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出门

    安排好车架,柳七回到东厢时,便见到了庄冬卿在一旁打盹儿,岑砚拿着本书,两张躺椅并排的场景。

    庭院轻悄,晨光灿烂,构成一幅静谧而美好的画卷。

    有那么一刻,柳七竟是不敢出声。

    岑砚却听见了声响,抬起了头。

    柳七走近,岑砚先道,“小点声儿。”

    “是。”

    “都安排好了。”

    指的所有的岑砚的吩咐。

    “马车里也加好垫子了”

    柳七“铺得厚厚的。”

    “没有只铺一边吧”

    若是给庄冬卿搞特殊,人多半会不好意思的。

    柳七省得的,摇头,又觑了熟睡的庄冬卿一眼,欲言又止。

    岑砚懂了,“有大事”

    “也不算,一些迟来的消息。”

    岑砚“那留到马车上一并说吧。”

    柳七点头。

    看了眼天色,岑砚“对了,他来了也有这么久了,你和六福一起瞧瞧,还有没有什么缺的,不够的,今天上街一道办了。”

    倒是不用再看,柳七心中有数,“吃穿都是比对着主子您的份例来的,若是说还有什么缺的,怕是缺一些撑门面的发冠配饰,库房里倒是都有,但我一直拿不准要不要给小少爷备上。”

    是个好问题。

    岑砚想了想,只道“等他醒了问问。”

    知道柳七纠结的地方在哪儿,眼下庄冬卿对外只是王府的门客,穿得好吃得好都没什么,不打眼的,但若是配上华贵的金玉,少不得会让外人揣测庄冬卿的身份,反倒弄巧成拙。

    岑砚却不纠结这些,庄冬卿若是喜欢,都可以备上,关键就在于,一起这么久了,岑砚不觉得庄冬卿爱金玉,只见他喜欢好吃的,喜欢生活舒适,至于佩戴的头上天天都是柔软的发带,连个玉冠都没见着,若是在意,王府的月钱都能自己买的。

    又想到什么,岑砚摸了摸手腕,道,“开过光的菩萨吊坠,倒是可以给他搞一块。”

    柳七认同,“极是,我记着,下回去大慈寺问问。”

    其后又闲说了几句东厢的布置,岑砚若是时不时地要留宿,又该多备些什么。

    瞧着日头差不多了,叫醒了庄冬卿,上了马车。

    庄冬卿醒了惯是懵的。

    岑砚也不催促他,任由六福扶着,一群人慢慢出门。

    到了马车上,庄冬卿自然也没留意到变化。

    只觉得挺舒适的。

    喝过两杯水,又吃了小半块荷花酥,醒了。

    “头疼吗”岑砚问他。

    庄冬卿双眼没什么神采,打了个哈欠,如实道,“感觉脑子转不动。”

    还是睡少了。

    但岑砚也不让他再闭眼了,只道,“醒醒神,一会儿就到户部了,今晚早些歇息吧。”

    庄冬

    卿点点头。

    他醒了,柳七就不用再压着声量,将上京的新消息一一禀报。

    “今早对废太子的处置有了定论。”

    “处死,并且着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一齐,彻查猎场谋逆兵变一事。”

    岑砚不意外。

    又问,“其他的呢”

    柳七“下朝后,据说主殿就传了御医,午时便发了消息,说是陛下伤心过度,旧疾复发,其后罢朝半月,朝堂上的事一应交由内阁处理,着四皇子代理部分国事。”

    岑砚蓦的笑了笑。

    庄冬卿不解,“有什么不对吗”

    “若要细究,哪哪儿都是不对,就看你问什么了。”

    庄冬卿丁点儿都瞧不出来。

    岑砚颇有耐心,也不觉得庄冬卿知道了这些无用,既问起,他便一一剖析道,“首先,伤心过度罢朝半月这道旨意就很有意思,既要彻查春猎谋逆一事,又要罢朝,没了主事人,那中间查出了些什么,怎么处理可不是大有说法”

    “其次,废太子过后,最长的是三皇子,身份贵重的为四皇子。”

    “李成已废,眼下又要处理后族,那嫡系一脉便都废了,皇后膝下的小皇子继承大统是绝无可能了。”

    “自古以来,不立嫡便立长,立嫡的路子堵死了,立长的话,怎么都该三皇子监国,却又偏偏指了四皇子。”

    岑砚笑道“陛下这是生怕朝堂太安稳了,没点风波起来啊。”

    庄冬卿“安稳不好吗”

    岑砚笑看了庄冬卿一眼,知道他不理解,也不说深入了,“那就看想要什么了,对普通人来说,自然希望日子安生。”

    “但是对那一位,掌控和制衡,更为重要。”

    话头一转,又悠悠道,“不过这些都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且养着病呢,什么时候三司会省有个结果了,什么时候我就大好了。”

    这句庄冬卿听懂了。

    谋逆一案有个定数前,岑砚都要称病了。

    庄冬卿“挺好的。”

    “正好关起门来养养身子。”

    岑砚掠了他一眼,见他神情诚挚,真是这么想的,不由勾了勾唇角。

    顺着庄冬卿的话道,“对,也跟着我们小少爷享享清福,好吃的好喝的满上,午后的阳光也躺着晒晒。”

    庄冬卿不觉得打趣,反而认真添道,“还有一点。”

    “早睡早起,太晚了就别一个劲儿看公务了。”

    诧异须臾,岑砚笑道“行。”

    柳七赶紧趁热打铁,“我也记下来,会监督着主子的。”

    他早就对岑砚半夜看公务一事不满了,但岑砚执拗,不是谁都能劝得动的,眼下既然松口答应了庄冬卿,柳七可不得顺着杆子往上爬。

    说完,果然被岑砚刮了一眼。

    柳七眼观鼻鼻观心。

    许是心情实在是好,后续岑砚并不计

    较。

    脑子转起来了,庄冬卿又想到什么,瞧了岑砚两眼,心里还没犹豫起来,便闻得对方敏锐道,“有什么就说。”

    庄冬卿,“你说的哦。”

    “不是我非要问的。”

    想了想,再次叠甲道,“只是想问问,没别的意思。”

    “那个,太妃不是请旨给你赐婚吗,会,有吗”

    岑砚笑了起来,“只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庄冬卿“”

    庄冬卿眼神看向一边,避开了对视。

    昨夜已经把人惹恼了,笑过两声,岑砚也不吊着庄冬卿,直言,“不会。”

    “多的这儿也不好说。”

    “你就记着一点便是,若是要赐婚,以我的身份,不是宗室女便是高官的小姐,前者么,已经有那么多好儿子让陛下提防着了,他可不想再来一个;后者,定西王府眼下已是封无可封,他也不会再想看到王府势力扩大的。”

    说得含混,庄冬卿想了想,只记着不会两个字,点了点头。

    岑砚“放心了”

    庄冬卿“”

    庄冬卿极小声“没有不放心。”

    岑砚不依不饶,“嗯,没有不放心,那又在问什么”

    “”

    庄冬卿“是不是快到了”

    竟是拉开车帘去看外面。

    岑砚乐不可支,跟着看了眼外面,决定主动给他家小少爷递个台阶,“嗯,快了。”

    官宦办理仆佣的户籍,还是快的。

    甚至都不需要岑砚出面,在他们来之前,王府已经派人来打过了招呼,一下车,就有官员领着往里走,一一问过,验过身契和籍契,问要改成什么时,庄冬卿犹豫了。

    岑砚问了下,了解了庄冬卿和六福打算的不一致。

    想了想,建议道“从农吧,往下改方便,以后有什么再修正。”

    庄冬卿觉得是这个道理,看向六福,六福也点过头,这件事便敲定了。

    等从户部再出来,六福已经变为了良籍。

    六福有些不可思议,低低同庄冬卿道,“其实也不用改的,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伺候少爷的。”

    庄冬卿“没关系啊,以前你是我书童,以后你就是我弟弟。”

    “反正你也不回家了,怎么都是在一起的。”

    这番话说又顺又快,六福听后愣了愣,眼眶慢慢红了。

    岑砚“感恩也不用嘴上说多少,你好好看顾着你家少爷就是。”

    “嗯”六福重重点头。

    毕竟还是个半大的小子,情绪藏不住,偷偷抹了抹眼眶。

    庄冬卿却是个大大咧咧的,拽着六福说去的酒楼里有什么好吃的,多说两道菜,岑砚见六福也不激动了,全然被庄冬卿带偏了心神到吃食上,失笑摇头,却也不打断。

    午间作为赔罪,岑砚给庄冬卿点了一桌子菜

    。

    菜色卖得贵,便有不少花活。

    色香味,卖相上总有些特色。

    比如雕成花朵的果蔬,庄冬卿见了“哇。”

    当面制作菜肴,食材混着早就烧热的高汤,浇至一处,食物的鲜香瞬间冒了出来,庄冬卿咽了咽口水,“哇”

    还有花朵般剔透的薄片,放入热水里,转眼便成了一碗鱼汤。

    庄冬卿“哇哇,还挺好喝的”

    庄冬卿库库开炫

    岑砚都不由提醒,“慢点,小心噎着。”

    说完,便见庄冬卿从碗面上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真诚道,“可是真的好好吃哟。”

    “下次再带你来。”

    “好哦。”

    拎着这句话就跑,又把头埋了下去。

    岑砚想着,能吃是福,也不再多说。

    吃完,不出意外的,庄冬卿吃撑了。

    甚至因为他吃得太香,岑砚瞧着,不禁也跟着多添了饭。

    用完,坐着也是难受,便索性不用马车,走着去茶坊,正好消消食。

    途径的街道繁华,庄冬卿这儿瞧瞧,那儿看看,很快,六福手上又多了些小玩意,从精巧的泥人到鲜艳的布老虎,就没有庄冬卿不稀奇的。

    快进茶坊前,一路碎碎念的庄冬卿蓦的没了声儿。

    岑砚瞧他目光定住了,跟着看过去,便见到许久不曾露面的李央。

    李央没瞧着他们,先一步进了茶坊。

    庄冬卿不确定,“刚才,那个是”

    岑砚点头,“嗯,六皇子。”

    心里却寻思,恐怕还有别的皇子也在内。

    不点破,领着庄冬卿进了茶坊,上二楼的包厢。

    李央也在二楼落座,不过在大堂内,靠着窗户似是在等什么人。

    路过的时候庄冬卿眼神又瞧了过去。

    进得包厢,岑砚见他心神不宁的,问他,“是不是想出去见见六皇子”

    庄冬卿有些不安,“合、合适吗”

    又着急解释,“我的意思是,王府也刚刚经历了这么多,他又是皇子,之前三皇子”

    却被岑砚打断,“没什么不合适的。”

    “李卓就是找我们茬,你不必在意他说过的话。”

    “可是”

    庄冬卿其实是有些想出去的,但李央这个体质,实在是让他有些怕了。

    良心想出去,理智又死死压着。

    “卿卿。”

    岑砚蓦的叫了他小名,喊得庄冬卿都是一愣。

    岑砚正色道,“上次你是独自赴约,这次我就在这儿坐着呢,你觉得说几句话的功夫,你能闹出什么我收不了场的事”

    庄冬卿觉得有点道理。

    岑砚笑道,“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庄冬卿“”

    岑砚“让柳七跟你一道,没什么怕的。”

    轻轻戳破庄冬卿心思道,“好歹也托人家办过事,淑妃日前又走了,不出去问候两句,你怕是良心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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