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役恭声道“罪民纪信,乃是陇西出身。”
胡亥慢吞吞地点点头“纪信啊”,他的声音猛地抬高“纪信”
纪信颤巍巍地抬首“是”
胡亥细细打量纪信,发现尽管他匍匐在地,同时因劳役而显得颇为憔悴,也能看出纪信五官端正,苍髯如戟,身材高大硕长,麻布衣衫遮不住他清晰流畅的肌肉线条。
越看越像啊
胡亥轻轻抽了口气,双眼放光“这个名字不错,我记住你的名字了”
纪信疑惑一瞬,又是激动非常。
至于其余官宦例如李斯则是面露茫然,垂首思量半响也没寻出
卧槽,卧槽,卧槽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纪信还是陇西郡人
让我想想陇西郡是在哪里嗯我记得这里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其范围包括甘肃天水兰州等地
没错了就是他
除非天水又蹦出个同名同姓的纪信来,否则他就是未来被刘邦誉为“以忠殉国,代君任患,实开汉业”的纪信
挺身而出,烈火捐躯。
纪信以其一死,使得刘邦得以逃脱。
若是没有纪信的存在,也许楚汉结局或将改写,鹿死谁手还不得而知。
嘶真的是他吗
想想也的确有可能,刘邦建国以后还寻觅其家属亲眷的下落,可惜最终都没有找到,或许他的妻子儿女都在漫长的劳役中早早过世,又可能流离失所不知死在何处,最后只能为其立庙供奉。
嘿嘿嘿,是他的话就好了。
我一定要始皇大大收下他这人能在刘邦手下那帮同乡里出头并担任将军,能力肯定不差,而且最重要的是忠义啊
胡亥兴奋得不得了。
纪信在后世声名远远不及韩信等人,加上刘邦并未找到其家属亲眷,因此后人也不得而知。不过随着刘邦在荥阳城为其立庙建碑,成了守护当地的城隍神同时,他的忠义之行也随着流传至两千年后。
始皇帝嬴政的头又又又开始疼了。
他下意识摁了摁太阳穴,认真分析胡亥的心声。
嬴政最初注意到的不是纪信,而是胡亥心声中的另一个名字刘邦。
其是纪信之主,又在未来建国。
嬴政心情有点复杂,愤怒吧也说不上来,甚至隐隐还有些好奇对方到底是有何等风采之人
至于纪信嘛嬴政倒是态度平平。
以忠殉国,代君任患,实开汉业,实乃是出色的赞誉,的确是为臣下属的好品性。
只是这样的人才,大秦多的是。
完全不觉得纪信比自家人好的护犊子嬴政扫了纪信一眼,目光里满是有挑剔和审视,最后还不忘扫了没眼光的胡亥一眼,暗暗摇头不已。
这小子,一脸没见识的样子。
嬴政深深看了纪信一眼“既然你肯定自己无罪,你可愿意让你儿子与阎乐对质”
纪信惊喜非常,高声道“罪民愿意。”
始皇帝令廷尉李斯第一时间取来卷宗,并传唤纪信之子纪昀并赵高阎乐等人入宫述情。
半个时辰以后,所有人齐聚章台宫中。
赵高踏入殿内,便觉得殿内气氛有些古怪。左右丞相乃至廷尉李斯皆是目光审视,至于胡亥公子更是眼刀刷刷刷的。
希望纪信所说是真。
一口气,把这个混蛋赵高干掉
嬴政眼皮跳了跳“”
他无奈地扫了眼胡亥,敛了笑容道“赵高、阎乐,你们可知朕传唤你们的原因”
赵高心里一咯噔,登感不妙。
他扫了眼身边的女婿,眉眼间含着一簇火苗。怀疑是自家女婿闹出什么幺蛾子的赵高定了定神,恭声回答道“陛下,臣不知。”
阎乐紧随其后“回禀陛下,臣不知。”
始皇帝示意纪信父子出来“你可认识他们二人”
阎乐抬眸看去,登时面色微变。
他脱口而出“纪昀你怎么会在这里”
纪信之子纪昀不过十三四岁,面色枯黄,身体瘦削。他望着阎乐,双目冒火,直接瞪了回去“我为何不能在这里阎乐你污告我盗窃财物,害我与我家人,乃至邻家亲友尽数下狱,我要在陛下面前揭露你的真面目”
阎乐闻言,目光闪动。
他迅速冷静下来,轻嗤一声“你在胡说什么你不是已经乞鞫过一回了吗都尉难道没有告诉你结果要我看,还是鞭子抽少了,才让你如此胆大包天,明明是个罪民还敢如此嚣张跋扈”
始皇帝居高临下,平静地注视两人。
胡亥伸长脖子看着卷宗,上面的小篆让他眼花缭乱,磕磕绊绊,勉勉强强读懂一句。
扶苏扶额叹气,拉着胡亥到自己身前。
他指着卷宗,一字一句轻声讲解,让胡亥大概明白卷宗上的内容。
与此同时,廷尉李斯厉声喝道“放肆”
他冷飕飕的目光滑过阎乐和纪昀两人“此乃章台宫,你们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
阎乐和纪昀齐齐安静。
而后李斯看也不看阎乐,示意纪昀先说明情况。
纪昀定了定神,心知这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他沉声说道“回禀陛下,罪民与阎乐虽是同窗,但阎乐居于城内,罪民居于城外,几乎没有往来。”
“那日,阎乐邀请同窗一起吃酒。”
“罪民原本想要婉拒,只是阎乐与其好友拉住罪民,说罪民马上要被上荐为官,要是不与他们出去吃酒就是看不起他们。”
“罪民无奈,只能跟他们一起前去。”
“与罪民一同前去的还有其余同窗,因着去的地方不堪入目,罪民带了半个时辰不到便起身归家。”
“第二日,罪民听闻阎乐被盗之事。”
“因为罪民提前离去,所以并未放在心上。谁知等到下午,咸阳官兵便冲入我家,将我与家人抓捕归案,还说从我家之后的枯井内查到脏物,并称是我从阎乐等人身上偷走的”
纪昀说到这里,也忍不住红了双眼。
他哽咽不断“罪民家中的确贫困,日子很不好过,可是罪民都已经得到上荐为官的机会,又哪里会在这等关卡处自断前程”
阎乐嗤笑一声“怎么不可能”
他恶意扫视着纪昀“当日在场的学子之中,唯有你提前离席。要我说你明明是偷盗得手,为了赶紧逃离咸阳城,这才匆匆离开的”
“你分明是血口喷人”
“你可别装无辜了”阎乐昂首挺胸,“你能找出证人吗”
“我家邻居都能为我作证”
“他们现在也是劳役,怎么能给你作证”阎乐嗤笑一声。
“好哇,果然是你”纪昀闻言,瞬间醒过神来。他双眼喷火“我阿父送上去的证据消失了,而我家邻居也被牵连尽数成为劳役”
纪昀怒极,重重咳嗽起来。
阎乐一脸正色“你可别想诬告本官本官素来是秉公执法,全数按秦律来办”
胡亥看着卷宗,忽然开口道“阎乐,你们这场宴席之上,总计丢了多少钱财”
阎乐回道“乃是百两黄金”
胡亥哎了一声,偏了偏脑袋“呜哇百两黄金”
阎乐颔首“没错。”
赵高打断阎乐的话语,急急说道“陛下胡亥公子,阎乐许是糊涂记不清楚,此案涉及的分明是一两黄金才对”
阎乐打断赵高的话语“岳父大人,小婿记得清清楚楚,明明是百两黄金”
赵高喉间含着一口血,几欲喷火。
胡亥哇哦一声,用力鼓掌“阿父,阿父,咱们咸阳城的守卫都得撤职了居然有人怀揣着百两黄金出城都无所察觉。”
胡亥的阴阳怪气,谁都听出来了。
秦汉时期的一两等于后世的十六克,百两黄金那就是一千六百克,足足有三斤哦。
这提在手上得多大一袋子
只怕拎着一袋子黄金,走在街头都会引人侧目,更何况居住在咸阳城外,家境不丰的纪昀。不止没有路人注意到,就连负责检查的城门守卫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阎乐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尴尬一笑“是,是我记错了,是一两黄金。”
胡亥偏了偏头“哎”
他小手用力拍在几案上“大胆阎乐,居然胆敢欺瞒阿父”
“刚刚还是百两,现在就改口一两。”
“要是只有一两的话,衙役如何从纪家枯井中搜出那么多的脏物若是百两的话,纪昀又是如何带出城的”
胡亥横眉竖眼,怒目而视。
他小手将几子拍得梆梆作响,继续叫嚣“还是说这脏物是你丢进去的又或者这些财物本就是纪家的,你起了贪心强占金银”
“和你同席者,都是你的同谋”
“他们为何帮你,又是谁为你擦的屁股”
“嗯竟是违背秦律,嫁祸诬告他人,勾结上下,清除证物,篡改卷宗”
胡亥越想越恼火,连连诘问。
眼看阎乐面色惨白,久久说不出答案,他冷飕飕的目光又扫向赵高“阿父要胡亥说今日有人敢篡改卷宗,明日就有人就敢篡改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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