头,你自己来看。”
赵芙已经近前,满眼的不敢置信。
那些蚂蚁聚集在海棠花的花蕊中,将黄色的花蕊遮得严严实实,密密麻麻的瞧着让人头皮发麻。
众女虽好奇,但无人上前,除了谢韫。
“还真是蚂蚁。”谢韫道“赵大姑娘画的海棠花闻着还有一股花香味,怪不得连这些蚂蚁都当了真。”
谢姝心下了然,知道是那丫头动的手脚。
也不知道是谁和我心有灵犀这王府里的下人,不是王妃的人就是太妃的人。王妃不可能害自己的侄子,老太妃应该也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会是谁呢
她这般想着,往老太妃那边看去。
这世上有一种人,哪怕陷于人海亦无法忽略,你想不看见都难。所以她一眼望去,最先看到的是萧翎。
温润如玉,雅致出尘,令人一见难忘。
此等长相不凡的贵公子,才是这些算计的源头。
是谢韫吗她是太妃嫡亲的侄孙女,使唤太妃身边的人替自己办事还是很容易的。再说也只有她了,因为她和赵芙才是真正的劲敌,也只有她敢和赵芙抗衡。
但
隐约之中她又觉得哪里不对。
这时那几只蝴蝶终于找到甜蜜的源头,落在了赵芙的画上。
赵芙的脸,瞬间精彩万分。
一幅画上先招了蚂蚁,后落了蝴蝶,傻子都知道有什么猫腻。
老太妃人老成精,已经猜到画中的玄机,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命人把这画先撤下去,若无其事地叮嘱下人们要好好清理。
“太妃娘娘,芙儿也不知怎么回事”
“夏天虫蚁本来就多,没什么奇怪的。”
老太妃越是这样轻描淡写,赵芙就越是难受。
“太妃娘娘,芙儿真的不知道”
做了就做了,若是被人揭穿之后还这般装无辜便没意思了。
老太妃笑容慢慢淡下去,对镇南王妃道“这揽月楼里不是蚂蚁就是蝴蝶,府里的下人越发不像样子,你也该敲打敲打了。”
该敲打的哪里是府里的下人,这话镇南王妃不会听不懂。
婆媳关系本就微妙,老太妃点到即止,然后让人将所有姑娘的画都展示出来,自己则扶着王嬷嬷的手起身赏鉴,并示意萧翎和章也一起。
“不错,不错,这幅落雪红梅图也是极好,是韫儿画的吧”
谢韫说是。
老太妃笑起来,“韫儿的画技精进了不少。”
她又往前走,停在一幅竹林图前,“这画也不错。”
立马有一人应声,道“太妃娘娘,这画是小女所作,尚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太妃娘娘点评一二。”
谢姝认得此女,正是白萋萋。
白萋萋的竹林图意境上佳,清新脱俗一如她本人。若只看画和人,谢姝会觉得她是一个骨子都透着清冷与风骨的书香美人。
但萧翎要找的令牌在她手上,令牌材质为金,雕刻的图案为五爪金蟒,一看便是皇族用来号令之物。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会有此物
这时只听到一声轻笑,笑声是章也发出来的。
章也摇着扇子,眼中满是揶揄之色。
“不知这画是哪位姑娘画的,瞧着倒是极为不同。”
说不同,其实是婉转的说法。
一众布局精妙满是巧思的画作之中,那幅画显得十分的另类。画中除了一龟一石外,唯一的背景就是几朵云。且那乌龟比寻常的乌龟圆润许多,瞧着憨态可掬,又有几分滑稽。
“长情,这画如此之不一般,不如你来点评一下”
谢姝“”
章三害我世子爷,求求你了,别说话,别点评我的画。你就当我的画是一张白纸,你什么也没看到。就算你看到了,以你的身份和品位肯定不屑一顾
萧翎已走到她的那幅画前,当真欣赏起来。
他仔细看过后,对老太妃道“祖母,孙儿倒是觉得这幅乌龟图颇有几分趣味。”
完了,完了,萧翎你大爷的,你眼睛是不是瞎啊,我胡乱画的一只乌龟,只是下笔的时候没收住,画得肥了一些而已,你从哪看出趣味来的。
老太妃被他的话吸引,也朝那乌龟图看去,当下笑得眼角的皱纹都深了一些。
“这画是谁画的,瞧着确实有些意思。”
谢姝无法,只能硬着头皮认领。
“原来是小石榴的画作。”老太妃笑得越发慈祥,“虽布局简单,但颇有几分童趣,看着就让人欢喜。这诗也作得好。天高云万里,乌龟卧青石,不知是何年,福寿与天齐。好诗,好诗啊”
上了年纪的老人,谁不喜欢听到福寿与天齐这样的话。哪怕是一首并不怎么样的打油诗,也能夸出花来。
“石榴姑娘这画和诗,显然都花了不少的心思。”说这话的人明显话里有话,正是不知何时过来的赵芙。
这会儿的工夫,她神态已经如常。
谢姝听懂她话的意思,是在讽刺她讨好老太妃。
老太妃依旧笑眯眯的,“只要是好心思,花再多也是好的。”
这话懂的自然懂。
赵芙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重新变得难看。“太妃娘娘说得极是,我瞧着石榴姑娘这幅画也是极好,今日的魁首”
“芙丫头,你急什么,老婆子我还没看完呢。小石榴的画喻意好,但论画功可不如这幅竹林图。”
赵芙又恼又恨,恼白萋萋抢了自己的风头,恨老太妃对谢姝另眼相看。她最是掐尖要强的性子,少不得要打击她们一二。
“白二姑娘和石榴姑娘都是心思极巧之人,日后谁若是有你们这样的好妹妹帮衬,必定能省心不少。”
众人闻言,皆是眼神微妙。
白萋萋虽是白家女,父亲又贵为秦国公,但她的身份根本不能与其姐白蓁蓁相提并论,因为她是庶女。而谢姝是嫡女不假,家世却太过低微。她们二人若能入王府,都只能是做妾。
赵芙的这番话,是故意说给老太妃听的,间接表明了自己愿意接纳妾室的大度。若有人真想进王府为妾者,此时也应摆出自己该有的姿态。
白萋萋低眉顺眼,露出一截白嫩的脖子,瞧着谦卑而恭敬。
竹子折了腰,风骨断了筋,终究泯然了。
谢姝心下可惜,平静地看着赵芙。
“赵大姑娘怕是记错了,我本来就有姐姐,哪里还需要认别人当姐姐。”
谢韫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石榴姑娘,赵大姑娘说的姐姐,可不是你以为的姐姐。”
“姐姐还有什么不同吗”谢姝作恍悟状,须臾间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我母亲曾经说过,女子一生投胎两次,一次是从娘胎里出来,一次是嫁人。若是得嫁良人,哪怕日子清苦一些,亦能举案齐眉,两不相疑白首携老。”
嫁人不嫁人的以后再说,反正做妾是万万不可能的,哪怕那个人是王府世子爷。
如是想着,她鬼使神差般朝萧翎看去。
恰好这时,萧翎的目光也望了过来。那双狭长的眼好比是一把利刃,残忍而无情地剖开了她的心。
她脑海中突然出现梦中的场景,那道惊雷仿佛破梦而出,瞬间击中了她,她浑身不能动弹,一如多年前被雷中时那般。
这位世子爷生了一双好眼睛,像是能把人看透
蓦地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呼啸而过,似另一道惊雷,再次击中了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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