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冬卿想睡。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刚惊醒的时候多少还带点迷糊,再度躺下去,梦里的情节那是越躺越真切,越躺越详细。
不不不,不是梦。
都是真的啊
呜。
开玩笑梦到过,还真是梦里见过
c梦里
还是他以为的c梦里
天爷啊
庄冬卿将被子拉过头顶,整张脸都涨得通红通红。
一面回想今日情形,疯狂想找个地洞钻。
一面恢复记忆后,当夜的细节还不断在脑海中填充,潮热的呼吸,低靡的耳语,还有那串冰冷南红贴行在身体上的触感,都好似活灵活现,让他脚趾抠出一座梦幻城堡。
怎会如此
说好的三哥给他介绍的朋友呢
说好的合眼缘就可以处成对象的男大呢
怎么一转眼就变成定西王了
庄冬卿苦涩,怪不得第二天醒来浑身都痛。
还以为是原身喝酒喝的,呜,他实在是太天真愚蠢了
这哪里是什么长相符合他喜好的美梦,明明是个恐怖故事好伐。
定西王一定认出他来了。
再度想到自己那段梦里见过的精彩发言,庄冬卿用被子死死捂住脸。
好丢人好丢人好丢人,
救大命
等庄冬卿再从被子里钻出来,脸如烧红了般,缺氧。
睡,那是一点也睡不着。
索性裹着被子坐起来,变成一坨小山墩杵在床上。
浑浑噩噩的,cu都烧干了
苍了天了,他为什么要想起来,永远当成梦不好吗
他这个脑子,怎么就记起来了
重启失败,再度崩溃缩回被子里
疯过两次后,总算是冷静多了。
细细回想了一遍今天的见面,白天的时候不觉得,晚上再想,庄冬卿蓦然意识到,全程岑砚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席间话又少对方是在打量他。全程。
背脊不由打了个寒颤,莫名后怕。
他没说错什么话吧
应该,是没有的。
都是些没营养的话,不涉及朝政,想错也不应当。
那,岑砚找他干吗
要他负责
唔,今天看起来似乎没有这个意思。
那他他当然也不敢有。
本朝唯一一位异姓王,全文第一煞神,他活腻了才去招惹对方。
要知道,前段时间京城的腥风血雨,死的那三位大臣,无一例外,全都是岑砚亲手斩杀的啊
那、那
就当没有过这回事,白、白嫖
咕嘟。庄冬卿咽了口口水。
对哦。
既然双方都没有追究的意思,那是不是,就可以当没发生过
那,肯定必须以及一定是可以的
就这样
卿卿惹的祸,关他庄家庄冬卿什么事
想定了,庄冬卿心头一松。
困意也随之涌了上来。
揉着眼睛躺下去,迷迷糊糊总觉得还有什么忘了,但太困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心头嘀咕着,庄冬卿眼睛一闭,睡沉了。
万幸,这一觉还算安稳。
不幸的则是,第二天起身,脑内淤血又散了一些。
庄冬卿不仅记起了他和岑砚在广月台的事,脑子还把有关“青师爷”的剧情,全都捋顺了。
青师爷第一次有效出场,文已过半。
那时太子已废,成年皇子对皇位的角逐愈演愈烈,下面的几个小皇子陆续也跟着成年,将夺嫡的这趟子浑水越搅越乱。
男主南下赈灾,被困当地,断了和上京的联系。
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青师爷自告奋勇,带了人和粮食南下,解了男主燃眉之急的同时,又献计献策,拿住了贪官的把柄,处置了一大帮猾吏,帮男主办了件漂亮差事。
往后青师爷在门客里,出现的频率就变高了。
但基本上都是捎带着写的。
对他个人的描述很少,庄冬卿能记得的,只有人瞧着苍白阴郁,身体不好,带着一个孩子,孩子身体也不大行,长年累月地喝着药,用的药还都不便宜,这些药物都是王府供的,人参鹿茸也不在话下,早期还被其他门客腹诽过。
后面挡刀挡枪的,主打一个肉盾作用,描述不多,养伤很久。
再往后,就是李央联合定西王的剧情了。
到这里,青师爷俨然已经成了团队的智囊,开始想的是拉拢岑砚,拉拢失败,后面意图除之,奈何棋逢对手,也没除掉。
就这样交锋了好几个精彩的回合,男主都准备放弃了,青师爷祭出了底牌。
孩子是他生的。
孩子是定西王的。
早年替男主挡禁药,和定西王春风一度后有的。
许是相爱相杀还斗出了感情,加之小孩又聪明可爱,男主到底拉拢了定西王,青师爷家翻了案,以官宦之子的身份当了男王妃。
男人。生子。
在这文里倒是不奇怪。
这文有个奇幻标签,世界光怪陆离的,南疆蛊女、千年圣兽都存在着。
但是,
青师爷,禁药,生子,定西王。
这四个关键词一叠加,庄冬卿人麻了。
细细回想那夜,岑砚的行为举止迫切得是不太正常,他浑身也滚烫滚烫,只有靠近对方才能感到一些清凉
早年替男主挡禁药。
早年
颤抖的手缓缓压在小腹上。
咕嘟。庄冬卿咽了咽口水。
双目无神。
两眼呆滞。
麻了,麻完了。
另一只手探了探自己鼻息,嗯,还有气。
很符合鲁迅先生说过的一句话
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
庄冬卿一改常态,床上摊了一天。
午饭,没胃口吃。
晚饭,也没胃口吃。
但在六福的鼓励下,庄冬卿到底爬了起来。
没别的,思路打开了。
文里原身既然要改换身份,那在废太子的科举舞弊案中,庄家肯定有所牵连,所以,谁知道抄家和孩子明天哪个先来呢
这样一思考,庄冬卿想看不开都不行。
手上拿到的牌已经烂无可烂,
还有什么能更糟的
吃,必须吃。
来了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当鬼他也不能当饿死的,倔强
岑砚下了值,回府将马绳递给迎来的柳七,随口问道“今天有人来吗”
柳七“有两位文臣递了邀贴”
瞧见岑砚眉心不耐烦地褶了下,柳七心知他要听的不是这些,改口道,“庄公子没来过。”
岑砚压眉。
等进了府门,又问,“第几天了”
柳七“距春日宴毕,已有七八日。”
岑砚不说话了。
柳七小心翼翼跟着,眼观鼻鼻观心。
那日过后,春日宴后两天岑砚都没去,巧的是,那位庄公子也称病,不再出席。
六皇子倒是日日都在,就是不知道,是赴宴,还是要找什么人了。
宴上问到的消息只有个大概,回府后,柳七又着人细细查探了那位公子的情况,其往日的言行举止,诗词文章,还有在庄府的境况,都事无巨细呈报给了主子。
岑砚看过,和柳七的感觉一样消息里的,和他们见的,不像是一个人。
柳七还欲再行查探,被岑砚按住了。
“急什么,如有所求,那必然还会再来,等着就是,何必自乱阵脚。”
这一等,就到了今日。
奇的是,人居然没来。
主子向来见事分明,难不成,背后真的没有人指使只是个偶然
柳七不大信。
岑砚“这届春闱的考官,都已定好了”
柳七“还剩一位主副考官悬空,陛下还未拿定主意。”
岑砚想了想,道“那再等几日罢。”
两日后,圣旨宣岑砚进宫伴驾,与圣上下了一盘棋的功夫,皇帝当面点了春闱最后一位主副考官,旨意先岑砚一步出宫。
宫门落钥前,皇上才放了岑砚。
回了府,果然消息已经满上京的传遍了。
这日岑砚还没问,打了照面,柳七率先摇了摇头。
人还是没有来。
岑砚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落日,霞光遍布,红绯漫天,洒遍了他周身。
“人不会来了。”
岑砚平静说道。
其实是好事,但莫名的,说不上高兴,只觉得寡味。
“又要变天了。”
橘日将落。
但结合着今天的圣旨,柳七并不觉得岑砚这话只在说天色。
岑砚轻出口气,内心没有惧怕,只觉厌烦。
“请旨出去透透气吧。”
伴随着这话落,金乌西沉,余晖暗淡,阴影将岑砚一行人彻底吞没。
翌日,在朝堂众官员的观望中,定西王请旨办案。
此案复杂,一方为皇室宗亲,一方又是世家望族宗妇,在大理寺审了一段时间了,还没出结果,那宗妇又自尽了,闹出了人命,天下文人口诛笔伐,就差戳着皇室的脊梁骨骂了,这些日子,上朝陛下是必问的。
没想到,岑砚出面揽了过去。
众官员再一思忖,确实没有比定西王更好的审案人选。
四五品官员人家都不知道手刃了多少,一个宗室旁自是不能动摇定西王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只不过春闱将近,这案子在京外,定西王竟是愿意离京
那主副考官,不是定西王荐的吗
但不管众人如何想,确乎再没有比岑砚更适合的主审人,皇上当下便允了。
下了朝,岑砚带着人,当天离了京。
庄府。
庄冬卿近来都在筹备春闱。
其实是忧心的,但他一个庶子,庄家实在没他说话的份,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除了刚开始萎靡了一天,后面想开了,庄冬卿又觉得自己也不一定那么倒霉。
就那么一次,他后面还发了烧,这情况,也、也不一定会有孩子吧
万一呢,是吧
抱着这个侥幸,庄冬卿近来过得还算安稳,直到一天临摹完背诵的经义,六福喊吃饭,庄冬卿兴致勃勃舀了一碗鸡汤。
因为要春闱了,庄老爷对他寄予厚望,这段时间他们的伙食也好了些。
不多,但至少,能见着荤腥了。
一口喝下去,庄冬卿面色乍变。
等六福追上他,他已经跑到一边将汤水吐了个干净。
“少爷,没事吧”
庄冬卿面色煞白。
不死心,又去吃了几口鸡肉,又吐完了。
等这阵缓过来,庄冬卿闭了闭眼,哑声道“六福,私下找个大夫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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