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比斯的狼首高高跃空,人们下意识仰头追随,惊愕到忘记呼吸。
吉什图就站在阿努比斯身边愣愣回不过神,他的白袍迸溅了鲜艳神血,残留的笑容还僵在脸上,但身边高大的神明已经缓缓倒塌。
庞然的怪物却在此刻咆哮着俯冲过来,来不及反应的人们成了首当其冲的受害者,利齿寒光闪烁,具现化的恐惧化身在脱离了监管者之后,真正露出了可怖的獠牙。
对危险的战斗本能让郁和光迅速反应过来敌袭
他迅速倾身向前一把抓住吉什图,另一手扬起匕首“锵”
就在他将吉什图罩在怀中背对怪物的同时,匕首也格挡在前,生生挡住了怪物突然的一击。
但匕首在与怪物利齿相撞的瞬间,削铁如泥的匕首却像芦苇杆一样轻易折断了。
崩碎的刀片从眼前划过,快速逼近眼瞳。郁和光瞳孔紧缩,他抱着吉什图立刻仰身向后,生生在已经前倾的趋势中后退躲避可背后就是怪物
“找死”
晏止戈暴喝声有如雷霆,唐刀已经出鞘,寒光闪烁。
他踩着风迅速冲击向前,眨眼之间唐刀已经送出,刀身铭文闪烁。
庞大的怪物不屑一顾,连躲都没有躲,依旧专注于眼前即将到嘴边的猎物躲避断刃的郁和光只要再向后退,就会自己撞上怪物的利齿。
前狼后虎,郁和光的重伤死亡已是定数。
但就在这时“噗呲”
唐刀划开鳄鱼坚硬的鳞片,刀尖顺着鳞片之间的缝隙刺进血肉,漆黑如污泥的血浆立刻喷涌出来。
“吼”怪物吃痛仰头怒吼,立刻调转方向扑向晏止戈。
郁和光浑身肌肉紧绷,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断刃上。
近了。
更近了。
崩碎的匕首变成了防无可防的致命武器,碎片四散着冲向眼瞳,他眼睁睁看着刀片尖角从眼前划过,睫毛飞速颤抖着睁大的眼瞳却一眨不眨刀片擦着眼瞳前一毫米飞速略过。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刀片划过时带起的风。
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
郁和光在脱险后第一时间转身想要反击怪物,但已经有人更快一步。
晏止戈与怪物激烈缠斗,唐刀重击在坚硬的皮甲上发出沉重声响,怪物的鳞片被削掉,露出模糊血肉,被剧痛激怒的怪物死死追杀着晏止戈,
它硕大眼瞳已经赤红发黑,庞大的身躯稍一动作就撞得甬道两侧震动,壁画和雕像被撞击破碎,纷纷坠落。
黑色泥浆一样的东西随之在它身周扩散,连空气也变得黏腻滞涩。
“堕神。”
宫商角来不及去计算损毁的文物价值,他艰难滚动喉结“阿米特早已经堕落了。”
堕落在蔓延。
像是最强力的病毒,背负堕落的神力在触碰到其他
神力的瞬间,就已经开始了对其他神力的渗透。
两侧神像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空气中突然有不知名的惨烈哀嚎声响起,某尊神像随之破碎,从高台上坠落。
“哗啦”砸在地面的瞬间,雕像像是砸扁的软陶般变形狰狞,色彩与黄金剥落,身形融化,眨眼间变成了泥浆般的一坨,与地面融为一体,慢慢凝固。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神已经回归尘土。
注意到这一幕的众人心脏发颤。
郁和光忽然明白了那些凹凸不平的地面、沙丘都是什么。
“该死的你受伤了。”
他还在目光锁定怪物,试图寻找插进两人战斗中的空隙,就感觉手被人猛地抓住。
吉什图两眼几乎喷出火来“那家伙竟然第一个来杀我是觉得我好欺负吗”
“手拿来”
他像一滩液体一样柔软灵活的从郁和光怀里钻出来,不由分说抓住他的手臂。
“嘶”郁和光倒吸一口冷气。
直到吉什图触碰,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已经格挡时被阿米特划伤,利齿从肩膀一直划开到手腕,留下长长一道血痕。
吉什图咬牙切齿骂得一个字不重复,但也不耽误他飞速处理郁和光的手臂伤口。
他想要拒绝时,就听吉什图一句“好了”,手已经被他怼回来拍在胸口。
“去干死它”
吉什图手一竖指向头顶的怪物,眼眶赤红“老子的木乃伊老子的礼物”
郁和光一顿,哭笑不得。
他刚抽回手臂,吉什图已经嗷嗷叫着浓烟滚滚冲向怪物,手术刀飞快重击
重击敌人的脚趾
“他在给阿米特修脚吗”
尤金抽了抽嘴角“他是去干什么的”
“阿努比斯一死,最伤心的大概是吉什图。”郁和光扭了扭手腕,视线梭巡四周,“说好的礼物没有了。不过他也可以收藏阿努比斯的头。”
“”尤金惊悚。
郁和光随手捡起地上的断裂装饰物颠了颠“做成标本之类的。”
“客观评价,阿努比斯确实可以胜任装饰品。”
“客观评价,你真是冷血的恶魔。”尤金真诚,“你比阿米特可怕多了。”
“我知道。”
郁和光已经抓住了阿努比斯死亡时掉落的黄金天平,他侧首向尤金微笑“因为它将死于我。”
尤金一怔。
郁和光已经越过她重新踏进战场。
怪物如何死亡
在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所有人都已经陆续反应了过来,战斗系冲在战场第一线,文学系的袍角飞扬在半空。
只要他仰头,就能看到泰坦怒吼着重击向怪物的拳头,谢枝雀挥舞着匕首杀红了眼。
神明畅游,科学禁地。
枪械在这里没有作用,所有现代
化热武器失效,维克多发出挫败的怒吼,愤怒无从宣泄。
枪不行,就用刀,刀被折断,就用棍棒,用拳头,用牙齿。
最原始的方式在宣泄着最不可原谅的惊怒。
但郁和光从纷飞混乱的战场中穿行,神像在他身边扑簌簌坠落,死亡的神明在他脚边化作一抷泥土。
他内心却一片平静。那里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
只有最缜密的计算。
“郁哥等”额头被鳞片划伤血流如注的谢枝雀暂时后退,就看到郁和光越过他走向最前方。可他甚至没有武器
谢枝雀错愕试图阻拦,却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从他掌心滑落。
他眼睁睁看着郁和光走向前去。
重新踏进了被晏止戈撑起的战场。
“郁”
晏止戈在激烈的战斗中侧身,愕然看着走向他的郁和光“你没事吗”
泰坦也忍不住担忧“学弟,这不是好应付的敌人,它不是混沌物而是神”宗教倾向为0,可能很难对抗。
他后面半句话没能说完,郁和光已经毫不犹豫踏进战场,立刻进入了阿米特的视野。
鳄鱼头狮身河马腿的怪物已经被黑暗完全吞噬,漆黑只剩一个隐约的轮廓,片片黑雾从它身上溢散随之立刻化为触手,疯狂扫射撞击向众人。
泰坦眼疾手快立刻抬起手臂护住郁和光,硬生生抗下一击。
数吨重的触手砸在身上仿佛重车碾压,立刻血肉模糊,泰坦闷哼了一声,高大身形抖了抖,随后立刻抬头看向晏止戈“晏队需要支援吗”
晏止戈距离怪物太近,他的身形已经完全被黑雾淹没,只能隐约看到翻飞的孔雀蓝袍角,唐刀在此刻发挥出了最大作用,一次次抗下怪物的冲击镇守战线。
“不用。”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黑雾中传来“让郁和光回去,这不是战斗系该来的战场。”
泰坦一低头,却在下一秒瞳孔紧缩“郁学弟”
就在他分神远程支援晏止戈的间隙,郁和光已经径直走向阿米特。
紧握在手中的黄金天平割破手掌,鲜血顺着天平蜿蜒而下。
黄金与鲜血相互缠绕宛如交缠的蛇,熠熠生辉,妖冶诡异。
黑暗中盘亘的阿米特转动眼珠,赤红竖瞳死死锁定住郁和光。
破空声突然响起刹那间,数不清的触须从黑暗中猛地冲出去,从四面八方抽向郁和光。
“郁和光”晏止戈立刻转身回冲,目眦欲裂。
他拼命伸手抓向他,黑暗中他只能看到唯一闪耀的光芒。
怪物如何死亡
郁和光仰头看向数十米之高的庞大怪物,却忽然间扯了扯唇角,笑了。
“这是你豢养的小怪物,阿努比斯。你审判灵魂,却没想过审判你的同伴。现在因为你,神明在死去,信仰在坍塌。”
他高举起沾染了神
血的黄金天平,他的血与金红色的神血融汇成一条蜿蜒的血线。
“人是人的责任,神是神的责任阿努比斯”
郁和光暴喝“你怎敢长眠”
阿米特猛冲而下,黑暗随之化作旋涡猛扑向前,赤红竖瞳里倒映出黄金天平的模样,它似乎怔了下,但随即是更汹涌狂暴的堕落溢散。
郁和光站在光与暗交织的边界线上,他看得见快速靠近的阿米特,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也看得到紧随阿米特身后狂奔追赶的晏止戈,首席那张向来冷漠镇定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与恐惧。
他竟然还会恐惧
郁和光被这个认知惊得怔了怔。
但下一秒,他仿佛听见虚空里传来的叹息。
金色的粒子宛如一阵细沙吹拂,风暴般裹挟在郁和光身后,一只无形的手覆盖在他高举黄金天平的手上。
是我之过。
似乎是谁在悲悯轻叹,又似乎只是错觉。
应当由神来忧虑的,本不应该交给人。
无信者,神不曾庇佑过你,如今却要你代替神发声
就在怪物旋风般冲到身前的瞬间,郁和光忽然觉得后背一暖,像是谁一掌拍在他背后,他也随着那股力量下意识前倾。
既然如此,那最起码,让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战斗本能已经让郁和光在怪物靠近的瞬间高举起天平重重抡下
“锵”神力加持的神器无坚不摧,击中怪物利齿悍然碰撞。
什么东西高高飞起。
“啪”被牙齿砸中的吉什图懵了。
捂着嘴巴的阿米特愣住。
郁和光咧开嘴角“来自老上司的问候喜欢吗”
不等阿米特回神,郁和光已经宛如离弦之箭般直冲向前,抓住的天平抡起来像个重锤,毫不留情猛砸在怪物身上。
霎时间血与肉齐飞,泥浆般溅落的血肉里还混杂着坚硬的鳞片和牙齿。
阿米特的怒吼声都变了调,夹杂着呜咽惨叫。
等
“怎么,心疼了”
郁和光踩住抽向他的触手高高跃身而起,借力冲向足有一栋楼之高的怪物,抡起的天平一拳砸中怪物心脏
怪物顿时疼到抽搐,在黑暗中剧烈翻滚。
“这才叫心,疼。”郁和光冷笑。
他短暂缓了一口气,不等怪物反应过来,已经再次抄起天平冲上去。
晏止戈愕然看着他前一刻还在担忧的人,下一刻已经反过来追着怪物暴击。
属于阿努比斯的黄金天平具有审判灵魂的力量,伴随的神器几乎等同于神明本身的神力。
然而此刻在郁和光手里,天平不再审判,反而变成了战斗的武器。
“他有没有意识到天平是审判用的”
尤金满地找下巴“怎么比我还莽,他以为他在用流星锤吗”
宫商角扶正了被厉风吹歪的眼镜。但他在看清后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扶正眼镜。
起猛了,看见学弟在追着神怪打。
郁和光战意凛然,象征公正的天平此刻在他手里成为了另一种公正。
“审判这怎么不是审判了”
他冷呵,天平凶狠一击重重刺进怪物竖瞳里,顿时鲜血淋漓,怪物嘶吼。
黑暗在翻滚,四周溢散的堕落席卷所有高高摆放的神像,雕像接二连二的破碎,被黑暗吞没,堕落形成的多米诺骨牌一路推倒,势不可挡。
但郁和光却抓住天平守在所有人身前,黑暗恐惧,不敢越过天平向后。
去哪”
阿米特节节败退,剧痛终于让堕神吃痛欲跑,黑暗向它聚集成旋涡,可当它转身
鲜血淋漓的视野里,另一人从黑暗里缓缓步出。
他仰起头,微笑“杀了你朝夕相伴的同伴之后,还想跑”
“你坚守审判的天平一侧吞吃邪恶,却监守自盗。阿米特如今把你放在天平上称一称”
晏止戈眉骨骤然下压,锋锐凛冽不可直视“你还能通过审判吗”
暴喝声中,他已经持刀出击。
身后是不可逾越的坚固防线,身前是飞快靠近的人类之刃。
阿米特血色的竖瞳里倒映出的身影越来越近,黑暗在颤抖,却逃无可逃。
晏止戈封锁了怪物所有的躲避路线,而就在那一瞬间,郁和光福至心灵般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阿努比斯”
郁和光低喝,他踩踏着坠落的神像借力向上,高举起天平“帮我”
虚空中传来一声轻叹。
天平,审判的力量不是这么用的。
“我不。”
郁和光在飞速从高处坠向地面,剧烈翻滚的黑暗掀起狂暴的风,猎猎掀起他的衣角,他咧开嘴角,高高仰起头笑得理所当然。
“在战斗系手里”
黄金的天平在他手里忽然间溃散从无数金色的粒子。
晕开的金色光斑模糊了黑暗,而他从光芒中抽手而出,紧握住的武器直指向怪物。
“审判,就要这么用”
神力的化作的权杖宛如疾射的流星,深深贯穿了怪物。
阿米特重重僵在原地。
晏止戈瞳孔紧缩,在看清黑暗中战斗的瞬间,他几乎忘记了呼吸,仿佛连心跳也已经停止。
眼里铺天盖地,都是郁和光从天而降悍然冲击怪物的那一幕。
战斗系手执权杖,在闪耀的金光里划破黑暗,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骄傲与凶狠,鲜活得足以吸引最死水的灵魂。
黑暗里有唯一一束照亮的光。
晏止戈几乎要握不住唐刀,他的手掌在颤抖,而在迟缓卡顿的思维里,他恍然意识到颤抖的是不是刀,是心脏。
他
无法从意气风发的骄傲青年身上移开眼。
怪物不可置信的僵在黑暗中,嘶吼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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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和光却咧开笑容“我说过,你杀不了我。”
“会死的那个,是你。”
阿米特血色瞳孔紧缩,眼瞳里清晰倒映出眼前郁和光的身形,它看得极慢,极深,像要记住他的模样。
人类
“是你祖宗我,叫我干什么”
郁和光骤然松开抓住权杖的手,任由自己从怪物胸口坠落向神庙大地,他仰头在烈烈吹卷的狂风里看向怪物,突然竖起中指。
“去死吧,堕神。”凸
阿米特试图伸手去抓,但贯穿它心脏的权杖光芒渐盛,亮起的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刺眼,眨眼间已经覆盖整片黑暗。
审判的力量被点亮,心脏与羽毛同时摆放在天平上。
数千年来一直守着天平吞吃有罪者的怪物恐惧颤抖,整个空间的黑暗与狂风同样翻卷,撞击的碎石剥落,簌簌落下。
晏止戈却从坠落的死亡中疾冲向郁和光。
他眼里再难看见他物,只剩下全部的全部都是郁和光坠落的身影。
被恐惧攥紧的心脏难以呼吸,晏止戈只觉得此生他从未如此憎恶死亡,所有滞涩的思维中,只有唯一仅剩的想法越发清晰不能死
郁和光绝对不可以死
郁和光在坠落中咧开笑意,愉快仰头欣赏着自己造成的局面。
无法通过审判的阿米特在凄惨哀鸣声中快速僵硬,贯穿阿米特心脏的权杖继承了阿努比斯的力量,绝不允许堕神与邪恶者存活,巨大裂纹从心脏为原点飞速向四周扩散,龟裂纹很快遍布了僵硬怪物的全身。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纹路蔓延的声音之后,是一瞬间的安静。
整个神庙空间仿佛都沉入了死亡的寂静。
然后,下一秒“轰”
地动山摇。
庞大的怪物仿佛倒塌的山体,无数碎石块迸溅向外,纷纷坠落。
郁和光眼看着一块石头紧追着他而下就要砸向他,不由挑了挑眉,反而笑了。
“这么恨我死了也要看着我死”
那不偏不倚汹汹砸向他的石块,正是阿米特的眼珠。
他却咧开嘴角“多看几眼,记住胜利者是谁,然后”
郁和光笑眯眯竖起中指“去死吧,战败的家伙。”
吼虚空中似乎传来愤怒的嘶吼声。
但这只让郁和光笑得更加畅快。
比胜利更快乐的是什么
是敌人的愤怒敌人的仇恨,是最闪耀的功勋章。
郁和光眉眼含笑,转身回眸如流风回雪。
他已经做好了将要撞击地面的准备。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他反而砸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有力的臂膀稳稳抱住了他。
一声闷哼在耳边响起。
郁和光忽然睁眼,愕然抬头看去。
他看到晏止戈垂眸时,眉眼间有温柔缱绻的错觉。
“我接住你了,郁和光。”
晏止戈俯下身,深深环抱住郁和光的腰身,仿佛用尽所有力量也要在黑暗的坠落中抓住他“死亡绝不会追赶上你。”
“晏止戈”
郁和光瞳孔紧缩,惊愕“你怎么会在这”
但没有给他们更多时间,头顶巨兽的坍塌宛如一场山崩,无数巨石块气势汹汹滚落向下。
黑暗和狂风里,郁和光本能般伸出双手抱住晏止戈,他试图将他保护在臂膀下,却被扣住腰身动弹不得。
碎石滚砸的呼啸声中,他最后的记忆,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深深注视着他带笑的眼睛。
“晏止戈。”
“晏止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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