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意味着错过这一季的麦种。
即便现在还可以选择种冬麦,先前的辛苦劳作也等于泡了汤。
不但如此,而且他们还会没了一季的收成。
对于靠田地而活的农人来说,这应当是最恐怖的惩罚了吧
扶苏恍然,下意识叹道“可惜”
胡亥耳朵自动捕捉到可惜两个字,不由得眉毛倒竖,睁得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扶苏“大兄”
扶苏看着他警惕的小模样,登时悚然一惊。
他讪笑一声道“我不是可惜那些贼人,是可惜那些辛辛苦苦种下去的麦苗。”
胡亥哼唧一声,勉强接受了扶苏的解释。
接受以后他又有些不放心,顺带还联想到扶苏迂腐仁善的老毛病上。胡亥想了想,又补充道“他们可是犯罪,而且我都给了他们自首的机会。”
“他们越早自首,麦苗越能救回来。”
“要是等到彻底烧坏才交代那是他们自作自受,活该至极我和你说,要是这还同情阿父肯定会揍你”
扶苏扯了扯嘴角“阿父才不会揍人。”
胡亥想了想,喃喃道“也是阿父不用上手揍,光是那眼神一扫,我就心惊肉跳的了”
怎么就转移话题了
胡亥又连连将话题转回这件事上“反正你不能心软。”
扶苏无奈道“我真没想”
他越是这么说,胡亥越是担忧。他换了个姿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扶苏道“大兄别忘了,秦律尚未修改以前他们这是盗窃罪”
“五人盗,赃一钱以上,斩左止趾,又黥以为城旦。”注1
“不仅他们受到惩处,还会牵连家人、邻里和亲戚。现在就单单处罚他们已是轻了许多更何况我此前已说自首者罪降一等,凡是自首的只需为役夫三月以示惩戒,也没了别的惩罚。”
“他们还能说说只是一时冲动。”
“剩下那些抱有侥幸心理的人,怎么看也和无辜没关系,你居然还担心他们的田地他们的田地摆在那,才能作为警示”
胡亥痛心疾首,瞪着扶苏。
扶苏摸了摸鼻子“我就想想。”
胡亥双手环抱胸前,低声怒道“想也不准想”
他越想越气,回宫以前甚至还去了趟淳于越处。
淳于越听闻来龙去脉,若有所思。
他面对胡亥期待的目光,给出肯定的答复“公子放心,此事包在小臣身上。小臣定然会追查结果,并将其公布在邸报上,让天下黔首农人皆知恶果。”
这还没完,回到咸阳宫后胡亥还去公子高、将闾和凯风那告状,要求三人去上郡以后盯着扶苏,以免他再犯错误。
公子高、将闾和凯风面色严肃,频频看向扶苏。
他们相视一眼,齐齐应声。三人一个个将胸膛拍得邦邦
响,争先恐后道胡亥你就放心吧
对对对,这件事就包在我们身上”
“放心我们定然会盯着大兄,不让他做傻事的”
被四人排斥在外的扶苏“”
他忍不住举起手,介入众人话题“等等我才是长兄吧”
四人齐齐切了一声。
以胡亥为首,四人同时睨着扶苏“等你脑子清楚,咱们再说长幼顺序”
扶苏“”
胡亥功成身退,由着公子高、将闾和凯风轮流教育扶苏。
胡亥一连串的行为瞒不过始皇帝的眼睛。
稍迟一些时间,胡亥和扶苏今日所为皆被列在奏章上送到始皇帝嬴政的案前。
嬴政翻看着奏章,表情时有变化。
他的目光落在几兄弟的对话上,眉心稍稍皱了皱。
次日嬴政下令命负责后勤的诸多官员提前出发扶苏,也在名册之中。
胡亥送别扶苏以后,瞬间感觉空落落了不少。
没等他忧郁几日,吕泽送来周家屯的信件“公子,是周里正的信。”
胡亥拆开一看,轻哼一声“这都多少天了”
与胡亥相处了大半个月,渐渐了解胡亥性格的吕泽好奇道“公子,是关于那件偷盗案的”
胡亥点了点头,顺手将信件放回吕泽手里。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除去最开始的五人外,后头也有人陆陆续续自首大多都是发现自家苗子上出现烧灼痕迹,想救一救自家苗子的。”
“这人倒好”
“最早前让他们施沤肥,这人死活不肯。”
“见着冬麦收成好,又觉得自己吃了亏。”
“其实前头他家麦苗就和另外人一样,麦苗上出现烧灼痕迹了,结果他却觉得周里正是骗子,啥都没干苗就好了,觉得自家的苗也能好。”
“拖到今天呵呵。”
“眼看麦苗都快枯死了,才哭着喊着来自首不对他这叫自首吗他这是胡搅蛮缠,还非说己用的是原本归属自己的那份,根本不是偷盗。”
胡亥冷笑一声“什么东西”
他吩咐吕泽“你替我回一封信就说一切都按秦律来办。”
吩咐完吕泽,胡亥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倒也没有。他提笔刷刷刷地写了封信发往上郡,将结果告诉扶苏。
等信发走,胡亥也彻底放下心来。
恰好胡夫人也走了过来“我的小祖宗,你也不看看行李瞧瞧里面可曾缺了什么”
胡亥面对胡夫人,立刻是小儿作态。
他熟练地贴贴,又笑嘻嘻道“阿母准备的东西,我自然都是满意的”
胡夫人乐得合不拢嘴“就你会说”
她戳戳胡亥脑门,又止不住升起担忧“你出门在外切记要乖乖听陛下的话,不要打些偷摸出去玩
耍的歪主意知道没”
胡亥无奈“我又不傻。”
胡夫人嘟嘴“真是个傻子,我也不必担心了。我就怕你自作聪明,反而在东巡路上出事”
话说出口,她又后悔了。
胡夫人呸呸呸地几声“不当真的,不当真的”
胡亥乐得前仰后合“放心吧”
他歪倒在榻上,笑嘻嘻道“有大几千号人守着咱们,能出啥事”
再说了,张良都入锅里了。
胡亥想着也报名文举的张良,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他双手叉腰,斩钉截铁“阿母放心,肯定不会出事的”
胡亥说完话,又浑身抖了抖。
莫名有种头顶竖起fg的感觉捏
错觉,肯定是错觉
胡亥小手在脑袋上挥了挥,企图将竖起来的fg去掉
胡夫人侧目“你这是做什么呢”
胡亥摇摇头“没做什么”
胡夫人狐疑一瞬,又转移话题。
她笑弯了眉眼“今日有从东海郡送来的石首鱼,胡亥要不要吃石首鱼面”
胡亥眼前一亮“好耶”
他忘记fg之事,开开心心去吃黄鱼面。
又隔了几日,时间终于来到东巡出发的日子。
始皇帝出行,依仗空前盛大。郎中令王贲奉命带领五千精锐卫士拱卫在外,內史李信则带人在其中护卫。
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出现任何差池。
胡亥坐在御驾之中,发现出巡比在咸阳城溜达还无聊。
道路两侧被清理干净,沿途民居是不允许居住的,提前三日就被腾空,以至于全程胡亥除去马蹄声脚步声外,压根没听到一声黔首的呼喊声。
这和我想的出巡完全不一样啊
安静好安静,甚至还不能随意离开。
可恶,这样的话岂不是比在咸阳城还无聊
始皇帝睨了胡亥一眼“胡亥是不是很无聊”
胡亥悚然一惊,瞬间止脑。他沉默一瞬,又点了点头“阿父有想过如何打发时间”
嬴政笑了笑“想过。”
胡亥想了想,小声道“不会是全程批阅奏章吧”
想也知道,另外还能有啥呢
始皇帝牌工作狂,你值得拥有
傻孩子,其他当然有啦。
嬴政微微一笑,拉开脚柜抽屉,拿出胡亥无比眼熟的书籍来。
胡亥瞬间大惊失色,冷汗直冒。
嬴政心情不错“恰好今日剩余的都是不太重要的奏章,朕便亲自给你授课吧。”
胡亥“阿父。”
他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颤巍巍道“您不如,还是批阅奏章吧”
嬴政似笑非笑看胡亥一眼。
胡亥浑身一激灵,连忙收回先前的话“咳咳,我那是激动过度了”
眼看嬴政的神色没有转好,胡亥硬着头皮道“没想到能得到阿父的指导,胡亥好开心o”
嬴政斜了胡亥一眼。
直到胡亥脑门冒汗,笑容僵硬以后,他才淡淡收回目光。嬴政残忍冷酷且无情地表示“既然你这么期待,朕就给你多讲一会。”
胡亥“”
他怀疑始皇帝是不想让他出行得太舒服,但他没有证据。胡亥顶多在内心怒吼救命
谁来救救我qaq
这日子要怎么过啊qaq
整个东巡不会每天都要这样吧
胡亥笑容僵硬,痛不欲生地进入读书时间。
等到安营扎寨的时候,胡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出御驾。
偏偏随行的公子只有他一人。
胡亥心里哇哇凉,却是无处哭诉拉着吕泽和章平说此事,两人安慰归安慰,面上还带着与有荣焉,只差写上我家公子真受陛下宠爱的字眼,以至于胡亥压根诉苦不下去啊
胡亥气了个仰倒,委委屈屈地回到自家营帐。
他愤怒地看看堆积如山的书册,一脑袋咣当砸在几案上。
胡亥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写出数篇信件。
他遣人将信件送回咸阳宫给胡夫人和阴嫚公主,另外几封则送去上郡扶苏和纪昀等人处。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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